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鲤》曦梨

14、第十四章

　　不同于地面上的枯冷肃杀，这个洞里面的环境非常潮湿，空气中不仅混着一股泥土发霉的臭味，仔细闻闻，其中还夹杂了一丝血气。
　　漆黑一片中，岚黎什么也看不清，他抬起手摸向洞内的墙壁，发现那上面黏糊糊的沾满了某种泥浆一样的东西。
　　把手凑到鼻前闻了闻，满是泥土的味道。
　　幸好，不是血，但愿苍桓掉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受伤。

　　之前他被金叉锁所伤，岚黎心中便一直起疑，想那是上古神器，又是专门用来对付堕仙的，苍桓被它打了一身，绝不会如他自己所变现出来的那般毫无所谓。

　　自己也是太大意了些，既然看出了那有古怪，怎么还让他跳下去了呢。

　　因为怕动静太大会生出怪异，所以岚黎在刚刚落地以后，就不曾大声呼喊苍桓，只是停在原地适应了一下，就开始摸着墙壁慢慢地朝一个方向走，直到他的眼睛适应了这一片黑暗，他已经在这里面走了大概半刻钟时间。
　　没想到这个地底下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
　　他慢慢的走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
　　难道这下面还有别的岔路吗？自己刚才一路边走边想，竟然都没有发觉。

　　岚黎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条通道很高，他举起手踮着脚，也才堪堪触碰到头顶的泥壁。不同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砌，它摸着是平平整整的，虽然是泥土，却没有一点坑洼。而且他这一路走来，道路虽然弯曲，却不泥泞，显然这地方决不是什么人在仓促的情况下自己挖出来的。

　　可是什么样的人，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挖条死路出来呢？错误的方向大多是为了隐藏正确的道路，所以这下面一定还有别的通道。

　　岚黎转过身，想试试看原路返回，可只这一瞬间，他却忽然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一惊，一手摸剑，一边小声试探地唤道：“苍桓？”
　　只听那人语气中也带着惊疑，开口道：“岚黎？怎么你也掉下来了？”果然是苍桓。
　　岚黎如释重负地歇了口气，道：“我是跳下来找你的。”
　　苍桓一怔，半晌没说话，岚黎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便道：“你没事吧？怎么会忽然掉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碰着了什么，脚下忽然就裂开了。我想，它既然请君入瓮，我干脆就顺它的心意，看看这里面的古怪。”
　　岚黎听他这一副漫不经心地口吻，多少放了些心，道：“那你可探出什么了？我这条通道是死路。”
　　只听苍桓轻笑一声，道：“探出了，我们现在的左手边上，就还有一条路，只是巧得很，它也是死路。”

　　岚黎愣怔，随即道：“我看那处矮崖，地方也不大，怎么这下面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那处矮崖和枯木林那边相连，这下面的通道又都七拐八拐的，咱们现在，怕是已经走到血泉那边了。”
　　“对，你说的有理。如此，我们还是赶紧原路返回，先设法上去再说。”
　　“不急，我们再走几步，前面还有一条岔路，反正我们也下来了，不如先把下面探个究竟。”

　　岚黎本就是下来找苍桓的，如今人已找到，倒是不在乎跟着他去哪，虽然这里面的气味鱼闻着是有些难受，不过还是说道：“也好，那处血泉是突发异象，如果这地下真有问题，被我们探出，也算是歪打正着。”
　　黑暗中，苍桓忽然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他伸出手，和岚黎的手相握，道：“那随我来，就在前面。”

　　岚黎握着苍桓的手，之前空落落的心里莫名就踏实了些，可这种踏实感又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想不明白。
　　思来想去，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便把狸猫刚才在上面和自己说的事情，告诉了苍桓。

　　“那只橘猫的妻子是一个树妖，死了却又被他复活，想来他是违背了猫妖族里‘娶了别族就不许再去’的规矩，可见狸猫这个族长当得，确实是有很多难处。”岚黎说着，跟着苍桓拐进了他说的那条岔路，这条通道似乎比外面的那几条更黑了些，他紧了紧苍桓的手，继续道：“等我们出去，你见了他，可要好好说话，别又故意吓唬他。”

　　“我有吗？”
　　岚黎笑道：“你没有吗？”
　　苍桓轻笑一声，二人并肩而行，不过一会儿，就再次走到了这条岔路的尽头。

　　几条路走下来，岚黎对眼前的黑暗已经完全适应，道：“又是条死路，正确的那条通道究竟在哪呢？”
　　苍桓抬头看向头顶，看向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黑暗中，他古怪地冲那挑了挑眉，随即对岚黎轻声道：“嘘，你听。”

　　岚黎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似乎是某种动物跑动的声音。

　　“听见了吗？”
　　岚黎道：“听着，它似乎是被什么给困住了，在这一块地方，东奔西撞的。”说着，抬起手比划出一块区域，“步子听着也很细碎，体型应该不大。”
　　“那就是说这上面还有一块空间。我们再找找看，应该有上去的办法。”
　　“你说得对，我们找找看。”

　　“你说得对，你说得有理，苍桓那么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会听他的吗？”
　　“……”

　　岚黎毛骨悚然地瞪大双眼，僵硬地后退一步，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看着眼前的这人，他是长着苍桓的脸，可是刚才他发出的声音忽然就变成了女声，说出的话也奇怪非常，显而易见，他不是苍桓！

　　岚黎幻出三鳞剑握在手中，剑身光华流转间，照亮了眼前一小片的空间，可是只一闪，那剑上的光却暗下去了，岚黎想要抬剑，发现自己此刻已经如同被定身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你的武器吗？你用剑啊，那他的鳞呢？你把它藏哪了？”那人弯下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岚黎的剑，在他看见镶在剑柄上的那枚龙鳞以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整张脸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只听他咬着牙喃喃道：“果真是给你了，我说呢，怎么当初区区十道天雷就打去了他半身的修为。”

　　这人到底是谁？他的鳞？他口中的“他”是神龙吗？
　　那他是为了抢夺龙鳞而来？
　　十道天雷又是怎么回事？是神龙后来受了天雷刑吗？为什么？苍桓呢？！

　　可恶，自己现在无法开口！

　　“我是谁不重要，他的鳞我也不稀罕，至于十道天雷嘛，他一定也不想让你知道。”

　　岚黎惊愕万分，对方竟然会读心之术。

　　“不过，我偏要告诉你。当初，他多管闲事，不听劝告，非要救一条初化形的鲤鱼，就因为他也是在那个池子里长大的！结果呢？鳞没了一片不说，还挨了十道天雷，自此丢了半身修为，堕……”
　　“破——”

　　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喊自头顶传来，天光四射，在这铺天盖地的威慑力下，岚黎总算能动了，可是光芒刺眼，他的双眼无法睁开。只见在这片天光下，他猛地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再无力支撑，眼看就要向前栽倒下去，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扶了起来。
　　岚黎颤抖着转身，抬起头，道：“苍桓？”
　　苍桓通红着双眼，把他紧紧地搂回怀里。金花鼠在他的脚边上蹿下跳，急得吱吱乱叫。

　　“是我。”
　　“刚才……刚才有一个人，扮作了你的模样。”
　　“我看见了。”

　　岚黎闭上双眼，默默地让他抱着，嘴中默念着什么。下一刻，他用力使劲推开了对方，三鳞剑光芒万丈，他举起剑，剑尖直指对方胸口。

　　“你到底是谁？”
　　苍桓呆怔地看着岚黎惊魂未定，布满猜疑的双眼，他抬手轻轻地放在剑上，剑身在感知到他的触碰以后，光芒大敛，他道：“我刚才和金花鼠被一个如同镜面的法阵困住，就在上面，我也不知那人是谁？你受伤了，不论要说什么，我们先上去再说。”

　　岚黎抬头，阳光倾斜地打在他的脸上睫毛上，随即落在洞里，落在一块泥石上，晕出一团光。他轻声道：“跳下来的时候，总觉得许久，我还以为，这洞很深很深。”
　　“都是幻觉罢了，来，我扶你。”

　　岚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收回剑，瞅了苍桓一眼，侧身避开了他，起身一跃，轻巧地落回了地面上。

　　那个人说得没错，这下面的路弯弯曲曲的，竟然真的和血泉这边连到了一处，岚黎看着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泉水，和它污浊不堪的水面，四周景象天旋地转，他双腿一软，向后倒去。

　　苍桓站在他身后，手伸伸缩缩，最终还是在岚黎快要倒下的那一刻，接住了他。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岚黎昏迷的脸和这四周的景象，金花鼠缩在他脚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完了完了，这家伙又露出当初那副恨不得一口把谁生吃了的模样了！
　　岚黎！危！醒了快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