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阿罗的甜瓜》望风吹袖

1、完

　　陈将军缠绵病榻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个劳累了一生的男人在这段时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变化着，不复从前强壮，变得瘦弱干瘪。
　　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并不多了，但他面上没有什么恐惧的神色。
　　“孩子。”他唤了一声。
　　他唯一的儿子阿罗此刻正守在他的床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说:“我在这里，父亲。”
　　“等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和你娘埋在一起。”陈将军叮嘱，“知道了么？”他强调道:“就我和你娘两个人。”
　　阿罗沉声道:“我知道的，父亲。”
　　“终于，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可以安安静静没有旁人打扰了。”
　　阿罗知道，当年交不起税被迫接纳了那几个男人，他们一家三口被打乱，这件事一直是父亲心中难以忘怀的痛。
　　“还有你，阿罗，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呢？”陈将军眼中含泪，“等我离去，你真的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这些年阿罗一直待在驻地，心无旁骛，似乎除了打仗练兵就没有任何其他事情了，但陈将军知道，儿子还没有放下，不然他为何从来不愿意去到庄大人所在的那个城池呢，明明距离并不远。
　　“阿罗，这些年我没有再逼过你，现在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听你自己的心意，你真的不想成家么？你不用很爱那个女子，只要有一个家就可以了，这样不好么？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父亲……”阿罗未尽的话语意思很分明。
　　“你和母亲就不是这样，你们喜欢彼此。”
　　陈将军可能早有预料，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反倒有些释然，“是啊，你是我儿子。”
　　良久，他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阿罗的手一顿，低声道:“父亲，你没有。”
　　“不，这句话我欠你很久了。”陈将军说，“我当年不应该故意阻拦，我以为是为你好，却耽误了你一辈子。”
　　他闭上眼睛，难过地说:“对不起，儿子。”
　　阿罗扭过头用力擦了擦眼角，而后他笑了一下，“父亲，都过去了，这是我与她缘分不够，虽然我没有得到她的心，但我有许多其他东西，我很知足。”
　　“可是你以后要怎么办呢？”陈将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上他的头，“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我没想过，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吧，任由命运带我去哪儿，我都会好好活着。”
　　一个月后，陈将军死了，阿罗给他办过葬礼，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如既往地勤勉做着自己的事。
　　后来，在一场战争中，他们大获全胜，将敌人打得三十年缓不过劲来。
　　朝廷给了他很多封赏，他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部让人送去了十三的书院。
　　十三看到深感不安，连忙去找萧炎，“阿罗他送来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知道。”萧炎指了指桌上的文书，“这是他送来的辞呈。”
　　“他要离开？”
　　萧炎点点头，眼里有淡淡的愧疚，兄弟一场，这件事上终究是他做得不够光明磊落。
　　他叹息一声，“你收下吧，这是他的心意。”
　　阿罗一个人背着行李跟着商队走了，走到哪停在哪，一路向西边前进。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开始还有些音讯，说在莎曲国见过他，随着他越走越远，再没有消息了。
　　等他再出现，已经白发苍苍了，他游历了许多许多地方，再也走不动了，选择回到故地落叶归根。
　　他带回来很多种子，能种出许多从前人们从来没见过的瓜果蔬菜，总是慷慨地分给周围的人。
　　尤其他会种一种很甜很甜的瓜，像蜜糖一般，清甜又爽口。
　　他耐心地浇水除虫，收获的那天，他挑了最漂亮最饱满的一颗，托人放在了十三家门前。
　　他没有去管十三有没有看到，也没有去管她知不知道是自己送的，回到地里，依旧不紧不慢地耐心照顾着他地里的作物们。
　　播种，浇水，怀着希望撒下种子，慢慢等待，而后收获馈赠，他喜欢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