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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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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雅言，今年是我变成鬼跟着乔峤的第三年。
她是我的女朋友，将要结婚的爱人。
今个是热闹的除夕夜，窗外烟花璀璨，阖家欢乐，屋内一片漆黑，乔峤睡的深沉。
她裹着棉被背对着我，柔软的床上乔峤无助蜷缩着。
小区里的暖气早已停掉，催缴的单子贴到家门口。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睡着，只看到她一个劲儿往棉被里蜷缩，翻来覆去。
我是鬼，感受不到寒冷。
所以，我有些生气，故意散发着阴森冷气。
冷眼盯着颓废的乔峤，直到看到床头上的电话倏地亮起，黑幕里发出刺眼的白光。
上面显示着熟悉的号码——妈妈。
乔峤翻身接了电话，电话里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微明的卧室内，乔峤听了之后，眉头皱成“川”字，她显然不乐意。
好奇心驱使下，我靠过去，贴在手机背后聆听。
我们靠的很近，心连心的距离。
可我是冰冷轻飘飘的鬼，即便我压在她身上，她也永远发现不了。
中年女人的声音，粗狂传出来“小乔，妈妈前几天说的那个妹妹，来家里了，你来见见……”
哦，原来是介绍相亲啊。
女同性恋还被催婚啊？
真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呗。
我们两谈时候怎么就没这么简单呢……
我内心复杂的抬头盯着乔峤，期待着乔峤的回答。
她听完半天没说话，眉头紧缩着仿佛在思考。
我承认我有些泛酸，我才死几年啊……就这么迫不及待找新欢。
时间一点点下沉，我的心也仿佛坠入冰窖。
直到，乔峤无奈喊了声，“妈……”
我听着她语气里少有的撒娇意味，既然有些想掉眼泪的冲动。
曾经她的撒娇，可都是只对着我啊！！
独一无二。
我干巴巴眨着眼，鬼是痛苦的，因为她们都没有眼泪。
乔峤在多数人眼里，她一直都是坚硬，能吃苦的那种。
朴实，用来形容她异常精准。
按我妈话说，就是像老农民那样的朴实，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就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她要是男人，你嫁她准幸福。
事实证明，我妈眼睛还是很毒辣。
“妈妈，我不想……”
话未完，那头便劈头盖脸地骂下来。
“难道你真要为一个死人受活寡吗？别傻了，你今年才多大，你们证都没领，乔峤不要钻牛角尖，妈妈是过来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爱情，不是谁离不开谁就一定活不下去……”
一针见血的话，让乔峤单薄的手背上青筋迭出。
她低垂着头，寡言的样子又成了我最熟悉的样子。
做鬼其实也挺好的，比如做再奇怪，诡异的动作都没人能发现，更不用担心脸红。
我毫无负担的做了个鬼脸，整个五官堆积在一起，冲乔峤吐舌头。
“傻狗”
随后弯下腰，倒立看着乔峤。
我的腿在空上翘啊翘，鬼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一下解锁了许多高难度动作。
“沈雅言那死丫头，我最了解了……”电话里的女声有些压抑，断断续续的。
我猜想是被不孝之女乔峤给气的。
“深情就是这个世代最傻的东西，今个若病死的是你乔峤，活着的是她沈雅言，你信不信那丫头早又一春了……”
我无声盯着乔峤的眼底，发现对方眼下一片青色，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是鬼，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乔峤不行，她是人，是拥有鲜活心跳的活人。
需要涉足营养和爱。
我一下就心软了，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
我脸靠在乔峤后背上，松松从搂住她。
被我抱住的乔峤明显寒颤了一下，她大概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冷。
活该。
我舌尖扫过左腮，沈雅言是个很记仇的人。
我在心里反复重复着，我只恨自己早逝。
我一眼不错地盯着乔峤的侧脸，越来越瘦了，颧骨都凹陷了。
“乔峤，你没有义务，拖着你的后半生……活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乔峤抽搭着鼻子，遮住眼。
我听见电流下的女人声线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一直哽塞地哭泣。
对不起啊，妈妈。
我又让你们伤心了。
我被她们的悲伤渲染，独自坐在床上空洞的望向远方，我滑稽地瞪大眼，又缓慢眨着。
我始终哭不出来，流不出一点眼泪。
可我的心像破了洞一样，被冷风割裂的疼，破了洞的心脏始终填不满。
我试图替乔峤擦擦眼泪，发现无能为力。
眼泪透过我指尖掉落在床单上，啪嗒——啪嗒。
逐渐像雨滴一样壮大。
我手高高举起，又满腹挫败地放下。
“别哭了，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
我默默地道着歉，乔峤消瘦的下巴处堆满眼泪。
苦涩咸湿，像我化疗时打的点滴一样，令我四肢百骸酸痛不以。
死亡火化的那一瞬间，对人间留念的胀痛，会在未来日子里慢慢击垮鬼。
——思想家沈·列夫斯基·雅言
“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难道她还要变鬼拖着我们去死吗？乔峤你清醒一下吧，不是只有你在痛，我是做妈妈的，我痛苦不比你少，可我现在还要打起精神来哄你这个年轻人……”
乔峤猛烈抓住被子角擦眼泪，狰狞的青筋凸起，她克制不住的哭泣。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妈妈……”
她抓着电话听筒，一遍又一遍重复。
犹如困兽一样，靠在床沿边身体不停的拧紧。
我心酸地扭过脸，丝毫不怀疑；如果妈妈在眼前，乔峤一定会跪伏在妈妈脚下大声哭泣，痛苦忏悔。
“乔乔，如果可以，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看着自己女儿心爱的人和另一个组成幸福的家庭。”
“我只觉得我很难堪”
我闭上眼睛，耳边残留着乔峤持续不断的哭声。
“可妈妈没办法，妈妈没办法拖着你……这样做不道德你知道吗？你可能现在不觉得又什么，因为你现在正是有情饮包暖的年纪，你们现在感情正深，可再过一年之后，俩年之后呢，同龄人有车有房有爱人陪伴，可你呢，你回家面对的只有两个日渐朽木的老人……妈妈是过来人，是大人，妈妈要为你负责。”
“妈妈不要你赡养，妈妈不要你为妈妈的女儿守节情不移。”
“妈妈，只要乔乔你好好的。”
电话里，短暂无声。
乔峤却捂着嘴，嚎啕大哭。
她胸前不停起伏，始终像接不下气一样难受。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
乔峤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像核桃一样。
“乔乔啊，雅雅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怨言，是含着笑走的，值了……我们已经尽人事，做最大努力了，无数的大医院都跑过，化疗做了一次又一次……是她自己没挺过来。”
电话里的温暖女声像催泪炮一样，乔峤眼睛愈加发红。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再坚定一点，求生欲望再强烈一点，结局或许就不一样了。
我心酸的难以忍受，想去亲亲乔峤，勾勾她手指，宽慰她。
妈妈和乔乔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我这么个早逝的倒霉蛋。
还有啊，乔乔的前半辈子太苦了，好不容易吃点糖，有点奔头……
老天爷怎么这么残忍。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我是自作孽，但乔乔这么好，下次别再让她碰见我了。
给她一个能永远伴她终生的爱人吧，我再也不要乔峤记住我了，就这么忘记吧……
别让我的乔乔再哭了。
也别再让我出生，去祸害别人。
做鬼其实也挺好，不食人间烟火，感触不到是流逝。
再见了，我亲爱的爱人。
新年的钟声敲响，全国欢庆。
乔峤揩过嫣红的眼尾，低垂头穿上门口的鞋子。
她准备出去，最终决定妥协。
我凑过去亲亲她唇角，像往日一样。她打开门，沉默地合上门。
“早去早回”
最终屋内重归寂静，我依然维持着微笑，呆滞望向门口处。
我收回之前的话，因为我永远接受不了我亲爱的乔乔忘记我，另寻新欢。
我知道我可怕的占有欲又在作祟了，可我骗不了自己。
我就是爱她，哪怕是死了，冷掉的躯体，缥缈的灵魂，只要我的脑子还灵活，我的思想还在，我就永远爱她，至死不渝，它们都不肯接受原本只属于我的乔乔被她人独占。
但我不能去反抗，因为这对乔峤不公平，她是人，是有光明未来的存在；该拥有一个同样炙热鲜活的爱人。
于是，我选择杀死我自己。
一阵风来，沈雅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点幽蓝磷火纷飞，飘荡在孤冷的房子中。
像是再贪恋最后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