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踏歌》倾城皆墟

6、离笙歌（4）

　　“迎接你的，将是诸神的裁决。”

　　“你是异类，不为世间所容。”

　　“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可怜的孩子，向神祈祷吧！”

　　“这是一场悲剧，这个舞台并不属于你。”

　　……

　　断断续续的声音缓缓响起，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空灵而古老，仿佛来自深渊。那是天使在歌唱，也是魔鬼在嘶吼。

　　“够了！你们知道什么？”怒喝声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你们就这么害怕吗？呵，可笑！”

　　金色光芒撕裂万丈红尘，云雾翻腾不休。通往神界的擎天巨门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下一刻，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冲了出来。

　　“走！今日吾送你入轮回，待你他日……凯旋而归！”狂风迎面而来，莫黎如同独木舟般原地打转，随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你……是……谁？”莫黎的声音随风而散。即使他拼尽全力，嘶吼着一字一字的喊出来，也不会有人听见。

　　酒仙笑着看他消失的地方，缓缓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那只手掌一如往昔般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离笙歌挂在腰间，轻微振动，好像在诉说着离别。

　　“酒仙！”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吾等代为天罚，你可知罪？”

　　一道道身影冲出巨门，凌空伫立，个个金光四射。或怒目圆睁或掩嘴轻笑，或刀剑出鞘或冷嘲热讽，宛若蝗虫般铺天盖地。

　　“吾何罪之有？”酒仙依旧笑着，不为所动。白袖飘飘，潇洒磊落。

　　“大胆！”

　　“吾等代为天罚！”

　　“哦？”酒香四溢，向着一个个神灵冲去。那是酒仙此生最得意的成就，以酒入道，润泽万物。

　　他白袖舞动，葫芦出鞘，刹那白光闪过，徒留一串不知主人的鲜血，在空中默默飞舞。

　　“酒仙，吾承认你确实很强，但也仅此而已了。莫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后果是你承受不了的。”

　　“你的胡子还是这么长，不闲碍事吗？老不死的东西。”

　　“酒仙，莫要自误！”长发及腰的女神面若冰霜，没有丝毫感情。

　　“琴神，知道什么叫蛇蝎美人吗？”酒仙淡定自若的撇了她一眼，侃侃而谈。

　　粉红的衣带如坠落的流星般，对着酒仙狠狠砸来。万丈粗的闪电腾空而起，覆盖苍穹。金色的箭雨紧随其后，还夹杂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这是来自诸神的进攻，所谓的天罚，不过是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罢了。

　　白袖极尽舞动，凭空画出一个个图案。似龙似虎，似凤似凰，“结束了。”

　　无数个巨兽从图案中走出，嘶吼咆哮着露出狰狞的爪牙，向着诸神扑去。

　　衣带被饕餮的利爪撕碎，闪电劈在玄武厚重的甲壳上，接着崩散。漫天箭雨被反弹，刀剑尽皆碎裂，留下血洗的天空。

　　酒仙的目光一如先前，在莫黎消失的地方徘徊不定。好几次想移开目光，却又怕他突然出现，错过。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

　　黎莫每天都会徒步穿过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沿着那条枫叶铺铸的小路，一蹦一跳的前进。这条路是他从家到德卡图书馆的必经之路，为了学习英语出国留学。

　　秋天的喀纳斯，一片金黄，五谷丰收。除了慕名前来的观光者外，就是漫山遍野的落叶与跃出水面的鱼群。

　　黎莫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摇头晃脑的绕过湖泊。一边走一边回头，“妈妈说过，独自在外的时候，要时刻保持警惕。”

　　从黎莫出生到现在，来他家中做客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以及他说过的话，“可怜的孩子，你不属于现世。”

　　黎莫静静的看着他，从他轻佻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同情，接着便是那张努力展露笑颜的脸。

　　男人在离开时摸了摸黎莫的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是微微皱眉。

　　“这就是宿命吗？”黎莫看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捂住面颊，肩膀耸动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黎莫知道妈妈在哭，不想让他看到眼泪，但还是有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滑落。

　　黎莫转头看向另一边。一向沉稳的父亲，此刻竟紧锁眉头，目光中写满了希望与不甘。

　　“唉！神命不可违，恕难从命。”男人终于不再笑了，看向黎莫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忍，“既然你们给他取名为黎莫，那么，就要相信他能再次创造奇迹。”

　　“再次？”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抓住了男人话里的漏洞，“什么意思？”

　　这次男人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转身离开了黎莫的家。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皮草味，证明了这里曾有人来过。

　　“创造奇迹吧！少年，要相信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传至耳畔，吓的黎莫瘫坐在地上。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吗？黎莫想，这么中二的台词。

　　男人离开后，再没有人来过，直到今日。别人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黎家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据说在中世纪曾诞生过几个女巫，后来被捆在十字架上，用火焰净化了。再往后，黎家又诞生了黑魔法和恐怖的怪物。到了现在，黎家已经不是家族了，而是一个三口之家。

　　非黎家者，禁入此地。

　　这八个字就刻在黎莫家门前的石头上。

　　字是猩红色的，是现杀的野兽，用其血涂上去的。每当秋风扫落叶，就会传出一股股的血腥味。随风飘散，直达千米之外。

　　他们，黎家，吸血鬼家族，狼人的宿敌。曾经高贵的种族，如今却与世隔绝，不为自己而活，只为那可笑的命运。

　　————————————————————————————————————————

　　黎家的建立者是千年前的一位神明，被称作血神。在那场席卷整个神界的战争中，被敌对阵营的酒仙不小心干掉了。

　　至于那些失去了他庇护的子子孙孙，后果可想而知，敌对的神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很不巧，到了黎莫这一代，体内拥有吸血鬼血脉的黎家族人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