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本色》今歌聼

2、清理门户

　　第二章：清理门户

　　三人密议一夜，第二日，众人听到小小姐哭喊着醒过来。
　　因昨日听她说和死去的夫人说话，是以众仆妇丫头不敢独去，都相携一起来到小楼。推开门去，只见到房间地上遍地都是零落的珍珠，钗子，有眼尖的还看到地上又足足半两大的碎银锞子。
　　“小小姐这又是怎么了。”众人赶上去，将又哭又闹的女孩子哄住。
　　“娘说把这些东西留给我，她不管我啦。”女孩子不依的哭着，嗓子都有些嘶哑。“我不要这些东西，我要娘，我要娘。”
　　她哭闹了一会儿，瞧见王大等一伙儿人也到了屋子，才渐渐安静下来。奶娘顾氏只顾着抱着她，拭着泪吩咐众人，“还不快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众人忙七手八脚的在地上捡起来，微澜眯着眼瞧去，只见这些人有暗自将东西塞在袖里的，有攥在手心的，塞在领口的，也有老老实实捡到什么还回什么的。个人的脾性，在满地金银前一一显现。连王大等男子人都经不住轻易到手的诱惑，私藏了两靛银子，两个玉镯。

　　片刻，众人将东西递交上来，顾氏一看，竟比原先少了一半有余。众人偷眼瞧着她的神色，只见顾氏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少了没有，哎，也要小小姐醒来对一下单子才知道。”

　　这时，管家苏晨入来，扬着一封密信——洛城鱼家终于来信了！

　　花氏亡去十一日，她的夫婿终于从洛城下达了指示：一面要燕来庄不可久停尸首尽快发丧，一面告知燕来庄的众人，归鱼庄的庄主，也就是燕来庄真正的主人，花微澜的父亲，威震江湖的归鱼庄庄主鱼临水，正快马加鞭在赶来归鱼庄的途中，不出一月，便抵青城。

　　消息一出，燕来庄的各色人等声色杂陈。
　　那些方才暗地扣下东西的，顿时觉得怀里的物件烫的吓人，顿时后悔自己竟没了小姐夫人的东西。而那些心藏歹意的，顿时想起江湖中归鱼庄的传言。——归鱼庄屹立于江湖不倒，执掌武林之牛耳已过百年。家传的魔剑幻光据闻是杀魔拭神的宝器，配以鱼家的惊风剑法，江湖中唯有敌手。更何况传至鱼临水这一代，更兼具商路和官府，可谓黑白两路通吃。
　　此时，他们不由的掂量起自己的斤两。

　　这时，一个丫鬟跪下来言说：怕极了撞见夫人的鬼魂，但请辞去。
　　这一说，倒像提醒了众人，纷纷说不敢留在这里，极力要走。
　　微澜见王大等身强力壮的武夫都聚在一起，不言不语，怕他还不说走，心里着急。突然撇见床头装着刚刚捡起的珠宝的匣子，跑过去将匣子抱在怀里。对奶娘顾氏说：“娘亲说这是她留给我的。”顾氏摸着她的头道：“是，你娘疼你，留给你的。”
　　微澜打开妆匣，翻找着说道：“我记得还有对儿薇儿最喜欢的双环碧玉镯。”

　　王大一听，不自在了。双环碧玉镯，不就是他偷藏起来的吗？

　　花微澜年方八岁，满脸稚气，一身重孝素白装束更显得乖巧的可怜。谁也想不到这个说哭就哭，说闹就闹的小丫头竟有如此心思。

　　微澜在自是找不到，顾氏劝道：“小小姐先别忙这个，他们都说要走，你看怎么着，给我个话。”
　　她指着一屋子的下人，骂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受夫人恩惠，如今她刚走，你们便要丢下小姐请去，你们对得起她吗？”
　　然而不管她怎样骂，堂下一群人铁了心要走，只低着头不吭声。
　　而红着眼睛的小姑娘也实在不懂事，只任性的说：“我不要你们陪，你们要走便走，我只要我娘。”
　　如此一来，众人便如同的了赦令一样纷纷磕个头告辞。
　　王大更是怕微澜拿着账册要找手镯，想着鱼临水亲临这里怕秋后算账，不如这就此得了好处走人，也趁机辞去。

　　当日，葬了夫人花氏，这庄里的大半仆妇竟走了十之五六。这场可怕的危机，才如此险险的度去。

　　而翻开庄里的账簿，此刻做起当家人的微澜这才知道：然而燕来庄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原来，燕来庄早已经是入不敷出。

　　庄里名下的田地山林本有三百多亩，她娘不善经营，这些年官府划地，又卖给佃户一部分，剩下的只是些不出粮的薄田和河滩。而且她娘心善，眼见不得那些佃户生活艰难，田租收的极低。是以家中几乎没有余钱。

　　而这此她娘亲去世，葬礼花费不小。还为了遣散那些下人，她又不得不散去的那些财物，还有那些下人人临走时摸的顺的，总的说来，损失不小。盘算下来，山庄上下里里外外，加上她手里的首饰，竟不足上百两银子。
　　而微澜知道，往日，庄里一月的开销就要三十多两。

　　“今年夏税纳过，秋税又勉强凑得，而这第二年的夏税，不知为何，今年官府要的这样急，又说要提前交纳。夫人无奈，只能托我将那套赤金的首饰当掉。……”顾氏抹一把眼泪，指着房中那张绣架，“庄里收入微薄，府里开销又大，夫人一直悄悄的接些绣活儿。这幅芙蓉月色，夫人日夜赶工只勾了轮廓下了针，可叹竟就这样去了。”

　　原来是这样。
　　她常常看见娘坐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半日，原来是为了艰难的营生。那时候，为何她就想不到为何娘日日总在绣花，绣出的那样锦绣美缎为何从未见过她穿用。那时候，她是多么不争气呀。她都已经八岁了，竟一点儿也没发现她娘的心思，半点儿也没体会到她的难处。
　　她又皮，又不乖，还不爱念书习字，娘教她绣花她也是三心二意。倘若那时她多一点点用心，娘的心里是不是欣慰一些呢？

　　她看着窗外落过雨的天空。
　　墙外的绿萝花开了，一阵狂风暴雨后，满地乱红。
　　她想起娘坐在窗前，看着绿萝满架，曾说：绿萝开了三百八十一朵，比往年多十六枝。
　　依窗数绿萝，在那样漫长寂寞的岁月里，娘一个人是怎样一朵一朵数着度过那些无人问津无可倾诉的黄昏清晨？
　　只是这样想着，她哭了起来。
　　那日，奶娘哭着告诉她娘亲去了的时候她没有哭。那时她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又害怕，觉得再也没有人搂着她睡，哄她吃饭，拿着戒尺逼她读书，临帖，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她拿不稳绣花针的时候打她的掌心。
　　如今，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里，才清楚的知道：原来，她再也没有娘亲了呀。
　　这个世界上，那个疼她，护她，爱她怜她，打她骂她，管她，念着她的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了。
　　天涯海角，天上地下，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呀。

　　那一刻，她隐约的晓得，没有了娘的孩子，将永远不再是个孩子了。

　　顾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静静的哭过。
　　过了一会儿，小小的女孩子转身，坐在昔日花千语常坐的绣架前。
　　“这副荷塘月色，薇儿接着替娘来绣完吧。”

　　她尚未会拿笔的时候，就已经会绣花。
　　听娘亲说，她的家乡云溪本就是绣品极出色的地方，而她们花家的女儿，不仅手巧，心灵，蕙质兰心。更因出自书香门第，手下的绣品都带着一股子逼人的灵气。比其他的绣娘们更胜数许。
　　想她花微澜，一定不比其他的绣娘差。
　　她坐在绣架前，脊背挺的笔直。身子很小，坐在那里甚至还没有绣架高。
　　她捻起一根花线，忆起娘亲教导的话语，将那丝线劈为十六分，抽出其一穿上，飞针走线穿插间，一片青翠欲滴的叶绣成，精细匀泽，丝理分明……

　　她那倔强中带着执着的性子来自她素未谋面的父亲，鼎鼎大名的武林豪门洛城鱼家。她那白细的指，挺直的鼻，稚气却初露风华的面容，像极了她的母亲。清澈，干净，秀美。
　　只是，她那双黑的几没有一丝褐色的大眼，却比故去的花氏多了几丝坚韧。

　　就像暴雨过后的绿萝花，将抽出更绿更嫩枝芽。

作者有话说

　　开头重写了，种田文呀种田文，有没有点这种感觉的影子？
赋税采用了唐朝的两税制，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包涵，我是架空的作者小白.......
先吃饭，回来继续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