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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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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嬴政封嬴扶苏为太子之后,请求立太子妃的奏书层出不穷,嬴政一开始还能压着不做处理,后来上书的人越来越多,储君无子则社稷不稳,嬴政或许是烦了,竟也考虑起来给扶苏找个太子妃。
扶苏帮着嬴政处理奏书,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些奏书,他相信自己与嬴政的感情,他并不在意是否有后代,对当秦二世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他只想待在嬴政的身边。
“朕觉得李斯家女儿不错,你认为呢?”扶苏跪坐在案边处理奏书,嬴政没由来的来了这样一句,扶苏一下没反应过来嬴政的意思,李贤是不错,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父皇这是何意?”扶苏敏锐地发现了嬴政用了自称,自己便从善如流的回了敬称,父皇觉得他烦了,还是又看上了其他女人?
可是李贤与他同样的年岁,更是他老师的女儿,纳了她,父皇他当真能下的去手吗?
他从未想过嬴政能与他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过,君王的夜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储君教育制衡御下之道,他理解嬴政,但是他不愿意同别人分享他的夫君。
扶苏只觉得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嗓子发紧,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难受地只想落泪,但他是太子他露出破绽来于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即便是太子,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嬴政面前,他是臣子。只是一个和其他人相比没差多少的臣子,他没办法阻止他,嬴政一向专制独裁惯了,即便是他,在他眼中也并无不同。
先是君臣,然后才能是其他什么关系,他一直以来都深谙这一点,于是他把每一天都当成了同嬴政相处的最后的一天来珍惜。
“朕想让你娶了她。”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扶苏跪伏在地,额头碰着手背,哑着声音道“扶苏不愿。”
无论是嬴政纳新人还是他娶太子妃在扶苏心中并无不同,无非就是嬴政厌倦了他想要迫不及待的踢开他。
“朕没有同你商量,嬴扶苏。”
扶苏蓦然红了眼眶,抬起头固执地看向嬴政“父皇当真要如此,要我娶妻?”
嬴政并未看向扶苏,头也不抬道:“储君无子而社稷不稳,社稷不稳而江山不稳,江山不稳而天下不稳,你如今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扶苏,莫要叫朕失望。”
“儿臣宁愿不要这储君之位!”扶苏红着眼,不管不顾地喊道,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从十三岁开始跟了嬴政,到如今二十三岁,整整十年,他到底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同朕讲话?”许久未被扶苏顶撞的嬴政罕见地有些怀念当初两人在朝廷上意见不和吵的脸红脖子粗的情形。
谁给他的胆子,若是在昨天,亦或是半盏茶之前他一定会立马放下奏书,黏黏糊糊地蹭到嬴政怀里,轻吻他的嘴角说“当然是阿政啦!”可是现在他没有资格,他把他的阿政惹生气了。
扶苏朝着嬴政行了个大礼,额头紧贴手背,眼眶中蓄了许久的泪水终究是不堪重负地落在了手背“臣知错,请陛下恕罪。”嬴政登基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叫他陛下,第一次如此生分,此刻他的心被撕扯地生疼。
“退下吧,好好想想自己错哪了?”
“臣告退。”扶苏起身朝着殿外走了几步,脚步微顿“若这是陛下想见到的,臣必当满足。”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走出寝殿的扶苏望了一眼天空,阴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要来一场暴雨。他的公子府被自己亲手解散,蒙恬远在边疆,李由他更不想去见,天大地大偌大咸阳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暴雨很快便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砸在身上生疼,可那点疼痛如何比得上心中的痛。扶苏顺着官道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见到一处宫殿便躲了进去。
“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亥儿,我无事。”他竟无知无觉地走进了胡亥的寝殿,看着已经长大的幼弟,扶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只觉得物是人非。
吩咐侍人备了热汤与姜汤之后方才拉着扶苏进自己的寝殿,“兄长方才淋了雨,我准备了热汤,沐浴完再喝一碗暖暖的姜汤……”胡亥亲自拿着布巾给扶苏擦着身上的水,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不必如此麻烦。”
胡亥四岁起便跟在他身边,即便是后来有了赵高做他老师,依旧赤子之心未改,他赢王室的子孙怎可被宦官牵着鼻子走?
“怎么会麻烦呢?”亥儿甘之如饴。他自小便被父皇送到了扶苏身边教养,对于兄长自然有份不同的情谊在里面,这是任何公子都比不得的。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兄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兄长身边常伴之人是他,不会有人比他与兄长之间的关系还要亲近。
“天色已晚,如若不然兄长就在亥儿这里歇下?”
扶苏本就没什么去处,住在胡亥这里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那便劳烦亥儿了。”
“不麻烦不麻烦!”胡亥的脸上立马溢出了笑意“我去叫侍人将偏殿收拾出来!”不行不行,他景行含光的兄长怎么能住偏殿?胡亥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道:“兄长不若和亥儿睡,兄长好久没和我睡了!”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捏住了扶苏的衣角,眸中满是期盼,亮晶晶地,可怜又可爱,瞧的扶苏心中发软,忍不住应承了下来。
“皇太子嬴扶苏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以至弱冠。今有丞相李斯之女,年十七,品貌端庄,秀外慧中,两人郎才女貌,特赐皇长子扶苏之太子妃,择日成婚!”
“恭喜殿下!”侍人将刻有嬴政诏书的诏文权递给了扶苏。
扶苏颤着手指接过了诏文权“臣接旨,谢陛下。”
扶苏没有去谢恩,一直待在胡亥的寝殿,直至大婚前,原先的公子府修葺一新改名叫太子府扶苏才搬了出去。
太子娶亲,丞相嫁女是何等盛事,嫁妆一箱一箱地从相府抬出,街道两侧是铺天盖地的红,太子着玄红相间的深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迎娶的娇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眼。
太子妃拿着羽扇遮面走在扶苏的左侧,身后跟着同太子妃同样制式深衣的媵妾,御道两次跪满了官员。
两人走到议政殿对着在上首的嬴政遥遥行了一礼,便相对而立。
“却扇。”
新妇将扇子缓缓从脸上移下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小脸,扶苏接过太子妃手上的羽扇,放置在宫人捧着的托盘中。
“奉匜沃盥。”
宫人捧着装有绸缎与水盆的托盘依次走到新人身前跪下,身后的媵妾自发地拿起托盘中的水盆浇在新人手上,又拿起绸缎恭敬地立在两人身侧,两人稍加搓洗后拿起绸缎擦拭双手,接着走到为他们准备的小案上一同坐下。
“大婚礼仪。”
捧着托盘的宫人从殿外走近依次跪在殿下。
“共牢而食。”
郑妃(扶苏母亲)走到宫人面前拿起刀割下两片猪肉依次放入盘中。
“夫妇食黍。”
“饮汤。”
“咂酱。”
“食礼毕,酳。”
两人擦嘴,漱口,然后再擦嘴,宫人端着托盘依次退出。
“合卺而饮。”
郑妃拿起宫人端上来的瓠,将红线解开分成两半个瓠,瓠的底端系着红线由夫人递给新人,由媵妾斟满酒之后两人共饮。
“礼毕。”
扶苏只觉得厌烦,但这是嬴政所希望的,他便尽力满足,行礼的过程中扶苏未看堂上的嬴政一眼。
“太子妃,孤已有心悦之人,不能同你圆房,抱歉。”扶苏不想瞒着太子妃,一进寝殿便主动朝着太子妃解释。
李贤眨了眨眼睛“臣妾醒的,不敢求殿下垂怜。”可怜的太子妃似乎不知嫁进来会受如此委屈,垂着眸子看不清眼中神色。
本就是他高攀,他心悦扶苏许多年,他的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人恰逢陛下为扶苏选妃,他便央求了父亲将她的名字递了上去。
“只是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殿下可否待在妾身这里?”
“好,太子妃先休息,孤看会奏书就来。”
第二日,太子太子妃两人自宫道分离,扶苏去了嬴政的书房,而太子妃则是去了郑妃寝宫。
“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苏儿,来朕这里。”嬴政朝着扶苏招了招手。
扶苏闻言走了过去,在嬴政想触到他脸的时候微微偏头躲了过去。
“还在闹脾气?”
“臣不敢。”扶苏垂着眸子,一时之间扶苏不明白嬴政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么同我这么生分?”
“陛下是君,臣是臣子,先前是臣忘了作为一个臣子的本分,请陛下恕罪。”扶苏跪了下去。
“嬴扶苏,朕不想听这些,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嬴政忽然之间就有些怒气,昨日他亲眼看着扶苏同李贤大婚,在这途中扶苏并未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气扶苏还是在气自己。
扶苏并未起身,“请陛下恕罪。”
“恕罪,好啊,不敬天子是何罪?”嬴政差点被扶苏气死,不就是娶个太子妃吗,至于同他置气到现在?
“臣但凭陛下处置。”动作规矩,言语谨慎,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你要如何才能不同朕这般讲话?”
扶苏将手中捏了许久的手绳拿了出来,自从嬴政赐婚,他便从未戴过这条手绳,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嬴扶苏,你这是什么意思?”嬴政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这条手绳对扶苏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嬴政的心在此刻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他好像要失去他的苏儿了。
“如陛下所见,臣已经按陛下的意思做了,如今臣已有妻室,不该再与其他人再有联系。”
“我是其他人?我告诉你,没这个可能,我不同意,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嬴政掐住扶苏的下巴,气的连自称也顾不得用,扶苏是他的人,他不允许他离开。
扶苏轻嗤了一声,毫不在意下巴上传来的痛楚,毫不服输的盯着嬴政的眼睛“陛下难道还想享齐人之福?”
“我记得好像同陛下讲过,我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不顾我的意愿给我赐了婚,我如今已有妻室,还望陛下自重。”
扶苏硬生生地逼着自己不去想和嬴政的点点滴滴,但那些过往如同浮光掠影般一幕幕地从他眼前闪过,那些痛苦的,甜蜜的过往如同一张网将他牢牢地缚住,叫他喘不上气来。
他受了现代的教育十几年,他实在不能在家中有妻室的情况下还同嬴政保持着先前的关系,他做不到,即便他对他的太子妃没有任何感情。
“自重?”嬴政反问了一句,话语间满是嘲讽“朕是皇帝,朕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你也是。”嬴政拿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扶苏的脸,掐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一时之间,书房中满是啧啧的水声,扶苏发了狠直接咬了上去,嬴政并未将他猫挠似的动作放在心上,直至被扶苏挣脱出来的手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嬴政这才停下了动作,阴鸷的目光刺向扶苏,扶苏为他的动作而震惊,也为嬴政的目光而心惊胆战。
“臣该死!”扶苏立马反应过来,一个巴掌便朝着自己的脸上扇去,被嬴政眼疾手快的拦住了,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宦官忽然来禀“太子妃来了。”
嬴政无法只得宣见,扶苏也趁机走到了殿下,重新跪了下来。
李贤一走进来便发觉了殿内的气氛不对,连忙见礼。
扶苏忽然想到今晨太子妃下马车的时候起的太快腰在身侧的小案上撞了一下,顺手扶了一下。
这一幕在嬴政的眼中便是他的崽崽娶了太子妃之后对她很满意,甚至是两人昨日里已经圆房,他在赐婚时便已经想到了这点,他只是没想到这样快,明明这是他所期望的,扶苏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日后也不会因为没有子嗣被臣下谏言,但为何他的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烦闷的很。
“父皇,午时已至,臣妾和殿下不宜在宫中逗留,还望父皇恕罪。”
“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总归时日还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还真不信小狡童当真能离得开他。
“臣告退。”
“臣妾告退。”
孰亲孰疏,一听便知,李贤诧异地看了扶苏一眼,陛下与太子的关系似乎不像传言中那般和睦。
“今日多谢你。”
如果今日李贤没有那么及时的过来,他很难不怀疑嬴政会对他做些什么,毕竟他眼中的欲可谓是毫不掩饰,就像吸引他堕落的深渊。
早朝并不是每日都上的,除过上朝扶苏都称病在家,散朝后扶苏走的飞快,没有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奏书也都是批复好后交由宦官递交上去。
在他刻意地逃避之下,也有快小半个月没有见到嬴政,自然不知道嬴政在他那天走后摔了满地的东西,气压低的宫人走路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这尊大佛。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宦官恭敬地站在台前,眼巴巴地瞧着扶苏,这位再不进宫,倒霉的可是他们侍候的下人。
扶苏立马弓起身子,咳嗽了两声“你如今也看到了,本殿身子不适,怕传了陛下,还请内官见谅。”
“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若是身子不爽利,可以把您抬进宫,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人。”
扶苏没办法,只好跟着内官去了嬴政的寝殿。
“臣参见陛下。”
嬴政没有叫扶苏起身,示意内侍退下后打量了扶苏许久之后才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拉起扶苏的手将他之前留在书房的手绳重新戴了上去。
“我不愿意,苏儿,我们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扶苏的睫毛颤了颤,心也跟着颤了颤,轻咬了下唇“陛下,您值得更好的。”
嬴政把扶苏抱在怀里“旁人再好,可是我只爱你,我们回到之前那样,好不好?”
“回不去的,太迟了,阿政,我们都回不去了。”
嬴政不明白只是娶了个太子妃而已,扶苏何至于同他生分成这样?
“回得去的,相信我,都交给我,好不好?”
扶苏把手从嬴政的手中抽出去“阿政还不明白吗?我要的爱是从一而终,我不愿意同一群人分享你,也不愿意一群人围着我转,我只想要简单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
扶苏走后,嬴政盯着扶苏原来站的位置想了很久,从他不顾父子关系强行把扶苏拐上床开始到如今的愈行愈远,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把扶苏从他的身边推开的。
他也想过把扶苏囚禁在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去,但是他不能,先不论扶苏是他培养了那么久的储君,更不要说扶苏与他如出一辙的脾气,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恐怕他会与扶苏闹成玉碎瓦不全的局面,他不想有看到这一天的时候,所以他原意放手,愿意给彼此留下最好的一面。
—END—
后记
秦始皇十二年太子与太子妃孕育一子名唤赢玖,秦始皇十四年太子与太子妃孕育一女名唤赢舜华。同年,嬴政传位于太子扶苏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