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退》不吃葱蒜

1、第一章

　　你听过海水退潮时的声音吗？
　　那是将少女的痛苦深藏大海的盛宴。
　　今年似乎没有秋天，从夏天一下子入了冬。清晨赶去晨读的学生都裹紧了外衣，只有林淼穿着单薄的秋季校服低着头，似乎感受不到寒冷。
　　“林淼！”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何思楠，“你穿这么点，不冷吗？”何思楠从身后抱住了她。
　　林淼的骨架很小，校服穿在身上极不合身，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将她显得更加瘦小。
　　“请你的，快喝吧，暖和暖和。”何思楠拿出一杯豆浆塞到林淼的手里。
　　“不太冷，不过谢谢。”林淼盯着豆浆，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你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还说不冷，喝完再进教室吧，不然……”何思楠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接下来的话两个人都知道。
　　“嗯。”林淼的回答总是平静的，她小口小口喝着豆浆，直到快到教室才将杯子扔掉。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点。”何思楠和林淼不在同一个班，到了楼梯口就分开了。
　　林淼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班级门口，她看了眼半开不开的门，透过窗看见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前推开门。
　　就在她快要碰到门时，有人将她的领子向后扯去，而那人却代替她推开了门。
　　“哗——”一盆凉水浇遍了他的全身。
　　“嘶——”进门的男生甩了甩淋湿的头发，“谁干的。”
　　“……”回答他的是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寂静。
　　一个胆子大点的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谁啊，这是我们班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活该被淋。”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眼神躲闪着，但想法都和那个男生相同。
　　“嗤，从今天开始我也是这个班的一份子。”陆承笙将挎包扔到一边，一把拽住那个男生的领子将他从位置上拉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陆承笙的力气出奇的大，那男生挣扎了半天也没挣脱开，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陆承笙看着他，只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可笑，外强中干，只会躲在人多的地方“持刀行凶”，一旦见了光就像老鼠一样只会抱头乱窜。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人多的时候叫得挺欢的，现在当了出头鸟反而怂了。”说完便松开了手，任由他摔在椅子上。
　　陆承笙没有多留，回头捡起挎包看了一眼林淼就离开了教室，想着应该是回去换衣服了。
　　林淼站在门口看完了整场闹剧，内心其实平静，毕竟曾经也有人帮过自己，最后了解自己的身世后还不是能避就避，就连唯一的朋友对自己的处境也是袖手旁观，怕惹的一身脏。
　　走过那个男生身边时明显感受到他憎恶的目光：“没想到杀人犯的孩子还有人同情，真是令人作呕。”
　　林淼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就恢复过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将书本放在桌上，很快就被人扔了下去。
　　“……”林淼是沉默的，她习惯了周围的一切，想弯腰将书捡起来，可是周围的人偏不如她的意，一只黑亮的小皮鞋踩在她的手上，苍白纤细的手仿佛一踩就断，破烂的书本再次掉在地上。
　　林淼疼地皱了皱眉头，越想抽回手，鞋子的主人就越用力地往下踩。
　　她抬起头看向鞋子的主人，眼眶通红，像是要哭出来，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哎呀，好可怕呀，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你不会想子承父业杀了我吧？”聒噪的声音让原本就疼得冷汗直冒的林淼更加眩晕，她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也站不起来，很快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林淼已经躺在了医务室，校医见她醒来对她笑了笑：“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林淼低头看了一眼包扎好的右手，低声说了句“还好。”
　　“回去之后注意一点，最好用左手，右手不太能动。你不知道你同学看你晕倒有多着急，几个人把你抬过来的，下次小心点。”
　　林淼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生生愣住了几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极。”充满嘲弄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不知道是在鄙视同学拙劣的表演还是嘲笑自己的不作为。
　　“同学，你没事吧？”校医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语气虽是担忧，眼神却在怀疑林淼是否正常。
　　林淼没有回复她的话，像是笑够了，又恢复成以前淡漠的模样。
　　吵闹的班级在林淼进来的那一刻静默了，很快又恢复了吵闹。她安静地听课，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听着别人的冷言冷语，她像个看客，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陆承笙再次出现在班级时已经过了一节课，他站在讲台上听着老师介绍自己，班级里的人虚伪地欢迎着他，只有她安静地看着窗外。
　　他被安排到她的斜后方，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破旧的书本和写满污言秽语的桌肚，她像是生长在淤泥里的白花，是整个班级唯一干净的存在。
　　这是陆承笙对林淼的第一印象。
　　也是情窦初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