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灯右行》春色可待

2、你有什么脸摸我？

　　蒋夏条件反射地看向身边的顾景禾，脑袋空白了三秒钟才明白顾景禾这短短的一句话究竟是何意思。这是在跟自己秋后算账吗？蒋夏强忍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总监，我觉得上班的时候就应该一心想着工作。”
　　顾景禾将嘴边的那盒牛奶收了起来，随后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好，我很开心我们公司能有像你这样认真负责的好员工。”
　　“没有没有……”蒋夏虽然觉得顾景禾这话不像是在夸她，但还是连忙摆了摆手拒绝顾景禾对自己的捧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景禾和煦地笑了笑，却怎么都让蒋夏觉得他没憋着好屁。蒋夏一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果然顾景禾又开了口，“现在在等车，闲着也无事，你可以找我叙旧。”
　　“啊？”蒋夏彻底无话可说了，她觉得这就是顾景禾在报复自己，利用他官高一级压死人的权利，想着花招地折磨自己。真真应了那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呸，什么君子？小人一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蒋夏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职员，无法与顾景禾抗衡。若是当年，她与顾景禾怼起来那是不分伯仲的。
　　顾景禾保持着沉默，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身旁的蒋夏，而他右手的食指正在他左手手腕上佩戴的表盘上一下下轻声敲着，一副很乐意等蒋夏开口的模样。
　　蒋夏强忍心中对顾景禾的鄙夷，心想不就是叙个旧嘛，也要不了自己的一层皮，便扯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对顾景禾说：“好久不见啊，顾同学。”
　　顾景禾停下轻轻敲击表盘的动作，在沉沉看了蒋夏几瞬之后，他轻声道，“确实好久不见了。”
　　蒋夏被顾景禾刚才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连忙应和道，“对，毕了业之后就再没见到了，没想到顾总您真是年少有为。”
　　“那你和……”顾景禾话还未问完，便垂下了视线，只堪堪问出三个字便哑了声。
　　“什么？”
　　“没什么。”
　　“哦。”蒋夏也根本不会对顾景禾那咽了回去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而好奇，她恨不得与顾景禾两个人最好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要说。为了安置有些尴尬的视线，她便装作聚精会神的模样去看面前不远处的车站大屏，去找她马上要坐的那班车次。
　　后来顾景禾便一直保持沉默，蒋夏也乐得如此。很快，他们坐的那趟高铁便开始检票了，蒋夏松了一口气，立即起身喊着顾景禾去检票口排队。
　　上了车后，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顾景禾，蒋夏决定先发制人，她装出一副困乏至极的模样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困啊。”
　　“困了就休息吧。”
　　本以为会对自己置之不理的顾景禾骤然开口，蒋夏心想这顾景禾还是很通情理的嘛。
　　“谢谢总监。”蒋夏倚在车窗的玻璃上，果断地闭上了双眼。
　　深秋时节色调恬淡又柔和的日光透过车窗拂在蒋夏的脸上，蒋夏这一觉睡得安稳又舒服，竟然还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中她与顾景禾身份转换。顾景禾竟然成了他的下属，她特意让自己的助理喊来顾景禾给自己送文件，看着顾景禾恭恭敬敬卑躬屈膝地双手递上文件，蒋夏简直要乐出声来了。
　　蒋夏接过文件后匆匆瞥了几眼就把文件扔了回去，黑着一张脸质问顾景禾为什么做出这种垃圾来，她真的太享受这种为非作歹的感觉了。她走到顾景禾面前准备听他要如何辩解，谁知顾景禾那双含着热泪的眼眸便抬起来了，看得蒋夏心中一愣，脸上佯装出来的怒气也霎时间偃旗息鼓。
　　梦里的蒋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抽筋了，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捏顾景禾的那张帅脸。软软的，手感很舒服。
　　谁知梦里前一秒还在梨花带雨的顾景禾竟霍然间变了脸，蹙着眉冷着一张脸攥住她的手，沉声道，“蒋夏，你做出这种垃圾来，你有什么脸摸我？”
　　蒋夏闻言顿时惊醒了，额头磕在坚硬的车窗后，内里透出痛意来。蒋夏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待平复好心绪后，她有些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顾景禾，瞥见顾景禾此时正坐直着身体看着手机。
　　蒋夏放心地收回视线，背脊贴在椅背上时她这才后知后觉日光之下他的脸上蒙着一层浅淡的微红。
　　蒋夏心想这阳光正好，他怎么就被晒红了脸呢？这脸还挺娇贵。想起梦里她竟然捏过她的脸，简直一边暗道自己荒唐一边想砍了自己这只手。
　　蒋夏这也不敢再睡了，可手机上的各种软件也早就被她刷烂了，最后她只好找出一本霸总言情小说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入了迷，直至高铁到了站，蒋夏还对小说中的霸总与娇妻念念不忘。蒋夏跟在顾景禾的身后出了站，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出租车。
　　蒋夏没想到这顾景禾竟然和自己一同坐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上，她默默地想，早知如此，她就坐副驾驶上了。蒋夏为了避免和顾景禾有什么视线上的接触，早早便歪着脖子装出一副欣赏车窗外的景色的模样。
　　车行驶至半途，一旁的顾景禾忽然开口，“想吃些什么？”
　　蒋夏愣了愣，转回了自己有些酸痛的脖颈，“总监，这看您心情就好，我不挑食的。”
　　顾景禾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很挑食啊。”
　　“啊？”蒋夏真是要疯了，怎么这个顾景禾老是要拿以前的事说事啊？偏偏还不是说的以前二人的不愉快，而是一些过去微末的事情，不要再来折磨她的心了好吗！
　　“总监您的记性还真是好。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是不挑食的好青年了。”
　　顾景禾沉默了几瞬后才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视线去看窗外的风景，半晌后才来了一句，“在外面可以不必一直喊我总监。”
　　“总监，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还在出差，我要表达出我对您的尊敬。”她蒋夏才不会上当呢。
　　“随你。”顾景禾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惹得蒋夏以为自己说的话哪里惹了他不悦。
　　一顿折腾之后，二人到达酒店已是午时，顾景禾便带着蒋夏在酒店里随便吃了午饭，蒋夏望着桌上的美味菜肴，心想还好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于是哪怕是面对着顾景禾吃饭，她的心情也好得有点离奇。
　　简单的休息过后，顾景禾便敲响了蒋夏房间的门，蒋夏揉了揉因为困意而惺忪的双眼，匆匆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发现距离自己定好的闹钟时间还有十分钟，她不禁有些生气。
　　深呼吸了一口气蒋夏才打开门，故意弯起嘴角，“总监，不是说好一点半出发吗？”
　　“路上有些堵，早点出发比较好。”
　　“得嘞。”蒋夏的脾气顿时消散了，她回房间拿起自己的包便跟上了已经离开的顾景禾。
　　为时两天的出差终于结束了，这短短的两天蒋夏却过得无比煎熬，每一秒都要掰成两瓣得过。除了时时刻刻都要谨记塑造自己恭敬顺从的下属角色外，她还要尽量在顾景禾面前压缩自己的存在感，省得自己一句话说错，顾景禾就更看自己不爽了。
　　坐上了回程的高铁时，蒋夏这两天紧绷着的心才终于稍微松弛了下来。本以为下了车出了站之后就终于可以告别顾景禾了，谁料顾景禾却说：“我的车就停在停车场里，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就行，谢谢您的好意。”可一番推脱之后蒋夏还是没能拗过顾景禾。
　　坐在副驾驶的蒋夏拉着个脸看着顾景禾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蒋夏本想坐在后座的，谁知道顾景禾打开副驾驶车门的动作比她向着后门走去的动作要快，蒋夏只好一面向着顾景禾道谢，一面郁闷地上了车。
　　蒋夏心想，又是要送自己回家，又是让自己坐副驾驶上，这一定有阴谋。
　　顾景禾发动车子前先把车上的音响打开了，瞬时间一阵柔缓的轻音乐声便在整个车厢内流淌起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直至蒋夏瞧见快到自己的小区时，一直沉默着的顾景禾却骤然开了口，“你和易维还在一起吗？”
　　蒋夏愣了愣，想起自己在大学毕业当天，还挽着易维的胳膊对他们班上的同学秀恩爱说自己之后是要和易维结婚的。而如今她与易维分道扬镳，现在想来她当年的豪言壮志简直令人尴尬得想要遁地。
　　那个时候，处处都充满着分别的哀伤氛围，又哪里会有什么永远呢？
　　正因为如此，她才隐瞒着自己与易维分手的事实，在许多相熟的人面前装作仍与易维恩爱如初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他们嘲笑自己的想当然与天真。
　　所以在顾景禾面前，她也一样要隐瞒。蒋夏笑得很甜蜜，“是啊，我们很好。”
　　顾景禾轻轻点了两下头，嘴唇动了动，可说出口的声音很快就被隐没在这纯音乐声中，蒋夏似乎听见他在说，“那就好。”
　　“易维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仿佛多这么说上几句谎话，她这个精心营造出来的谎言便会愈加坚不可摧。
　　蒋夏低垂着脑袋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见顾景禾久未有反应，以为顾景禾是在怀疑自己，便抬起脑袋瞧了一眼正开着车的顾景禾。
　　蒋夏这才瞧见顾景禾握着方向盘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的青筋明晃晃地现出痕迹，蒋夏心中暗道顾景禾怎么奇奇怪怪的，便收回了视线坐直了身子正视着前方。
　　谁料这一看，便使得蒋夏的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因为前方不远处的小道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冲出来一只流浪狗。蒋夏吓得顿时大喊道，“前面有只狗！你别撞到它了！”
　　顾景禾闻言后连忙猛打方向盘，那只狗就在此时很聪明地沿着原路迅速跑了回去。正在蒋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瞧见对面相距不远处有一辆汽车向着二人疾驰而来。
　　蒋夏整个人都懵了，在两辆车不可避免地碰撞上的时候，蒋夏大脑一片空白，隐约好像看见驾驶座上的顾景禾向自己偏过身体来，她怔怔地想，遇见顾景禾果然没什么好事，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她这下子大难不死也得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