6、观影：晨暮·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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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的幼驯染，降谷零有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叫做降谷凪的双胞胎弟弟。
曾经。
之所以说是曾经，因为降谷凪在他们六岁的时候，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毫无征兆，悄无声息。
就那样非常突兀的，从他们的世界之中消失了。
这一失踪，就失踪了二十年。
诸伏景光还记得当初，他们还在警校的时候，尚不熟悉的松田阵平质问降谷零为何想要成为警察时，降谷零脱口而出的那句回答。
“——因为我最重要的人失踪了。”
因为他那异卵双胞胎的弟弟失踪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去，甚至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降谷零依旧在寻找降谷凪。
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弟弟找回来，然后抱着他，说一句对不起，外加一句欢迎回家。
……哪怕只是尸骨。
诸伏景光第一次看见降谷凪的时候，他依旧被笼罩在失语症的阴影下。
降谷凪和他的哥哥降谷零有着一模一样的发色与肤色，但作为异卵双胞胎，终究不可能像同卵双胞胎那般，长得一模一样。
降谷凪是个意外安静的孩子，甚至有些面瘫。
两个孩子，一个失语，一个不爱说话，就那样静静的对视着。
一时间搞得旁边的降谷零都有些不知所措。
诸伏景光对降谷凪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他那一双瑰丽的，仿佛宝石又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的，紫红色的眼睛。
干净，却又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着其中惊起波澜。
然而事实上，是有那样的存在的。
能够让那双眼睛平静的外壳破裂的存在。
那便是降谷零。
作为混血儿，降谷零和降谷凪总是容易受到其他孩子们的排斥和欺辱。
但相比起降谷零那种被围起来打的情况，其他的孩子们在面对降谷凪的时候，一般都是大喊着怪物，躲得远远的同时，又不忘拿石头砸他。
而降谷凪在这种时候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拿着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诸伏景光和降谷凪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只能说是以降谷零为纽带，说好也不算好，说坏也不算坏。
后来诸伏景光才知道是因为降谷凪有着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在面对除了作为自己兄长的降谷零之外的其他人的时候，哪怕是父母，都很难打开心房。
但这也代表着一旦兄弟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降谷凪往往是会被伤的更深的那一个。
降谷凪的成绩一直以来，都很稳定。
每一科都稳定在刚好及格的分数上，但诸伏景光又看见过降谷凪堪称漫不经心的把高年级的课本拿在手里，省去了解题过程，直接写下答案。
现在想想，其实降谷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刻意的进行控分了。
虽然并不知晓原因，但确实如此。
诸伏景光和降谷凪关系变好的事件，来源一次无意间的看见。
他看见了比降谷凪大一点的孩子站在楼梯上，脸上发狠的想要把降谷凪推下去，却被看起来毫无察觉的降谷凪躲过，重重的摔了下去。
头先着地。
而降谷凪只是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咒骂自己的男孩，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你看见了。”
先不提这件意外的目睹究竟在诸伏景光心理掀起了怎样的风浪，他又是怎么纠结的。
总而言之，降谷凪在诸伏景光还没有平复好心情的时候，单独找上了他，开口就是一句陈述。
“………………能别告诉哥哥吗。”
降谷凪轻声问道，诸伏景光却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诸伏景光最后还是点了头，答应降谷凪不把那件事告诉降谷零。
在那之后降谷凪就开始主动找诸伏景光聊天了，或者说是倾诉自己的想法，尽管次数并不多，但这也意味着他终于对诸伏景光撤下了心防。
“你说，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降谷凪坐在阶梯上，把自己的双臂放在膝盖上之后，再把头枕在上面。
就那样，歪着头看着诸伏景光。
“人们总说什么意义相关的话题，但我觉得，意义本身的意义，就是别人施加给它的。”
漂亮的，紫红色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
“换句话说，如果别人没有给意义施加意义，那么意义本身，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
“这样一来……其实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在他看来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才是降谷凪真正想向诸伏景光表达的事情。
“这世界上没有毫无理由的爱，同时也没有毫无理由的恨……但很多时候，所谓的理由，终究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呢？
“不过是来自于人们自顾自的妄想，镜花水月一样的东西罢了。”
不得不说降谷凪是真的丧。
尽管这一点他从未表现出来。
在丧的同时还带着些许的厌世。
或许是因为失语症还没得到痊愈的原因也说不定，在当时的降谷凪眼里，诸伏景光在降谷凪眼里是一个很合适的倾听者。
“Hior，你知道，泣血症吗？”
那是一个雨夜，浑身湿透的降谷凪，敲开了诸伏景光的家门。
他就站在那里，倚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疲倦的看着诸伏景光，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你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医学现象，医学上称“泣血症”或“泪血症”（Haemolacria）。
是一种非常罕见，但是大多数还是可以找出具体原因的症状。
但降谷凪，是先天性的。
他出生起就无法正常的流出透明的泪水，取而代之是鲜红的血。
得这种病的几率不过是百万分之一，目前全世界已知的，记录在案的患者的数量甚至不超过一只手。
所以从小到大，降谷凪就一直被父母告诫，不能哭。
他自己也知道，别人哭只是吵闹，自己哭的话……保不准就得像刚出生那会一样给送去紧急输血了。
降谷凪就这样失去了哭泣的权利，这也导致不管发生什么什么他都只能憋在心里。
这么一憋，就把他憋成了一个日常没有任何表情的小面瘫，随之附赠而来是严重的心理疾病。
那是诸伏景光第一次看见降谷凪笑，同时却也是第一次看见降谷凪哭。
那是淡淡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一抹微笑。
但降谷凪在微笑的同时，眼角却又有一滴血珠落下。
“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降谷凪就这么在笑着的同时又安静的哭着，询问着诸伏景光。
这时一道闪电在外面划过，照亮了半个夜空，同时却也让背对着闪电的降谷凪全身都陷入了黑色的阴影之中。
除了那双眼睛。
紫红色，瑰丽的眼睛。
……瞳孔却不知何时变成了非人的猫瞳，在一片黑暗之中散发着幽光。
“这样啊……你和哥哥，都是这样想的啊……”
降谷凪凝视了诸伏景光几秒，随后转过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
那之后降谷凪就开始躲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个人走了。
甚至连无辜的宫野明美也成了他躲避的对象。
几人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但诸伏景光在与降谷零待在一起的时候，依旧能够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降谷零其实是想跟降谷凪道歉的，诸伏景光也想。
只是降谷凪躲得太厉害，除非上课他们两个都见不到人。
而降谷零又不敢堵门，据说是害怕降谷凪像之前雨夜的时候一样，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
之后呢？
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常的，放学的路上罢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外加作为女孩子所以心思细腻的宫野明美凑在一起，讨论到底该怎么跟降谷凪解开矛盾才好。
只是，突然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小小的暹罗猫，四条腿各走各的不说，堪称连滚带爬的冲到降谷零脚边，用爪子扒住降谷零的衣服就往上爬。
几个孩子顿时乱成一团，好在最后暹罗猫爬到了降谷零肩上之后就不动了，把下巴放在降谷零肩上，浑身颤抖着，一看就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仔细一看，甚至能看见暹罗猫脸上黏糊糊的全是血。
但好在是暹罗猫很乖，除了死死的扒住降谷零不肯松手之外，也就偏头躲了一下宫野明美想要摸牠的手，不咬人也不抓人，安安静静的，乖巧的过分。
于是几人一商量，发现不管是谁都没那个精力去养暹罗猫，最后只能选择把它送去流浪动物救助站。
“喵呜——”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半路上暹罗猫就开始可怜兮兮的叫了起来，瞬间变成话痨。
可惜三个小孩子铁了心要把小猫送去流浪动物救助站，不管小猫叫的再怎么凄惨，也依旧不为所动。
尤其是进了流浪动物救助站以后，更是兵荒马乱，大人小孩一起动手，都没能把暹罗猫从降谷零身上拿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混乱的情况导致小猫的指甲的劈了的话，或许降谷零真的只能考虑把这只对自己意外执着的暹罗猫带回家了吧。
三个体力耗尽的孩子走出流浪动物救助站，身后是暹罗猫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叫声。
不知怎么，降谷零突然伸出手，茫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Hior。”
他有些无措的看见诸伏景光，怔怔的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里，刚刚突然变得好疼啊……”
自那天以后，降谷凪就失踪了。
毫无征兆，悄无声息。
彻彻底底的从他们的世界之中抽身离去。
但最让诸伏景光觉得细思极恐的一点，却在降谷凪遗落在街边的书包里。
一本写着胎儿相关书的某一页中，降谷凪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没有忘】
而那一页，写的是关于胎儿的记忆。
胎内记忆，以及出生记忆。
诸伏景光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此时大概正身处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别墅里。
而自己，身穿睡衣，手机也好证件也罢，都被规整的摆在床头柜上，衣服都已洗好，正晾在阳台。
诸伏景光心下一沉，回想起自己扣动扳机时，突然看见的那个浑身漆黑的恶鬼，以及恶鬼面具下那双瑰丽的，紫红色的猫瞳……
打开证件，上面确实是自己的照片，只是姓名一栏写着【古谷景】。
古谷……furuya，与降谷的读音相同。
再联想到六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的那双，瑰丽的紫红色猫瞳……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
“……是你吗，凪。”
他轻声询问，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客厅的茶几正中央，摆着一枚沾着血迹的子弹。
降谷凪抬手，把连接着窃听器的耳机扔进河里。
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他抬脚，跨上了自己那一辆漆黑的机车。
右手的伤口把骨骼给露了出来，因为实验的缘故带上了些许毒性的血液正在顺着机车的车把缓慢的往下滴。
但降谷凪却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一样，手紧紧的握住车把，这样一来，伤口中的血液往外溢出的更快了。
“喂，津嘉。”
快捷通话，第六位。
“摩西摩西——”
电话那边的金发人偶微笑的唤到。
“你在意大利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接的单子。”
“诶诶诶？白井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吗。”
漂浮在空中，一手拿着扫帚疯狂的往下方，用从扫帚里面弹出的刀片进行扫射，一手拿着手机，明明是一个人偶，却栩栩如生到无限的接近活人。
“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去问瓦里安。”
降谷凪面无表情。
“有的有的，毕竟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偶工匠最缺的就是钱了……我跟江户川老板签卖身契之前穷的就差做等身手办去秋叶原卖了呜呜呜……”
这位真身为复仇者监狱的其中一员的杀手假哭着说道。
“所以呢？先生给你发的工资还不能满足你吗。”
“诶嘿，这不是在赚外快嘛……你也知道老板的人偶要求一个比一个苛刻，虽然材料什么的都能保证跟上，但老板的身体状态……”
魔导人偶幽幽的叹息一声。
“我们都知道的，不管是江户川乱步，荒，还是降谷凪……”
“你们三个不管哪一个，都注定，活不长。”
“………………”
降谷凪沉默的听着。
“啊总之，你要来意大利是吧。”
人偶挥手，杀死了自己的目标，割下头准备到时候拎去换赏金。
“嗯。”
“行吧，那你在东京的猫咖我到时候扔两个人偶去帮你看着，至于接单后的酬金……”
“我三你七。”
“成交。”
降谷凪把机车停在猫咖的院子里，闭上眼睛。
“那就麻烦你了。”
“曾经世界最强七人之一，欧洲的超越者【操偶师】阿雷汉特罗。”
人偶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嘘……”
“不过是往事，罢了。”
莫要再提。
白井透闭上了眼睛。
他是知道的，知道诸伏景光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是降谷凪。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同期的友人们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竟是全都要归功于凪。
包括伊达航。
毕竟……被看起来像贞子一样的人在面前一脚踹飞突然撞过来的车什么的……
怎么看，也只有凪能做到了。
他没想过在自己预备卧底的准备期间期间，荻原研二差点无又被降谷凪救回……虽然方式粗暴了一点但确实活下来了，然后在他已经在卧底的时候松田阵平差点也跟上了萩原研二脚步一起消失，但却因为降谷凪在此之前坐过那一趟摩天轮顺手把□□换掉所以才幸免于难。
而最后，作为幼驯染的诸伏景光因为卧底身份的暴露，还是因为凪伸手，捂住了枪口，用强化过的骨骼卡住子弹，这才成功使得诸伏景光真死变假死，在占了降谷凪原本为他自己准备的假身份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
而自己呢？
明明弟弟就站在眼前，却因为幻术无法相见。
正如降谷凪所说的那样，他们那时已经分离了二十年了……
但即便是这分离了二十年后的首次重逢，终究也不过是降谷凪对降谷零的，单方面的见面罢了。
自己原本与这世间摇摇欲坠，甚至一度险些断裂消失的羁绊，被另一个自己认为早已彻底消失的存在小心呵护着，把摇摇欲坠的扶稳，把即将断裂的加固……
自己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与之错过……
甚至，在终于不再是单方面见面的时候……
白井透沉默着，低下头，将脸贴在都快被他摸得抛了光的骨灰盒上，闭上眼，轻声唤着里面那人的名字。
“凪……”
你说，如今的我，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坐在白井透旁边的降谷零闭上嘴，一言不发。
如今情报正在逐渐完善，他也逐渐了解了这位身处扭曲的，平行世界中的自己。
降谷零的世界，同期也好，幼驯染也罢，甚至作为初恋的宫野艾莲娜的女儿，宫野明美也早已死去。
只剩自己。
他与坐在前排的诸伏景光对视一眼，无声的摇了摇头。
一无所有的降谷零早已习惯了自己将伤口所舔舐，那么除了弟弟，曾经无限接近于应有尽有的白井透呢？
成为白井透之前，作为降谷零的他，除非逼不得已，不然绝不会带着诸伏景光一起逃亡。
而在成为白井透之后，他自然也是不希望作为无异能者的诸伏景光与自己一同步入那个深渊。
所以他只会像自己一样，沉默着背负着一切，不论苦痛还是绝望，独自一人，继续的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下去。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作为旁人的他们自然也是无法理解白井透的伤痛。
所以没必要对白井透关心，让那轻飘飘的，没有意义的关心随风而去，而不是又一次扎在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的路，既然选择了，那就只能自己走。
这就是现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观影：晨暮·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