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避的依恋》伪三无

8、第 8 章

　　二月，过了开学季的学生高峰之后，就是冬春交际，各种复发或是加重病人的高峰。
　　楚未心不在焉盯着电脑屏幕，撑着下巴划拉着患者名单。
　　不到四十个病人，应该能准时下班，然后要到科里跟老师们讨论一下项目，下午估计要再改改项目书，晚上有一场手术要去观摩，应该要到半夜，然后明天……
　　一阵响动打断了楚未的思路，诊室里的人都看向门口，虽然门是关着的。
　　闻衍很快回神，接着问诊。
　　门外的响动却没有停，模模糊糊听见人声，似乎是在吵架。
　　楚未看了看闻衍，示意他“我出去看看”，闻衍微微点头。

　　开门瞬间，楚未就被一阵杂乱的人声包围了。
　　对面诊室挂着医生介绍的电子屏一片裂纹，再往前看，几个保安拿着防爆叉架着个人，那人手里举着一把锤子，想来对面的电子屏就是被他砸的。
　　几个保安明显架不住他，周围几个医生护士都在疏散大厅里的人，楚未没有犹豫，也往那边走去。

　　“姐，报警了吗？”楚未问一个熟识的护士。
　　“报了！保安那边也马上来人了！”
　　两个人在嘈杂人声里努力对了两句话，又赶紧开始赶人，拿着活动栅栏想把这个过道堵起来。周围的病人和家属有些不以为意，固执的站在稍远处围观着，被劝了也只是挪一下位置，更有几个病人在瞎起哄，家属和医生护士帮忙按着。

　　“师兄！”
　　“曼曼？你今天跟门诊？”
　　“嗯，老师让我出来看看……”
　　楚未看了看前面：“你来帮这个家属拉住病人，我去拉里面的病人。”
　　“好，师兄小心！”

　　保安围成一圈，斜对面闻衍诊室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人脸上带着不正常的兴奋色彩，而男人则一脸不以为意。
　　楚未小跑过去，提着嗓子大声说到：“麻烦先去过道外面，待在这儿不安全！”
　　“没事儿，他不都被拦住了嘛。”
　　男人语气里透着跟表情一致的不以为意。
　　对面的人仍在挥舞着锤子，保安们伸着防爆叉小步进退着，生怕这人突然往前冲出这个包围圈。
　　楚未无奈：“只是暂时控制住了……”
　　话没说完，身前的女人一巴掌拍在楚未胸口，声音里透着躁狂特有的激情。
　　“打起来打起来！”
　　边说边往前冲，男人拉住她的胳膊，依旧安然围观。
　　楚未顾不得被拍得闷疼的胸口，胳膊虚虚搭在女人背后。
　　“您这边病人的情况也不稳定，别他们两个闹起来了。”
　　“哎哟，说了没事儿了，马上都到我们的号了！”

　　楚未知道这人是劝不动了，他往对面看了一眼，拿着锤子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了这边，明显是跟这边吵闹挑衅的女人对上了眼神。
　　楚未心感不妙，一把抓住女人伸长的胳膊。
　　“那就先进去！”
　　“诶！你这大夫怎么这样！”
　　楚未没管他说什么，另一手按在门把手上，硬将女人拉过来。
　　男人扯着女人另一边的肩膀，明显不配合，仍在吵闹着。
　　对面的保安眼看要架不住，楚未慌忙按下门把手，门似乎被里面的人拉开了，他瞬间被闪了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

　　闻衍轻轻抱了一下楚未，将人拦到自己身后。
　　对面的保安被锤子挥出一个缺口，那人眼看着就要冲过来，周围的人声更喧嚣了，隐约听出来几声“小心”，更多的是没有意义的惊呼。
　　闻衍急跨一步，环住男人的肩膀，用了个巧劲儿把人拉了进来。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锤子也砸在了门上。
　　被拉进来的男人正要发火，听见锤子的声音又愣住了，赶忙往后退了退。
　　“这门不会被砸开吧。”
　　楚未听着他惊慌的声音，一时并不想搭理他。

　　“没事儿吧。”闻衍看向楚未。
　　“没事儿。”
　　门外又是一声，诊室里两批病人家属，除了刚进来的躁狂女人，脸上都透着惊恐。
　　闻衍走近两步：“没事的，这个门没那么容易被砸坏的，大家先坐下吧，外面马上就能处理好。”
　　楚未接言：“对，我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又来了一队保安了，警察也马上到。”
　　众人点点头，放松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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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声音渐息，过了十几分钟，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传来。
　　“里面人可以出来了！”
　　闻衍过去开门，是警察。

　　诊室过道和大厅里一片狼藉，蛛网纹的电子屏和钢化玻璃，墙上和门上留下的被砸过的痕迹，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们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惧。

　　“人被抓走了吗？”
　　“抓了抓了，好几个警察才按住。”
　　“刚刚那个护士过来是不是给他打了什么药啊？”
　　“麻药吧应该，我看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什么人啊这是……”
　　“不会是来找哪个大夫的吧？”
　　“那谁知道，他们这种人……”
　　一圈人聚成一堆讨论着这件一天中难得的“新鲜事”。

　　就诊台边围了不少医生护士，杨婉也在，闻衍和楚未走了过去。
　　“老师。”
　　“师母。”
　　杨婉拉过楚未，又看了看闻衍：“没事儿吧，我听曼曼说那个人差点儿就砸到你们了。”
　　“没事儿，闻衍师兄很快就把我拉进去了。”
　　“没事就好，”杨婉握着楚未的手摩挲着，“手都凉了，吓着了吧。”
　　“真没有，”楚未笑着反握住杨婉的手，“诊室里太热了，开着窗吹的。”

　　“好了，我简单跟老师们说一下今天的事。”
　　就诊台里，护士长发话。
　　“这个病人是之前王军教授的病人，但王老师年前已经退休了，这个病人呢又不想找别人看，最近应该是复发了，才又来这闹，家属和警察已经带着去病房那边了，先控制一下，看警察那边怎么处理吧。”
　　“行啦，大家正常看诊吧，我一会儿叫保洁过来收拾一下。”
　　众人议论安慰几句，很快就散了。
　　大厅里又接连响起叫号的声音……
　　对很多人来说的“新鲜事”，对于他们来说也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

　　“您昨天来看的时候我就跟您说了，您爱人的情况是需要住院治疗的，您不愿意，现在检查结果也出来了，我可以很确定的说，她是典型的双相情感障碍，躁狂发作……”
　　方才在门外不想进来的男人打断闻衍的话：“你说的这些我了解了，但她不能住院啊，家里还有孩子，我也要上班，请这两天假已经很不容易了。”
　　闻衍惊异于这人的固执：“……刚刚在外面砸东西那个人看到了吗？”
　　男人点点头。
　　“您爱人再不接受系统的治疗，也会变成那样。”
　　男人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怎么可能……”
　　“刚刚您爱人都快跟他打起来了，”闻衍平静道，“让你们的父母帮忙来照顾一下也可以，不然真到了打砸烧的时候，什么孩子上班的，就更别想了。”
　　男人看着身边爱人语速极快的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犹豫了半晌。
　　“行吧，那先开个住院证吧，我回去安排一下。”

　　楚未对着身份信息开出住院证，看着男人将女人锁在怀里离开，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真的来住院……

　　等到门诊结束出门，外面除了带裂纹的东西还没换，其他已经一切正常了。
　　晚上六点的天，将暗未暗。
　　楚未往前看了看，师母的门诊还没结束。

　　“估计得等一会儿了，师母的门诊一般都得六点半结束。”
　　“嗯，等等吧，也不着急，” 闻衍伸了个懒腰，“对了，你上次问我的周末门诊，明天轮到我值班了，病人应该也不多，我一个人来就行。”
　　“没事儿，我明天也没有安排什么，正好今天聚完餐，明天还可以讨论一下项目的任务分配。”
　　闻衍无声笑了下：“也行，”片刻后接着说，“感觉你今天的说话量都抵得上上个月一整个月的量了。”
　　楚未懵了一下，又很快笑了起来：“今天太闹腾了。”
　　“是啊，幸好都拦住了，不然……”

　　诊室门突然被打开，探进来个脑袋。
　　“师兄，走吧，门诊结束了。”
　　“好，走吧楚未。”

　　——

　　一顿热闹的火锅，几乎可以拉近所有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大长桌，左右两个火锅，杨婉和刘君行坐在上首，几个学生选了想吃的口味纷纷落座。
　　“曼曼，来这边坐。”杨婉招呼着自己的新学生。
　　何曼曼笑嘻嘻地点头：“师兄，你们也坐过来吧，那边坐得下。”
　　除了他们几个上门诊的，别的人都早早过来了。即便杨婉和刘君行已经是很和蔼的老师，但大家也还是默契的选择了离中间位置最远的座位……
　　楚未看了一眼，落后一步走在闻衍后面，坐在了闻衍和李星烨中间。

　　“师兄，你明天上午去科里吗？”
　　“明天闻衍师兄有门诊，怎么了？”
　　李星烨哭丧个脸：“我明天值班，科里好多空床，段林师兄又有门诊，肯定有不少病人要来住院……”
　　“所以你是想让你师兄跟你收病人吗？”闻衍插嘴，不等楚未说什么，闻衍接着说，“那不行哈，楚未现在是我的御用门诊人。”
　　楚未心想刚刚在门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但说出来的话丝毫没有心疼自己的师弟。
　　“没办法啦，看来明天你只能自己奋斗了。”
　　李星烨装模作样擦眼泪：“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才是我的真面目。”
　　“对了，我听隔壁组的人说，今天精神科门诊又有人去闹了？”段林含着一口鸭血，含含糊糊地开口。
　　“对啊，我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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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话题又转向今天下午的事，闻衍时不时插一句，旁边楚未又回到了低耗能状态，除了有人主动跟他交流，其余时候都慢悠悠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大抵是下午跟病人交流了太多，闻衍看此时楚未的样子，又想起了第一次在老师家见到楚未的样子，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跟楚未的关系近了不少，现下又看到他淡漠的样子，恍惚觉得所谓“近了不少”的关系只是自己的错觉。
　　周围人并没有觉得楚未现在的状态跟平时有什么不同，闻衍自觉自己的敏感不算坏事，但有时多少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态。

　　“帮我拿一下辣椒吧，谢了。”闻衍跟楚未耳语。
　　楚未巡视了一下桌子，探手拿过辣椒碟。
　　“给，番茄锅不合口吧。”
　　“还行，别有滋味吧。”
　　闻衍在油碟里倒入“致死量”辣椒，递还给楚未。
　　楚未看着他的辣椒量，真实的惊愕了。
　　“这家的辣椒还挺辣的，你倒这么多？”
　　“嗯？”闻衍看着他脸上的小表情笑了起来，“我知道，对我来说还好，你是一点儿辣都不吃吗？”
　　“嗯，嗓子接受度不太行 。”
　　楚未转头放回辣椒碟，压下喉咙和鼻尖的痒意。
　　“那下次请你去吃粤菜？”
　　“请我吃饭？”
　　“对啊。”闻衍笑笑地看着楚未。
　　楚未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直白的感谢。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语气里透着玩笑意味：“那我提前谢谢师兄啦。”
　　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再找借口推辞。

　　“欸，你们两个，悄咪咪说什么呢？”
　　闻衍转头，即时应对：“在说您有大局观，我跟楚未纠结了几天的项目任务分配，您几句就安排好了。”
　　“你就拍马屁吧。”刘君行笑着白了他一眼。
　　楚未没再插话，恢复了安静恰饭的状态。

　　虽然在包厢里，十几个人热闹的氛围不输大厅，聚餐就是这样，所有的距离感都能够消弭，就像过了立春、雨水、惊蛰，不管天气是不是还透着凉气，总之春天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