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帝姬》兔可夫斯基

18、红绳

　　以上就是路时的所有想法。

　　他之所以很平静的就接受了“选帝大赛”，是因为他在仔细思考过后发现，这竟然和他的之前的计划不谋而合。虽然不能在长老会上提案成立群星联邦，但是显然用“选帝大赛”这个办法，可以令路氏一族可以更好的全身而退，体面收场。

　　仅仅需要的做的，只是将路娜的婚姻剔除掉而已。

　　因为这样一根脆弱的红绳，当不了路氏一族的救命稻草。

　　这太沉重，也太悲哀。

　　路时说完，议事厅之内久久无人发言。

　　最后还是路阔忍不住，高声喊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彻底放弃抵抗，去做一个懦夫么？什么尽头、什么放手！我不同意！”

　　路时摊手道：“老爷子，你可以尽情享受选帝大赛，只是适可而止，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直接弃权，没有人会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计较，这是你最好的谢幕仪式。”

　　也是路氏一族向群星最好的谢幕仪式。

　　路娜只是摇头，并不做声。

　　克劳德能够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有一部分代表着他母亲的立场，也就是路娜姑姑和路时姐姐的立场。但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私心里是赞成路时的想法和做法的。但是显然，路娜不会同意。她那么崇拜路德大帝，从小就对《群星大帝国史》手不释卷。还对她的父亲如此追逐和崇拜，要她改变想法基本是不可能的。

　　天色已经是拂晓，四人在会议厅中的对话，最后以路时神聋发聩的“谢幕仪式”结尾。因为他和路阔两人需要恢复精力，他们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就是长老会。

　　霍净又从窗户里跳进来了，姿势变得异常熟练。路娜坐在书桌后想，下次她应该告诉梁宏，不要给这个人再开方便之门。

　　他进来之后并不说话，只是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厚重的历史书，然后躺在她靠窗的天鹅绒躺椅上悠哉的翻看。

　　今日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温暖宁静，一片岁月静好。

　　长老会在群星圆桌大厅进行了整整一天，路娜也在房间内待了整整一天。她就像一个等待判刑的犯人，紧张、焦虑，带着些心神不宁。手中拿着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中不断的猜测他们会在会议上说些什么。

　　她不出房间，星光也会带来她需要的一切。但是那些精美的食物她一口未动，到最后都进了霍净这个无底洞中。他甚至还问星光要加餐，将厚脸皮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是不得不承认，身旁有这么个大活人陪着，虽然两人不怎么讲话，但是心里着实踏实不少。

　　相比着路娜那边仅仅只是紧张和焦虑，圆桌大厅的气氛可以称得上冰冷至极。人王们不再通过虚拟影像隔空对话，而是真正的和其他人面对面坐着，可以看到对方不经意的小动作，捕捉对方脸部最细微的表情。

　　大厅之中，坐着十个长老。除了皇帝的位置，还有两个位置是空缺的，它们属于早已消失的青岚一族，和已经消失又再次出现的达特一族。这些人中，甚至坐着半年前就迫不及待称帝的卡尔特家主。

　　路阔看着他宽大的脑门和油腻违和的黑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拍着桌子道：“你这个背叛者，怎么还有胆子来帝都，泰然地坐在我路氏一族的皇宫之中！”

　　卡尔特并不恼怒，甚至还老神在在的欣赏了一会儿路阔恼羞成怒的表情，他才高傲的道：“我就算从人王加冕为皇帝，身上也还担着长老一职。群星之中，任谁也没有权利剥夺我们卡尔特一族的长老席位。这是自群星帝国成立以前，就定下的最高盟约。再说，我可是受到了正式的邀请。”他指指路时。

　　路时确实给了卡尔特邀请信，邀请他来参加皇帝的葬礼，并出席此次长老会。当时他认为可以和其他长老一起向独立称帝的卡尔特施压定罪，这也是之前和路娜就商量好的事情。但是现在因为“选帝大赛”，卡尔特的罪责似乎也可以延后再谈，因为人王有赢得大赛并成为皇帝的权利。为了大赛顺利进行，他反而需要拉拢他。

　　卡尔特当然知道路时的打算，他脸上带着遗憾，闲闲的说着风凉话：“要是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誓约，我应该再上等待半年。”

　　除了路阔还在暴跳如雷的大骂他无耻，其他人听到这个话题时，暂时只有沉默。

　　大教主路德维斯开口道：“鉴于此次长老会需要各位大人决策的事情太多。那么，还是由我这个老头子主持吧。”他摇响了手边的一个小金玲，翻看面前的文稿道：“第一项，我们来讨论是否要恢复达特一族的长老席位。”

　　于是众人看向在大厅角落中打盹的壮汉达特。

　　达特一族有继承人这件事，早已被在座的每一位长老所知，他们在会议前就有所考量，应该是今日会议上最容易决策的事情。但是，就连这个人人都以为最容易决定的事情，圆桌上还是吵成了一锅粥。

　　大主教不得不再次摇响小金玲：“肃静！这样下去，各位大人争吵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这件事的事实已经很清楚，路时大人早已将达特的身份证明文件发给了各位，现在我们只需要表示自己赞同还是不赞同。那么，赞成恢复席位的请举手。”

　　大教主举起了手，然后环视一周，变写边念到：“路时大人支持恢复席位，伍德家支持恢复席位...只有三票赞成，还有哪位大人同意恢复达特一族应得的席位么？”他目光一定，惊讶的看到霍家和田家举起了手。

　　那么在座投赞成票的票数有五票。

　　这可不妙啊，因为没有举手的也有五票。

　　大教主张了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就看到白家代父出席的白修小子缓缓的举起了手道：“白家弃权。”

　　大主教惊喜的点点头道：“很好。那么现在就有五票赞同，一票弃权，四票不赞同...”他摇响小金铃：“我宣布，恢复达特一族帝国长老席位。”

　　他往后看向缩在墙角的达特，向他招手道：“好孩子，坐回来吧，这是你的位置。”

　　达特昨天一天都沉浸在各种闲聊八卦中，直到黎明才睡。今天一大早还在睡梦中，就被仆人们挖起来整理干净送到宫廷，进入这间大厅后发现根本无人理他，于是自己自觉地站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直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走过去挪动椅子，沉重的椅子竟然被他摩擦出‘刺啦’一声巨大的噪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耳孔一震。

　　达特摸摸脑袋，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小声的窃窃私语，说什么“粗鲁”“莽撞”之类的话。

　　大主教安抚的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看着手中的文稿道：“接下来，让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之前公主所做的提案，大家也清楚。那个提案不具有任何效力，但是我现在手上有一份正式的提案。”大主教看了眼卡尔特道：“当然，这个提案和卡尔特无关，所以卡尔特家主无权投票...”

　　正打算举手表决，路时举手示意道：“很抱歉，大主教，我要收回这份提案。”

　　当场就有人不满道：“虽然这是你家的地盘，但是你们路氏一族实在太过儿戏，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提案可以想收回就收回，大赛也是想举行就举行...”

　　路时向发言的人看过去，发现是威尔家家主正皱着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向他解释道：“威尔大人，我认为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这份提案确实可以作废了。”

　　威尔轻嗤一声，闭上了眼睛。

　　路时知道威尔和卡尔特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盟约，所以在卡尔特无权质疑的时候，威尔家就会跳出来，引起众人对帝国皇室的不满。仔细想想，只有路氏一族，在这间大厅中真正的属于孤立无援。

　　大教主撕掉了手中的文件，摇响了金铃道：“提案作废。”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做的笔记，然后道：“那么，我们开始下一项。下一项是赞不赞成路时大人成为帝国继承人...哦，我想起来了，他已经发表声明表示自己放弃了继承权。那么下下一项，是赞不赞成路阔大人...”

　　路阔烦躁的拍桌：“你们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选帝大赛既然已经在群星面前说出了口，我还继承什么帝位！我路家打算履行誓言，在座的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直接说出来！就别在转来转去打哑谜了。”

　　他这些话一喊出来，嘈杂的大厅再次陷入滴水可闻的沉默。

　　总而言之，这次的长老会既漫长又混乱，中间争吵、事故不断。当议事大厅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之时，除了全程隐形人一般的霍净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其他长老们都筋疲力竭、汗流浃背，一眼看过去，苍老了好几岁。

　　在侍从大惊失色的惊呼和仆人无微不至的照应下，这群老人趁着夜色未至，离开了宫廷。

　　霍净看到一群小鸟从窗边飞过，飞向远处的夕阳，然后消失不见了。他终于合上看了一天也没有看完的历史书，向路娜打招呼道：“我走了。”

　　路娜看着他自顾自的说完话，自顾自的跳出窗户离开了。她接着发了一会呆，然后放下手中的书，走出了卧室。

　　当她走入议事大厅之内，只有几个女仆正在打扫清洁。请她们离开后，路娜关上了大门，坐到属于她父亲的席位上，挺直着背，扫视着全场。不过一会儿，她就抱着自己，慢慢附趴在光洁的桌面上。

　　直到第二天，路娜才去询问路时昨日长老会上的决定。

　　她最先知道的是，达特顺利恢复了席位，这让她有些诧异：“我还以为没有希望了。”

　　路时道：“令我没想到的是，霍家投了赞成票，田家也跟着投了赞成票，而白家投了弃权。”

　　路娜想到昨日在她房间里待了一天的霍净，之前他曾经说过会帮助达特一族恢复席位，于是道：“一定是霍净帮忙说服了他的父亲，达特是他的朋友，还有...”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一定还有一部分因为她的原因。

　　路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霍燃对这个儿子，倒是很重视。”

　　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答案了，“他们同意举行选帝大赛了么？”

　　路时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她道：“别着急，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他们本来就各有打算，而‘选帝大赛’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总要给他们些反应和准备的时间。不过我觉得可以不用担心，他们迟早会同意的，现在只不过是故作矜持而已...”

　　“...因为，谁不想在群星的见证下，主宰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