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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我只能跟着宋离离的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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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哲骑马驮着宋离离出了溯溪县城门,李婉儿跟在后面。
昀哲本来是想把人交给附近城镇里的魔月宫暗哨,想着宋离离一定知道很多紫衣女教派的秘密,带回去给寒蝉用刑细问,他们几个的新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结果半路被司空长悬截住了。
司空长悬醒来后即没事了,当天就可以下床,第二天活动自如。他听说司空长月和长喜一大早就出门赶往溯溪县,想来和紫衣人有关系,快马加鞭追了过来。
昀哲暗道不妙,觉得此人出现甚是麻烦:“大少主昨天刚刚醒,怎么不在少阳城好好休养?”
司空长悬皮笑肉不笑,“昀哲兄,想来你是想把这恶女带回少阳城吧!不如你把人交给我,我正想问问之前所中剧毒跟她们是不是有关系。”
昀哲一时无法拒绝,转头去看身后的李婉儿,李婉儿失魂落魄的,根本帮不上忙。
昀哲长吸了口气,心里的愧疚压的他喘不过气:“大少主,人是我们抓的,而且她身上伤口一直在流血,恐怕染脏您……”
“无妨,二位的功劳,我一定一丝不差的带给掌门,在下无意抢占功劳。”司空长悬抱拳下马,伸手抢人,昀哲想护也护不住。
此时若是跟天玄大少主起冲突,一定会令人生疑,对以后行事会有诸多不便影响,况且按地位来说,他昀哲也就是个天玄正式弟子,自然不敢也不能和司空长悬争。
若是非要争,还不如直接将人杀了。但又不至于,况且杀一个司空长悬,费劲耗力,还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上次白桑念暗中给司空长悬下毒,已经是下了一步险棋,若是中间稍有差池,桑念的身份就会暴露。
白桑念有足够的自信能成功,但昀哲没有。
他在魔月教的时候叫哲云襄,也就是昀哲的真名,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三,年纪轻轻就混到了魔月教宫守的位置,要从他自小被卖进魔月教被培养成死士说起。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因为被发现有武学天赋被师父以命推举,进入魔月教四宫,成为四宫守弟子。他往上走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错一处,就到不了今天的位置。前四宫守是一个暴虐成性的鄙陋之人,哲云襄算计好一切,包括在四宫建立自己的势力,包括杀人嫁祸,最后才夺权继位。
昀哲闭上眼,干脆不去看司空长悬将宋离离扛上马后疾驰而返的背影。
他想,自己这二十多年谨小慎微,如今也不能走错一步。他只做错过两件事,一件是被宋离离算计,中了展欢颜,鬼迷心窍强上了司空长清;另一件是昨夜,太过放心白桑念,只是在屋檐上盯着对面的房间,没有走近,也没有担心会有闪失。
昀哲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一丝困意随着心底的愧疚全被当空的阳光晒化,他想,做错了,但好在错的不严重,没有耽误任务。
昀哲转过头,对李婉儿说:“看来宋离离是送不回去了,之后还要再回来查一查这个妓馆,多找些线索才能和寒蝉交差。
李婉儿眼神空洞的看向他,然后头歪了一下。
“昀哲,桑念死了。”
昀哲点点头。
李婉儿把脑袋往他的方向探了一下,动作像一个提线的木偶一样僵硬,“他死了,我不干了。”
“从今天起,魔月宫与我无关。”李婉儿踢了一下马肚子,让自己的马往前走了两步。
昀哲也驱马跟了上去,“不要命了?寒蝉会杀了你。”
李婉儿偏过头,“他想杀就杀。只是……”
“只是在那之前,我要杀了宋离离,还有整个紫衣教派,我都要让她们偿命。”
昀哲:“何必呢婉儿,不是我不相信你,哪怕只是一个宋离离,你已经不是对手。”
“桑念死了,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李婉儿看着远方,“我不知道要去哪,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李婉儿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路上一道长长的血滴汇成的红线,“所以,我只能跟着宋离离的血走。”
两匹马并列而行,看似是一个目的地,其实不然。
昀哲想,依靠别人活着到底是什么滋味呢?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这种感觉在他幼时还没得以沉淀前,就在他师父为保他丧命的那天离他远去了。
到今日,昀哲不知其中幸福,先目睹了与世人连结的酸涩与苦楚,于是他更加笃定,这辈子都不会为任何人而活。
薛环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司空长清敲了半天门,她才醒来。她头发散乱的开了门,脸上的妆糊了一片,嘴上红唇斑驳,像个吃人的妖艳女鬼,把司空长清惊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薛环如此不体面的样子,心里被人攥着疼了一下。
司空长清:“怎么了?我听说长月他们去抓紫衣女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薛环抹了一下嘴,红艳艳的一片染到手指上。她垂下眼睑,“少爷回来了吗?”
司空长清:“没有啊,谁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也不在。”
薛环看着天边的太阳,应该已经是下午快到傍晚的日头了,“还没回吗?”
她整个人像个干涸的枯井,司空长清忍不住去探她额头:“生病了?”
薛环往后躲了一下,“没有。”
司空长清的手停在空中:“……我只是担心你。”
薛环用手狠狠的去抹嘴上的胭脂,“擦不掉……我要去洗把脸。”
司空长清握住她的手腕,“小环……我,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
薛环硬生生将手腕抽出来:“我不想聊这个。二少,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薛环正洗着脸,司空长喜回来了。
司空长喜问旁边的长清:“婉儿和长月回来了吗?”
长清:“没有。”
薛环擦了把脸,和上了妆的她不同,素颜下的她,面容清秀静美,像一朵盛开的白蔷薇,这副样子,和她的姐姐薛清有七八分相似了。
她没有转身,将盆里的水泼到地上,“少爷回来过了。”
长清皱眉:“啊?你刚才还问我。”
薛环:“上午那会……桑念死了。”
长清和长喜沉默了,只听薛环又补了半句,“所以少爷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李婉儿和昀哲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
长喜皱起眉毛,看见李婉儿身上带血。她三两步来到李婉儿身侧,“受伤了?”
“小姐,长悬少主把宋离离给带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李婉儿眼睛钉在薛环那张素净的脸上,不忍看司空长喜,她怕用麻木裹挟了一路的自己,会在见到长喜的一瞬间失去保护,那被拦在门外的崩溃和痛苦,会像洪水一样淹没一切。
司空长喜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想我怎么帮你?”
李婉儿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是司空长喜从未见过的邪佞神色。
“能让我见到她,就行。”
司空长喜心惊肉跳,张开手臂抱住李婉儿,“婉儿,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别这样,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李婉儿:“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谁要是动宋离离一下,我就杀了谁!”
昀哲额角的汗出来了,在他看来,李婉儿和白桑念上次的反应已经可以暴露些蛛丝马迹,毕竟,若只是萍水相逢,何至于如此。
如今又来一出,难免惹人疑心。
于是他还想往回找补:“我一早听说两位少主去了溯溪县追查就跟上想帮忙,半路遇见了李婉儿才听说其中缘由,我看她就是没休息好,去睡会吧!”
李婉儿挣开司空长喜的怀抱,回头恶狠狠推了昀哲一把:“都别逼我!”
她忍不了昀哲还在如此冷静的去善后,人都死了,你还在帮寒蝉善后!
司空长喜按住李婉儿的肩膀使其面对着自己的脸,“婉儿,你看着我。”
李婉儿十分抗拒,激烈的低着头,想从司空长喜手臂间挣扎出来:“都别逼我!你放开我!”
司空长喜:“你看着我!”
李婉儿的痛苦终于倾泻出来,她还没敢看司空长喜的脸,已经被她身上的带着的熟悉干净的气息冲撞的铜墙铁壁都砸到地上。
李婉儿抬起眼,大颗的泪珠划出满脸湿痕:“小姐!你帮帮我!我好痛苦……”
她撑不住,倒在地上,司空长喜抱着她,任其在地上宣泄了很久。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着发泄,司空长清和昀哲不忍细听,也不忍离去,坐在井边,一个用脚搓地,一个愣神望天。
薛环径直回了房间,她坐在房间里桌子前。
黄昏将至,屋里光线很暗。她听着外面李婉儿哭了半天终于没了动静,大概是哭不上来气,晕过去了。然后司空长喜把人抱回,院子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薛环打开桌子上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个圆形的银色药丸,她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不禁喃喃自语。
“姐姐,终于安静了。”
“人们总是以过度的悲伤来宣泄生命也无法承受的重量。”
“可是姐姐,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会重复出现,人们为什么总是要过度悲伤?”
“可不可以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哭过一次,就可以获得免疫,从此麻木不仁,不再哭泣,不再痛苦……
不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