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天地》鱼澄

12、军规

　　出了宋逢讳的营帐，林怀夕对一旁的文竹说：“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卯时你叫上燕七，随我去一趟宋瑶姑娘住的营帐一趟。”

　　“是”文竹点头应道。

　　许是这几日忙碌起来并未察觉到疲乏，昨夜睡了一夜，今晨林怀夕起来倒是觉得腰酸背痛整个人疲乏的很。

　　桂嬷嬷收拾好林怀夕用过碗筷，立于一侧：“夫人，这里是军营，你是女眷日日在这里终究是不合规矩，老奴瞧着如今伤患已然安排妥当，若是没什么大事，今日便回华城去吧。”

　　这几日林怀夕前来帮忙，见着伤兵桂嬷嬷也是心痛，就算是不合规矩也没与林怀夕多说什么。自家姑娘从小跟着夫人学习了医术，如今能帮上忙是好的。可现在情况已然好转，林怀夕又是女子，整日呆在军营自然是不行的。

　　林怀夕点头：“确实如此，今日我去与将军说，嬷嬷你且先回华城帮我收拾一下院子，我们都不在，将军院里那些嬷嬷又不贴心，待你收拾完毕，我得了将军应允就回去。”

　　桂嬷嬷看了林怀夕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燕七在前带路，文秀文竹在林怀夕身后一步的距离跟着，身旁是一个个一模一样的营帐，一路上还有巡逻的队伍。

　　等她们倒的时候正巧遇上刚出营帐的宋瑶，宋瑶微微一愣，随即又赶忙行礼：“见过夫人。”

　　林怀夕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宋姑娘可用过早饭？”

　　“用过了”宋瑶回答。

　　“方便让我进去吗？”林怀夕抬手指了指宋瑶的营帐问。

　　宋瑶点点头：“方便，夫人请。”

　　林怀夕带着文秀文竹进了宋瑶的营帐，燕七则留在帐前。

　　宋瑶的营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床前的矮桌上放着几本翻开的医书，一旁是一个大的木架子，上面分层摆放了些药草。

　　“宋姑娘知道我找你做什么事吗？”林怀夕问

　　宋瑶摇头，“不知”

　　林怀夕点点头，目光停留在木架上的一味药草上，许久才开口：“不知宋姑娘给宋大夫下了什么药，竟能让一个人病的如此悄无声息让人难以察觉？”

　　闻言宋瑶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被发现了吗？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林怀夕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宋瑶没回答，林怀夕也没急着逼问，似乎是在给宋瑶时间想如何回答。

　　良久宋瑶才开口问道：“你怎知是我？”

　　她明明没留下任何破绽，再过两日宋逢讳也会醒来，那药对身体并无损害，又难以查验，任谁也不会想到下毒这上面，更不该想到她。

　　“人做事总是有目的，宋大夫昏迷的时机太巧，宋姑娘你人出现的又太晚了。”林怀夕淡淡开口。

　　宋逢讳突发急病，平日里最得力的徒弟不在身边，又怎会没有一个人想起宋瑶呢？

　　所以就说明有人找过她，她找借口没有去，因为她知道师傅的病并无大碍，且宋瑶在等一个更重要的人来找她。

　　“那日宋大夫突发急病，大帐里伤患极多，你知道必然手忙脚乱，那么楚子沂一定会想解决的方法，军营特殊不能轻易寻外面的医师过来，而你又不在，那么楚子沂就算不想起你，也会有人提醒楚子沂军营的医士中有你这么一个人，你想要楚子沂去找你，你可以在这个时刻让楚子沂陷入被动，因为你不是军营中的人，他求你办事，你自然可以提出要求，只要要求不过分楚子沂为了大局都会同意，可是你没想到楚子沂没想到你，反而找来了我。”林怀夕停顿了下，继续道：“因为我来了破坏了你的计划，所以才会让你设计的这些看起来并没人受益，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破绽，比如宋大夫身体并无大碍，比如你说因为军营中伤患多所以没有人前来找你、比如你言语中的矛盾和你看向楚子沂的眼神。”

　　“宋姑娘，在谋划的整个过程中，一步出现破绽，那么你所做的每一步就都是有破绽的。”

　　若是昨夜宋瑶没有说自己来取药，林怀夕可能也不至于这么快想到她。

　　宋瑶并不想伤害宋逢讳，所以只是下了让人昏迷的几日的药，她算着时间等着宋逢讳药劲上来，等楚子沂来找她。她要让楚子沂知道她的能力、她的重要性，要她帮忙可以，她年纪大了又在军营熬了这么久，外面的人都不会娶她，她想借此让楚子沂纳了她，即使是做妾。

　　所以有医士来通知她，她没有去，可是她等了两日都没等到楚子沂，反而等到了燕七，她以为一切天衣无缝。

　　宋瑶昨日夜里就哭了一场，如今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争，有什么错吗？”

　　哪怕一朝事发是死罪，她也想试试。

　　林怀夕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宋姑娘你的医术很好，这一次的事情我会告诉楚子沂，怎么处置你由他决定，我不懂军营中的规矩，但你做的这件事确实愧对于受伤的将士们，收拾一下情绪，去大帐吧，日子还是要继续的，犯了一次错不会怎样，重要的是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宋瑶苦笑一声：“没有以后了。”

　　她既然做了这些事，就预料到后果了，她本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还是被林怀夕识破了。

　　林怀夕看向她，良久才想到这里是军营不是京城，试图谋害军医是死罪……

　　楚子沂处理完军务就去找林怀夕，宋瑶的事情燕七上午完整的向他叙述了一遍，但他还是想听林怀夕怎么说。

　　林怀夕用过午饭感觉自己身子更在疲乏，整个人又晕乎乎的，大概是前两日累的狠了，平日在京城中久在府中，出门又是马车又是步辇，平时根本不会这么累，这突然两日不休息身体先熬不住了。

　　楚子沂到的时候林怀夕正靠在床上闭眼养神，听到脚步声才懒懒的抬眼，见是楚子沂又闭上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林怀夕面色不好，楚子沂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有些风寒，并无大碍，你来问宋瑶的事？”许是生病的缘故，林怀夕嗓音有些哑整个人也懒懒的提不起劲。

　　京城中哪怕是四品五品官员家的小姐都是娇养在家里的，哪里干过什么活，林相向来宠爱林怀夕以往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突然来做这些事又受到了些许惊吓，不生病才怪。

　　楚子沂道：“宋瑶的事情燕七与我说过了，今日让燕七送你回华城，好好休息一阵。”

　　林怀夕睁开眼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若是按军规该如何处置宋瑶？”

　　她不知北境军的军规，不知此事有没有其他的处理方式，可若宋瑶因此而死她又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按照军规，从轻处理，仗杀。”楚子沂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林怀夕又问。

　　“待宋军医醒过来后，赐毒酒。”楚子沂回答，宋瑶做的这件事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如若宋逢讳没有出事，那么必定要比林怀夕处理的更好些。

　　比起仗杀，饮毒酒药发身亡确实没那痛苦，可楚子沂终究没打算宽恕宋瑶。林怀夕皱了下眉，她没与宋瑶相处过，但那些医士们却对宋瑶赞誉有加，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被人喜欢，宋瑶只是一步踏错，不该如此。

　　可林怀夕也知道军营之中不可儿戏，宋瑶此番行径已然间接害死了许多将士们。

　　她没理由替那些失去生命的人原谅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