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地》遨游宝宝

20、第20章

　　出于谨慎考虑，这次陈博士没有带他去时空总署的封闭实验室，而是将他带到了上恩区，Koch Lab第七实验室。

　　实验室的大门从里侧关闭落锁。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楚萨和陈博士两个人。

　　楚萨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跪坐在地上，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如洪水猛兽，瞬间卷走他所有的冷静。

　　他弓着背，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像极了人类悲痛欲绝的哭泣。

　　可他只是一个仿生人。他没有泪腺，也因此，精致瓷白的脸上没有一滴泪痕。

　　陈博士苍老的手掌落在楚萨肩头，嗓音沙哑地对他说：“好孩子，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你继续留在陆峥身边。”

　　楚萨哽咽道：“不是……不是您的错……”

　　陈博士扶他从地上起来，到实验台旁边。

　　楚萨双手紧扣在实验台边缘，低着头沉沉地呼吸了几次，像是在下定决心，与这个世界告别。

　　陈博士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创造过数以千计的仿生人，可003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其实003不仅是陆峥最喜欢的，也是他自己最满意的孩子。

　　所以之前他才愿意承担风险，赋予003情感能力，看着他和陆峥一起长大。

　　现在要销毁003，陈博士实在于心不忍。

　　他在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提出另外一种可能：“孩子，如果我不将你销毁……”

　　楚萨蓦地抬头看向陈博士，清澈的眼眸里涌现出强烈的求生欲。

　　“博士，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抹去你之前的全部记忆，并且设置指令，让你永远对陆峥保持警惕、主动远离陆峥，你能接受吗？”

　　“我能接受！”楚萨松开实验台的边缘，双手紧紧握住陈博士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博士，求求您，求您留下我！”

　　陈博士看着楚萨眼底的悲痛，轻轻点了点头：“好。”

　　楚萨躺在了实验台上，手脚都被锁扣固定住。

　　他闭上眼睛，与陆峥相处的一幕幕便开始在脑海中浮现，犹如一部被雪藏的老电影，只在最深的黑暗里得以重见天日。

　　实验台上方的量子灯亮起来。

　　明亮的光线一瞬间穿透眼睑的皮肤，驱散所有黑暗，也残忍地终止了他与陆峥的那场电影。

　　楚萨想到什么，蓦地又睁开眼睛看向陈博士：“博士，请等一下！”

　　“怎么了？”

　　“我……有两个请求。”

　　“你说说看。”

　　楚萨声音轻轻道：“第一个请求是——这次重造之后，我想当一名医生。”

　　陈博士闻言没有丝毫迟疑，点头答应：“好。”

　　楚萨问：“您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用问。”陈博士说，“我知道，是为了陆峥。”

　　楚萨抿抿唇，默认了这个答案。

　　是的，为了陆峥。

　　哪怕自己忘记了他，也希望有一天当他遭遇危险时，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进行救治。

　　陈博士懂得他的想法，对他说：“放心吧，我会让你成为地球上最好的医生。如果真有一天陆峥需要你，我会找你帮忙。”

　　“谢谢博士！那……还有第二个请求。”

　　“说吧。”

　　“您有没有办法保留我的记忆，只将它们完全封存起来？”

　　陈博士未置可否，注视着楚萨的眼睛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封，还是说，永远不解封？”

　　楚萨安静片刻，声音很轻地回答说：“博士，我不想影响陆峥的一生。所以我想，能不能等到陆峥去世的时候……再解封。”

　　陈博士先是讶然，随后沉默许久，直到眼眶都微微泛红，才沉声开口——

　　“办法是有的，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楚萨坚定地说：“我考虑清楚了。”

　　陈博士长长地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带着所有的记忆，去缅怀一个已经离世的人，那会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吗？”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选择。”

　　楚萨苦涩地笑了笑，沉吟片刻，又继续道：“没能做陆峥的爱人，我很遗憾。所以我想带着永恒的爱和遗憾，做他的墓志铭。”

　　陈博士站在实验台旁边，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悲痛，任由眼泪溢出眼角，划过苍老的眼尾，滴在实验台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情深意切的AI？

　　在这个人人冷漠的年代，愿意为爱人做到这种程度人类都已经寥寥无几。

　　陈博士泪眼婆娑，嘴角却扬起欣慰的笑容。

　　他想，他果然没有看错——

　　003的确是他所创造出来的，最好的仿生人。

　　良久，陈博士抹去眼泪，对楚萨说：“好，我答应你。我会用量子密码锁为你设置记忆屏障，解封的密码是——陆峥死亡。”

　　“谢谢您。”

　　003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安静地闭上眼睛，了无牵挂地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7058年的这一天，003在上恩区Koch Lab第七实验室被陈博士亲手“销毁”，楚萨由此诞生。

　　楚萨不记得过往的种种。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名医生，喜欢姜饼屋，要警惕陆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