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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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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宜费了许多周章,沿途问了无数的人,才找到这栋看起来至少有半个世纪历史的砖房.她站在门牌前,看了看手中的地址,又对照已经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号码,小心翼翼地推开面前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不情愿地往前挪了十厘米,又卡住了.路宜有心加大手劲,又担心这扇老旧的门会就此倒下.
好不容易把门推开了50公分不到,她侧身进入了楼房.心里暗想多亏了这么多年辛苦节食, 否则只有拆门了.
楼道里很暗,左右都塞满了看不清形状的物品,没有采光的窗户,也许这里半个世纪都没有亮过灯了.
空气中充满了灰尘的味道,路宜用手掩住口鼻,一面却又迎头撞上蜘蛛网.
这个城市日趋富饶,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她也没有想到城内竟然还有这样的楼房.窄小的走道两面都是紧闭的铁门,看上去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路宜走到尽头的一扇铁门面前停住,努力辨认门上的号码,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址.她找到门铃的按钮,一按之下毫无动静,看来也坏了不知多久, 便轻轻敲了敲门.
出人意料地,门内即刻传来回音:“是哪位?”是女声。
“你好,我是日报社的记者林路宜,可以聊聊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隔着铁门站着一个人,背光黑黝黝地看不清长相。
路宜递过早已准备好的记者证,“你好,打扰了。”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路宜,见她文质彬彬,不像坏人,便说:“我这里很少有访客,不知你想采访什么?”
“我想找一位叫丁香的女士。”
“我就是。”
“丁女士,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请进,我左右无事。”
路宜脱鞋进屋,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这是一间很小的一居室,却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客厅面积极小,家具具是米白色,本是最难打理得颜色,但是看起来却如同新的一般。主人有心,在不过方寸大小的茶几上摆了黑白相间的矮瓶,瓶内有数枝梅花。墙上的壁纸已经有些斑驳,上面挂着几幅成套的风景画。
路宜站在玄关处打量,心里暗暗诧异。丁香已经主动伸出手来:“你好。”
叫丁香的女人断然已经不年轻了,微笑的时候眼角有皱纹,嘴角也微微下垂。但是她皮肤白皙,微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方才一个人在家,她也梳妆整齐,穿着一套黑色唐裳,衣襟上绣有白色的玉兰花。
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居住着如此娟秀的中年女子,路宜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路宜愣了一下才回答:“谢谢,白水就可以了。”
丁香并不客套,果然只倒了两杯白水出来。
“我不常有客来,平日大都是一个人。”她坐下时双手看似不经意地交叠在双膝上,极有大家风范,“这栋楼年代久远,这几年邻居都另谋出路,只由少数的几户人还留在这里,所以外面的环境是差了一点。林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丁女士,请问二十年前,您是否在沐氏任职?”
丁香闻言,面色一时间阴晴不定,半响才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路宜接着说,“我在慈爱孤儿院查看过捐款记录,第一笔由沐氏捐出的巨款就是由您签字的。”
丁香点了点头,“孤儿院的记录详尽,是好事。”
“我在报社做一篇关于慈爱孤儿院的报道,沐氏自二十年起便是孤儿院最大的捐赠人。请问有什么特别原因么?”
“林小姐,有钱的企业做慈善,也需要原因么?”丁香反问。
路宜觉得丁女士的态度温柔之中带着犀利,并不是特别好采访的人。这个时代,年轻浅薄的人嘈杂地天天占着版面,越是有故事的人反而藏得越深。
“丁女士,慈爱孤儿院在二十年前曾经有过经济危机,经沐氏的捐款才渡过难关。沐氏自那时起从未终止过捐款。本城慈善机构甚多,为何单单是慈爱孤儿院?”
“那林小姐如此注重沐氏,是否也有其他原因呢?”
无论路宜说什么,丁香总能以反问回答,态度柔中有钢,叫路宜无法再发问。所以她决定换一种方法。
“我知道您在沐氏超过10年,却突然离职,并从此不再供职他处。”
“是,沐氏待我很好,准我提前退休。”
“现在沐氏二小姐沐蔷薇,也是在大约20年前被沐氏收养。”
丁香没有接话,路宜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沐小姐是沐氏从慈爱孤儿院收养的孤儿?”
丁香站起来说:“我当年只是沐氏的员工,并不清楚沐家的家事。”她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这个态度恰好透露了她知道内情,路宜从包内拿出准备好的报纸,翻到第一版广告,指着那朵娇艳欲滴的红蔷薇说:“前两个礼拜是沐小姐的生日,你记得吗?”
丁香看着报纸,一动不动,维持着送客的姿势。
路宜把报纸留在茶几上,起身走到门口,出门前对丁香说:“丁女士,如果需要的话,请随时找我。”
她留下了名片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支票,是她力争来的采访费。
丁香没有拒绝,在路宜身后关上了门。
下楼以后路宜就打了电话给丽芬。
“怎么样?我给你的情报准不准?”丽芬快人快语,开门见山。
“准,丁香一定知道什么,就是不肯说。”
“那也正常,多去几次就好了。”
“好,我回报社再说。”
能够替沐氏签第一笔捐款给慈爱孤儿院,丁香在沐氏的地位一定举足轻重。可是近二十年来她默默无名,藏匿在不起眼的破旧居民楼中,虽然看起来环境还好,但从她没有拒绝支票的举动来看,的确需要钱。
路宜在等丁香打电话给她。
路宜现在已经基本肯定蔷薇是沐氏收养的孤儿,但记者的直觉告诉她实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和沐氏对孤儿院的捐款,和丁香的销声匿迹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孤儿院采访的稿子早也写好,只是路宜压着迟迟不肯交上去。这份偏激是否同立成和蔷薇之间的感情有关?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也不愿意想。
丽芬劝她说:“交了稿子,早点去财经部,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不比天天纠缠沐氏好?”
当然没有用。
蔷薇近来改邪归正,认认真真地同王立成交往。王立成很有一点骨气,不肯沾沐氏一点光。虽然说两个人在一起常常分不清彼此,蔷薇任性之余刻意屈就,过得生活同一般大学生没有什么不同。
她现在很少逃课,夜生活少了很多,放学就等王立成下班以后约会,内容不外是看电影吃饭看海景,无聊得很,她却乐此不彼。天天在王立成的公寓呆到半夜才回家。唯一的好处是现在她的车技进步许多,不再常常进修车场。
沐氏新来的会计助理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老小姐,比老李还要铁面无私。大刀一砍,连蔷薇暑假去欧洲旅行的开支都要从零用里面出。蔷薇和她在电话中争论无果,下了课怒气冲冲跑来沐氏大厦。
她跳过会计部,直接到顶楼找沐天齐。这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刻,秘书正在收拾东西,看见蔷薇连忙摆手:“还在开会,沐小姐请等一等。”
蔷薇在沐天齐的办公室外面,看见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子,高跟鞋都踢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她看见蔷薇进来,也只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个女孩子扎眼一看很似蔷薇,一般灵动的大眼睛,黑色大波浪卷发。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她只穿着淡紫色的吊带裙,露出修长的四肢,胸口开着深“V”,一片雪白。
两个艳女坐在一起,双生儿一般好看。
一场会开到天黑才结束,秘书倒已经先走了。沐天齐匆匆走进办公室,看到沙发上两个一般艳丽的女孩子白无聊赖地打呵欠,略一停顿,对着蔷薇一摆头,并没有理会那个已经正襟危坐的紫衣女。
蔷薇随他进了办公室,等了这么久,她的脾气都已经等没了。随手拿过沐天齐的杯子喝水。
“新女友?”女孩子总是愿意等他,等到妆容黯淡年华不再,也还是在外面毫无怨言地等。
沐天齐松开领带,忙碌一天以后他的下巴上泛出青色,术语叫做“五点钟阴影。”他走到窗前,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璀璨夜景,这是一个不夜城。
“怎么今天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等了很久?”沐天齐说。
“在家见不到你。”
“你天天半夜回家,当然看不到我。”
蔷薇说:“你新请的会计师不肯我去欧洲.”
“怎么会。”
“她不批钱。”
“我明天和她打招呼,你需要的多少都可以。”
蔷薇听出端倪,“只付我一个人的?那立成的呢?”
沐天齐挑起一边眉毛:“沐氏基金只对沐氏子孙负责,他不是。”
蔷薇气结,“你什么意思,让我一个人去?”
“我没有这么说,”沐天齐走到她身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蔷薇避开了,“你想和谁去都可以,不过我只帮你付钱。”
蔷薇每次去欧洲都坐头等舱住四季酒店套房,这个价钱不是一个年轻的会计师可以负担得起的。让她坐经济舱住青年旅社,她没有试过。
“你要请他去欧洲,他知道吗?”沐天齐问。
蔷薇摇摇头,“我想给他惊喜,不过托你的福,没可能了。”有一点点咬牙切齿。
“你要明白,”沐天齐语气平静,“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要你管。”
“我不会管你,我只是让你明白沐氏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多花一分钱。”
蔷薇盯着沐天齐,渐渐涨红了脸。她猛地一下起身要离开,沐天齐却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
“傻丫头,不要生我的气。”他亲吻她的额角。
蔷薇重重地捶他的肩膀,沐天齐没有闪避。
“我是为你好。”
沐天齐和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门外的女孩子已经等得睡着了。他替她拿过外套,轻轻叫醒她。
女孩子醒来看见沐天齐即刻眉开眼笑,一句怨言也没有。她把手插进沐天齐臂弯,笑着问:“忙了一天,累不累?”
蔷薇非常习惯,这些女孩子在一开始总是这样,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沐天齐介绍蔷薇:“里莎,这是蔷薇。”
蔷薇抬了抬下巴,算打过招呼。里莎大约是英文名,哪里来的中国人连中文名都没有?
三人行一起进了电梯,沐天齐和蔷薇面无表情,里莎笑着同沐天齐说海边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有最好的手工面。
沐天齐问蔷薇:“你去哪里,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车停在地库,第一次遇见王立成的地方。
“早点回家。”沐天齐叮嘱。
“彼此彼此。”
里莎到了车上还在说话。她等了沐天齐超过两个小时,等到睡着,但是现在一点倦容也没有。
她比蔷薇大不了几岁,刚刚大学毕业。
碰到沐天齐的时候她正在街上发传单,一面走一面倒退着撞到沐天齐身上,怀里的数千张传单飞散了一天一地。她慌慌张张一面道歉一面收集散落一地的传单。沐天齐也俯下身帮她拾。人潮汹涌,拾回来可用的传单不过一半数。
里莎急得要哭,沐天齐便带她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安慰她,又约她改日一起吃饭。
第二次约会以后,里莎已经知道如果一切顺利,她今生今世都不用再发传单。
沐天齐永远温柔可亲,风度翩翩。他有没有别的女朋友?不知道,里莎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就算有一天他提出分手,也一样会为她的下半辈子打算。
爱他吗?当然,只是这风调雨顺的爱,和同舟共济的爱是不一样的。
晚饭后沐天齐送她回家,他已经替她租了一个比较好的单位,又请了一个佣人照顾她。里莎没有事业,她每天做的不过就是等他。沐天齐并不限制她的自由,但是她情愿等。
他们之间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里莎有一点急,难道他有什么问题?所以这天晚上饭后她留下沐天齐喝茶,自己跑去浴室准备。
出来的时候沐天齐正在看电视,只要他在,电视上永远是循环播报的财经新闻。里莎穿了一件乳白色的丝绸睡袍,睡袍的下摆露出贴身的黑色蕾丝。
她走到沐天齐面前挡住电视,他看了她一眼,微笑地问:“你准备好了?”
里莎握住沐天齐的手放在睡袍的丝带上,只轻轻一拉,她就完美无暇地呈现在沐天齐面前。
沐天齐亲吻她的时候她想,可惜没有早一点碰到他。
里莎很快放下心来,无论什么时候,沐天齐都是最完美的情人。然后很快,她先迷失了方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沐天齐没有过夜,他在午夜之前就离开了。
蔷薇终究没有去欧洲,她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套阿玛尼的西装送给王立成,隔几天又送了他一块限量版的Tissot,表盘上镶了一圈小小的黑色钻石。
王立成说:“我已经有手表了。”上次蔷薇送了他一块劳力士,他锁在柜子里,平常只带卡西欧。
“这个很衬你。”蔷薇说,“戴不戴随你,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
王立成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谈,“蔷薇,不要再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为什么?”
“我还不起。”和路宜在一起的时候,小小的水晶摆设也能让她开心几个星期。现在面对蔷薇他根本送不出手。
“我没有叫你还。”
“不要再送了,我的手表总不能比老板得还好,他会以为付我太多薪水了。”
蔷薇“扑哧“一笑:“知道了,真罗嗦。”
王立成没有告诉蔷薇他正在省钱付首期,他怕蔷薇会直接转钱到他户头。他见识过蔷薇的开销。无论如何,他不能用她的钱。
可是两人不能天天闷在家里约会,蔷薇当然不会做饭,他下班以后已经精疲力竭。蔷薇提议请一个佣人,王立成不肯。
恋爱的磨合期总是磕磕碰碰,但是因为爱着彼此,连这些棱角也觉得甜蜜。
周末的时候王立成到沐宅来,蔷薇现在很少开派对了,两人在花园里也能消磨一个下午。
这个城市的冬天并不冷,连落叶都很少,花园里除了没有繁花,也算得上四季常青。蔷薇坐在躺椅上,身边放着立成叫不出名字的,粉红色鸡尾酒,里面浸着两瓣心形的草莓。
她把酒举到立成唇边,他试了一口:“很甜。”不算浓,但是照她这个速度,晚饭前也会醉。
佣人送来果盘,如今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水果了。蔷薇喂他吃西瓜。
“毕业以后想要做什么?”立成问她,虽然他从来也不指望她找工作。
“不知道。”蔷薇念的是商科经济系,纯粹是因为这是商科中最简单的一种。而且现在一个学期只念一门课,毕业根本遥遥无期。
她说:“我想念中国古典文学。”从诸子百家读起。
“现在很少人念这个了。”
“那多好,”蔷薇说,“上课人少。”
“你根本很少上课。”
“喂,”她皱起眉头,“不要教训我,我考试前一个晚上不睡觉就可以过。”
王立成问:“有钱人都去欧美升学,为什么你和沐先生都留在本市?”
“我们爱国。”蔷薇说着笑起来,年年去旅游购物是一回事,搬过去?不必了。日落以前每一家店都关门,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连吃的东西都少,更兼时不时目中无人。当然这几年好多了,蔷薇就曾经做过在名店里受到冷遇,而把当季所有新货都买下的蠢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沐天齐的黑色奔驰开进来了。
蔷薇翻身下了躺椅,“我们上楼去。”不想看到沐天齐。可是他分明已经下车,正看着这个方向。
王立成说:“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蔷薇瞪了他一眼,太迟了,沐天齐已经走过来。
“沐先生。”王立成站起来打招呼,虽然已经是前老板。
沐天齐朝他点了点头,“你也在家?”
蔷薇说:“你不也是。”
“今晚陪我去一下西城的会所,刚准修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蔷薇没有说话,他又对王立成说:“希望王先生不会介意。”
王立成非常尴尬,“不会。”
沐天齐说:“你送走王先生以后过来找我。”
王立成觉得奇怪,他也许迟钝,却并不傻。沐天齐分明是临时起意拉走蔷薇。
蔷薇只说:“你不要理他,他越老越怪。”
王立成走了以后蔷薇找到沐天齐书房,他开了音乐看书,看到蔷薇进来以后便把音乐关了。
蔷薇气鼓鼓地看着他:“为什么?”
“嗯?”
“为什么送走我男朋友?”
“刚才不是说了,想和你一起去看一下新开的会所。”
“借口。”
沐天齐双手交叉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蔷薇:“为了别的男人和我生气?”
只一句话蔷薇就泄了气,“你不是也有女朋友。”
“不提她。”沐天齐说,“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什么也都吃腻了,最后蔷薇提议去吃日本菜。其实沐天齐并不喜欢,觉得小里小气地摆了一桌子,两筷子就空了,吃了多少也还觉得没有吃过。唯一可以称赞的是热得滚烫的各色清酒,有中国的古风。
自蔷薇成年以后再也没有和沐天齐单独在外面吃饭,白色和服的侍女跪着拉上门,封闭的空间令人有安全感,是宇宙里同地球平行的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不喜欢,沐天齐几乎没有动筷,他看着蔷薇吃。
“如果想出去走走的话,”沐天齐说,“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忙吗?”虽然不关心,蔷薇也知道年底是沐氏最忙的时候,要一直等到情人节过后才能安静一点。
“长时间也许不行,一个周末就问题不大。”
“一个周末阿,那能去哪里。”
“你自己挑。”
“就你和我?”
“嗯。”
蔷薇凑近他,“你不怕?”
“怕什么?”
“重蹈覆辙。”5年前的覆辙。
沐天齐没有回答。
新开的会所在城西,沐天齐没有撒谎,开业正是在今晚。匪夷所思的是他请了林悦来做开业嘉宾。她站在沐天齐身旁,笑容可掬地把红绸裁成两段。台下都是镁光灯闪个不停。
仪式后蔷薇趴在露台上看夜景,林悦在她身后说:“蔷薇,好久不见。”
现在她对她没有敌意了,所以也点头致意,“林小姐。”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在这里?”
“不奇怪,”蔷薇笑着说,“天齐是很大方的人。当然你也是。”
林悦站在露台上看出去,沐氏会所都在城郊,夜景是遥不可及的万家灯火。
“我一直都爱着天齐,他这样完美,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世界上比我好的女人那么多,他偏偏选中了我。”
蔷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也没有走开。
“和天齐交往一年多,他无微不至,事事想在我前面,从来没有令我担心过。可是我渐渐发现他不爱我。他做事周到体贴,不过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任何人做他的女朋友,他的态度也会一样。你相不相信,我们连架都不吵。”
林悦停下来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下去:“我完全不能理解。直到后来,你晕倒住院那天,他那种担心的神色,他对我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活了。好几次我做梦都梦到这句话。”
她看着蔷薇,“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把你养大成人,这么多年,他爱的其实是你。所以无论他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有结果。蔷薇,人人都说沐天齐呼风唤雨,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完完全全受你控制。”
蔷薇眼里亮晶晶的,“林小姐,这样爆炸的新闻,卖给小报的话,稳赚不赔。”
林悦苦笑,“可惜我做不出来。”
“不过,”蔷薇说,“天齐这么多女友中,他对你最好。”
“他确实有为我着想,所以我没有怨言。他请我来剪彩,我也一叫即到。”
林悦的眼睛湿润了,为了掩饰,她悄悄别过头去。在这种时候,蔷薇相信她是真的爱上了沐天齐。
“我离开天齐,是因为我发现他永远都不会爱我。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那就另当别论。可惜我爱上了他。可是我知道,无论任何时候,他一声召唤,天涯海角我也会来见他。”
林悦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其实沐家人都是一样的自私残忍,为了自己没有结果的爱情,牺牲了无数配角。
因为她愿意委屈自己,现在还可以和沐天齐作朋友.
午夜之前沐天齐对林悦说:“我送你回去。”
林悦侧头看着他,终于摇摇头,“谢谢你天齐,我自己可以。”刚才在台上镁光灯已经闪个不停,现在狗仔队一定守在她家楼下,无数长枪大炮等着。她已经可以预见明天的八卦标题。
沐天齐没有勉强,他点头微笑,“也好,我去招呼客人。”
在他转身的一刹听到林悦的声音:“天齐,我总是等你的。”
沐天齐没有回头,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过了。
他也曾经以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会爱上林悦。她的优点很多,同他性格合拍,相处起来也十分愉快。可惜她不是蔷薇。
林悦和他分手的时候静默地流着眼泪,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个小时以后站起来转身便走,真是个有自尊的女孩子。
现在这样的女孩子也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