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灯右行》春色可待

14、竟然只是表妹

　　蒋夏一路拽着顾景禾回到了宿舍楼对面的紫藤长廊下，这期间她因着对易维所作所为的厌恶而内心翻涌着滂沱的怒气，竟也头脑一热地忘记了自己牵了一路顾景禾的手。
　　烈日之下，蒋夏带着顾景禾坚定逃离的模样像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私奔。
　　直至在紫藤长廊下停住脚步时，蒋夏那融于高温中的神智才骤然回笼，手心中属于顾景禾的触感愈发清晰，她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也发觉了自己的手掌好像也汗涔涔的。
　　松开手之后沉默的氛围便迅速在二人之间蔓延，即便蒋夏背对着顾景禾，但她仍觉得尴尬，她知道身后的顾景禾一定正在紧紧盯着自己，或许下一秒钟便会开口问一些她注定会结巴着回答的问题，
　　后背便这样涌出高热来，顾景禾的眼神如同炙热的火种在蒋夏的背脊上引发一场无妄大火——蒋夏便这样自顾自认为着，在背脊烧穿之前，蒋夏慌张转过了身。
　　转过身后蒋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顾景禾，她并没有在顾景禾眸中捕捉到任何与深沉、愠怒、质问等字眼相关的情绪，反而那双眸子是平静的，嘴角是下撇的。这反倒令蒋夏更觉得震惊，她怎么就觉得眼前的顾景禾脸上的神色是在委屈呢？
　　蒋夏实在是无法将面前这暗自委屈可怜的陌生顾景禾的样子与之前那个讨人厌的自大顾景禾联系在一起，蒋夏在心里悄悄泛起疑问，究竟是顾景禾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疑惑之下，喉中迫切表示感慨的话也直接脱口而出，“顾景禾，你怎么还是和之前一样烦人呢？”
　　烦人的方式不同，可烦人的程度还是同等的。
　　“你之前也觉得我烦人吗？可你之前明明……”顾景禾未完的话淹没于他愈发可怜的眉目中。
　　顾景禾好像真的因为自己的一句吐槽而受伤的想法在蒋夏脑海中翻腾着，蒋夏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此情景便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嘴也连同变得笨拙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里却在大声默念着四个大字——不应该啊。
　　不应该啊，顾景禾的人设不应该是这么脆弱的，怎么在这个世界里，顾景禾居然变得有点儿……有点儿“小家碧玉”的感觉了？
　　蒋夏很想从脑海中搜罗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现在的顾景禾给自己的感觉，正当她觉得这便是一个难题时，小家碧玉这四个字便福至心灵地浮现出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蒋夏匆促开口，不等顾景禾的反应直接就拔腿就跑，展开了短短时间内的第二次逃离——赶紧跑就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想如何与顾景禾对话。
　　推开寝室的门后，宿舍内的三个人纷纷对她探来疑惑的目光，柳小雨的嘴比发射的火箭还要快，绘声绘色地问道，“怎么样？白雅有没有和许思墨打起来？”
　　“怎么可能打起来？哪有这么夸张？”蒋夏身为二人的亲妈，还是很有必要在众人面前维护这两个人的正面形象的。
　　“没意思，我还以为能打起来呢。”柳小雨顿时泄了气。
　　“你怎么就这么想看他俩打起来？心思这么险恶……”方漫也开始加入这场对柳小雨的讨伐中。
　　“我哪有，我就是想看许思墨到底能忍白雅到什么时候，我看他俩总有一天会打起来……”、
　　听着柳小雨对二人的调侃，蒋夏却更加忧愁了，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们觉得白雅和许思墨有可能在一起吗？”
　　柳小雨与方漫闻言皆安静下来了，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柳小雨那模样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蒋夏，我知道你想象力丰富，但也不至于提出这么爆炸的猜想吧。许思墨这么讨厌白雅，两个人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还在一起，完全没可能的啦。“
　　蒋夏听闻柳小雨这番说辞之后，叹了一口气后没再参与柳小雨与方漫二人的玩笑话，而是忧心去思考白雅与许思墨的终身大事。但是想着想着蒋夏不知道为何思绪又翩跹到顾景禾身上，她仍在疑惑自己的一句话怎么就能让顾景禾露出那样的表情，自己反倒显得纯纯渣女一枚了。
　　而被蒋夏忧心不已的白雅此时正坐在许思墨的对面，咬牙切齿地盯着许思墨一旁坐着的那个女生——许思墨旁边的那个座位白雅自然在进了餐厅瞧见许思墨有了想要落座的念头之后便手疾眼快地争取到了，只是她刚坐下之后，许思墨便沉着一张脸起身将她从那座位上扽了起来。
　　“起来，不是说不跟着我们吗？”许思墨的语气不咸不淡，白雅见状便知道许思墨尚未生气，自己仍旧有蹬鼻子上脸的余地。
　　白雅不再执着于许思墨身边的座位，而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抬着头对许思墨说：“三个人，两桌多浪费啊，我们拼个桌一起吃多好。”
　　白雅说这话本意是想跟许思墨示好，但配合上她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可谓是完全与初衷背道而驰，那更像是挑衅。
　　许思墨一脸厌烦地盯着对面的白雅，“白雅，你这样都不觉得累吗？”
　　“不累啊，我开心得很。”白雅眸中的笑意更深，许思墨的脸色则更黑。
　　就在许思墨又想开口与白雅呛声的时候，一旁的女生则一脸为难地拽了拽许思墨的袖口，轻轻地摇了摇头，“别吵架了，我们先吃饭吧。”
　　白雅见状简直要将那个女生的指尖瞪得着了火，胸腔中倏然就被灌进了陈醋，汹涌的嫉妒在她的四肢百骸中奔腾流窜，害得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冒着酸气，她无法容忍许思墨竟然同另一个女生这样亲近。
　　而自己从没同他这样亲近过，两步便是许思墨能忍耐自己的底线，只要自己再走近一步，许思墨就会开始臭脸——比生物学上的条件反射还要准时。
　　但事情也总归没有太过糟糕，唯一令白雅欣慰的便是总算是蹭上了许思墨的这一顿饭。坐在许思墨的对面也不错，能一直瞧着他那张帅气的脸，自己从前都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白雅苦中作乐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只是许思墨身旁的那个女生实在太过碍眼，于是白雅变成了餐桌上最忙碌的那个人，一面欣赏着许思墨的脸吃饭，一面又用叉子狠狠插进碟中的牛排阴恻恻地将视线转至那个女孩身上。
　　那女孩余光中便以发现来自坐在斜对面的白雅不善的眼神，被那道眼神盯着她简直做什么动作都觉得仿佛置身于监视中，她只好向着一旁的许思墨探来求助的眼神。
　　而当事人许思墨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悠然将瓷盘中的牛排切割好，待切好之后才忽然开口，“你不想吃就走，不要打扰我们吃饭。”
　　“谁说我不吃了？我才不走呢！”白雅闻言立即反驳道。
　　“那就好好吃饭。”许思墨将一块牛排送入自己嘴中。
　　“知道了。”白雅也开始老老实实切起自己的那份牛排来。
　　可好景不长，许思墨对白雅的训斥亦或是命令最长只有五分钟的有效期，果然五分钟一国过，白雅又忍不住将怨恨的目光探向那个女生。
　　“她又来了”的想法在那个女生脑中回荡着，她只好向着一旁的许思墨再次求助，只是这次的求助要粗暴得多，她直接用脚踹了踹许思墨的脚踝。
　　餐桌下传来的动静令白雅更加抓狂，眉目传情便罢了，这女生还故意在自己面前高调地与许思墨在桌下隐秘调情。
　　许思墨蹙着眉抬头看向那女生，“干嘛？”只是话音刚落下，对面又伸来一只脚踹向自己的脚踝，许思墨一双眉几近皱成了“川”字，他愠怒着瞪着白雅，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再踹试试！”
　　“我可不是故意的。”白雅早就对于许思墨气急败坏的样子免疫了，而且她也笃定许思墨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许思墨的父亲可是处处都要恭维自己的父亲的。“我倒是觉得第一下肯定是她故意的。”
　　气氛凝重之际，那女孩直接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白雅心中一阵窃喜，谁料那女孩却说出了一句令白雅意料不到的话。
　　那女孩对着许思墨说：“表哥，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你情绪别太激动。”
　　白雅怔愣着望着许思墨起身为那女孩让座，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女孩的背影，直至白雅再也瞧不见她才收回视线，强装镇定地看向许思墨，“原来这小美女是你表妹啊！我之前都没见过。”
　　许思墨却不回应他，而是垂着头继续品尝着盘中的牛排。
　　白眼讪讪地笑了两声，“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她是你的……”
　　“是与不是都与你没什么关系。”许思墨将口中的牛排咽下，又将叉子插在了一块牛排上。
　　白雅为了快些结束这个话题，便有些没话找话地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你看窗户外面的那棵树，在阳光下被风吹得在跳舞诶。”
　　许思墨没有抬头去瞧窗外的那棵树，也没有回应白雅。
　　白雅继续不死心，“你觉得这牛排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下次我们可以继续来这里吃。”
　　许思墨依旧不理会。
　　“你表妹叫什么啊？”
　　“你表妹多大了啊？”
　　“你表妹今天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是你表妹啊？我一会儿是不是得跟她道个歉？”
　　见许思墨置之不理的模样，白雅并未觉得气馁，反正之前的好多次都是她在喋喋不休地去说，许思墨则保持沉默，不回答也没多大的关系，只要他听着就够了。
　　“对了，过两天好像有个什么宴会，我让我爸爸给你们家发个邀请函，你记得来啊。”白雅骤然想起这桩事情来，她今天来找许思墨本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结果一见到许思墨和那个女生的亲密样子就气得直接忘到脑后去了。
　　话音落下之后，白雅瞧见许思墨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了头，用着平静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缓慢开口，“我不会去的，每次都用你父亲来压我，这样有意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雅没想到自己会等来许思墨这样的答案，她的辩解同她平日以来的好口才来说显得苍白又无力，因为她确实如许思墨所说，真的用过自己父亲的便利来对着许思墨施压。
　　“那你是什么意思？都特意提醒我是你父亲发来的邀请函。”
　　“我只是随口一说，邀请函都是我父亲负责的。”
　　“那就跟你父亲说，不要往我们家发邀请函。”
　　“不过是一个宴会，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罢了。”许思墨将叉子上的牛排送入自己口中。
　　白雅愣了愣，她已经很久没被许思墨迎面泼过这样凉的水了，饶是再坚强的体魄也会有崩盘的时刻，她在此刻感受到许思墨拒绝的那把刀子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钝痛。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是啊，很讨厌。讨厌到你提了一嘴后我就不会再去看外面的那棵树，你这下明白我有多讨厌你了吗？”许思墨松开手中的叉子，叉子因为插在牛排上而立了起来，随后便抬起头望向对面看起来真的很伤心的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