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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翻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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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柜上的手机不断有信息进来,来自常齐的感慨,说着一定要签下小初恋的妹妹。
厨房水池里泡着焦糊的一锅粥。
阳台的窗帘微微拂动,月光悠扬,缱绻的人影摇摇曳曳。
亲吻发展成不可控纠缠,沙发挪移了一角,撞到了茶几,茶几上的果盆撒了一地。
有个桔子滚到了贺倪那张铁床下,撞在床底的箱子才停下来,贺倪看着桔子分了神。
想吃桔子、想小时候学画画的样子。
冬天的桔子、秋天的石榴、夏季的葡萄和蝈蝈、春天的花,画里都是喜欢的色彩,永远鲜艳明亮。
喜欢被夸赞,画不好就摔笔,爸爸说画画可以练耐性,妈妈说从画画可以看出这孩子傲着呢。
贺倪想到如果爸妈看到了床底下那个堆积了画具的箱子,会不会叹气,他没有养成足够的耐性,也不傲,是个怯懦的人啊。
“吃桔子吗?”贺倪问了一句。
沈青木就下地捡了两个桔子一边剥着皮回来。
“你的眼睛怎么了,医生怎么说?”贺倪喘着。
沈青木轻描淡写:“闪光灯看多了造成的,能恢复。”
新的一天,从一张颜色不一样、窄了很多的沙发醒来,沈青木睁眼看了一圈周围,依旧是不清晰的。
卷着被子坐起来,呆呆愣愣的,看见贺倪在阳台外隔着玻璃招手,恍惚间突然想到当年贺倪在篮球赛场上挥着相机吹指哨的样子,还有,在雪地里画了玫瑰打着电话蹦跳的样子。
走过去推开门,被迎面的冷风吹醒了几分,缓了缓,跟贺倪说了声“早上好”。
俯视着蹲在那儿抽烟的贺倪,又问他:“要不要给你搬个椅子?”
“不用。”贺倪抬了抬手里的烟,问沈青木会不会抽。
沈青木摇头,靠在门边,脑袋里重叠着十七岁的贺倪和现在的贺倪。
变了,笑声里多了收敛,语气中少了张扬。
自己也变了,好的不好的,踩着时间的刻刀都在往前走,都不一样了。
“我昨天中午蹲在这里抽烟的时候特别难受,”贺倪说,“生活太残酷了,一次两次都让我碰到前任跟别人暧昧。”
“现在呢,想什么?”沈青木问他。
贺倪吐着烟说:“居然和前任搞了一晚上然后在这里抽事后烟,生活太刺激了。”
“抽完事后烟有什么打算?”沈青木跟着往下蹲。
贺倪说:“打扫事后现场,去医院看妹妹。”
“我打扫,你煮粥。”沈青木靠近了一些,抬手整理了贺倪被吹乱的头发。
贺倪撇开脑袋,很无语地说:“锅都烧坏了。”
沈青木笑了一声,重复了贺倪刚刚的口吻:“我昨天来你家的路上特别难受,生活太……”
停了会儿,还是学不来,改了正常口气继续说,“很生气,进门的时候就想破罐子破摔算了,不会让你抛弃我。”
“你每天!是每天!在我家都摆着臭脸!”贺倪咬牙道,“我以为您事业有成,闲着没事过来看前任的笑话!”
“没这么闲。”沈青木接话道。
车祸发生时最后的念头和躺了几个月醒来时最先跳出来的声音都是———贺倪还愿不愿意回来———忘了很多事,零星的片段都是在这几年里慢慢想起来却一直绕不开执念,把自己放在卑微求全的位置里,所以再见面时一直都是拧着姿态的。
贺倪抽完手里那根烟,掐进花盆里,扶着腰站起来,说:“再找个锅煮粥吧,把我妹妹一个人晾在医院里太不负责任。”
沈青木生怕贺倪站不稳似的,张着手绕在贺倪的两侧,跟着站起来。
眼神变了,身高体型的差别也变了。
十几岁的时候每每对望,眼底总是悸动而留恋,现在的对望里多了朦胧的情愫,是陌生和心疼。
沈青木放下手,让了道,一起走近屋的时候说:“常齐,我老板,也是我经纪人,他发信息说念念的条件很有潜质。”
“什么意思?”贺倪顿了脚步,满是惊恐。
沈青木解释说:“当模特的潜质。”
“我妹妹是未成年!未成年!”贺倪吼着,“让你老板放弃吧!”
“好,让他放弃。”沈青木跟在后面进了厨房,等了片刻才问,“要不要对前任负责任?”
贺倪在翻着橱柜找锅,抬眼看了看沈青木,说:“不负责”,大概是觉得该郑重一点,所以站了起来说:“等我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沈青木笑着回了声:“好”,然后退出了厨房去清理事后的沙发。
从别扭的猜对方什么意思,搞了一晚上搞通了。
能确认还是被在意着就好。
就行了。
什么都变了,变得贫穷,变得颓靡,变得不再张扬不再自信,绕了很久,卑微的、怯懦的、放不下的姿态和傲气,在现在,在“我还是爱你”的互通下,都可以互相治愈。
或者,重新认识一遍多年以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