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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背 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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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文德坐在小梁都尉的茅草屋内,连连夸赞羡慕隐居的闲情雅致,房子里收拾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沈若雪摆好了酒菜便出了房门,任由他们畅饮畅谈,司文德不禁道:“想不到你和弟妹在这里过起神仙般的日子了。”小梁都尉微笑道:“什么神仙,逍遥些罢了。梁园虽好,不是久居之所,原本也没打算长留此地。小司哥如今官居高位了吧?”
司文德赧然道:“哪有,能干着原职就不错了。”小梁都尉不禁惊讶道:“怎么会?如此奇功,竟没有奖赏册勋?”司文德摇了摇头,谈及往事,他捧着酒杯难过的道:“我也没那个气魄,也没那份运气,圣恩寡薄,不过是落了个保住身家性命而已。梁超,多蒙你当初把功绩尽归于我,才使得我幸免于获罪,却害了兄弟你自己,每每想起,我这心里……”小梁都尉听了,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不必把过去的事往心里去,以我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朝廷清算的,横竖都是个死罪,帮你脱脱干系也不过是个顺手的事,谁叫你有母亲尚在,我却是无牵无挂。”
司文德叹了口气,道:“自你走后,京都的血洗丝毫不亚于宁王在的时日,跟着你我参与京都平定的禁军上下,不但没有过多奖赏,反而全部分散重组。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争来抢去的夺皇位,天下是谁的都一样,倒霉的不过是我们这些疲于奔命的小兵,不听哪个的都是个死。”小梁都尉笑了起来,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自己先一饮而尽。
“兄弟,你还记得贺兰明的那个舅子王庆丰吗?”司文德喝了酒道。小梁都尉斟着酒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怎么?”司文德骂了一声,恨恨地道:“这个市井无赖运气着实好,清算宁王余党时卖的死命,一双腿脚琵琶样谁都没他跑得勤,又不知怎么把他那个表妹塞给了新任右卫将军做妾,那女子姿色不过中等,手段却十分了得,竟让右卫将军宠爱非常,这小子也因此一路上去拔作了校尉。此次圣驾出游沿途,偏偏又赶上参与平了小狼王……”小梁都尉吃了一惊:“小狼王被平了?”
司文德道:“是啊,小狼王意图劫杀圣驾时,洛阳府尹与宣良城太守合兵一处恰巧赶到,将小狼王的红枫寨踏为平地,特别奖赏了宣良城一个叫公孙孟迟的捕头。王庆丰那厮不知怎的神差鬼使就拿到了小狼王的首级,加上右卫将军不断美言,圣上竟然一下子就把云骑都和鹰扬都两都的都尉统领职位给了他,你说说,这样的人,这样的市井无赖出身,居然平步青云,怪不怪?当年除了司内卫的金银枪两都和虎卫都必须是长安子弟,都尉也必须是你我这样的勋将之后担任外,鹰扬、云骑、龙武外卫禁军都尉的职位也得是边军严格选拔上来的啊,现在这还公允不公允?”
小梁都尉轻蔑的哼了一声,淡淡道:“小子官运不错!”司文德懊恼地把酒一口喝下,道:“这个王八蛋可比当年的贺兰明那厮难缠的多了,又阴毒又奸猾,凭着跟上司官那层裙带关系,禁军六都上下数他飞扬跋扈,却谁也奈何他不得,我是他最看不入眼的,新帐老账一起算,入娘贼的,天天没事找事的都快把我憋屈死了!”小梁都尉笑道:“左不过是个同僚不和,他又不是上司官,能把你怎样,你不惹他不就完了。”
司文德叹道:“老子是不想惹他,可禁不住他事事拿捏我,唉他妈的,若是你还在禁军中,我哪会怕他?你我当初在京都时眼里放得下谁过?如今弄得我孤掌难鸣的!有时候我难免会想,还不如当初跟了宁王一叛到底,不定谁赢在最后呢,京都六都禁军尽在你我掌握之中,凭你的才智手段,要是肯死心塌地为宁王效命,现在绝然又是一番光景!”小梁都尉眉头微微一皱,轻道:“行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说话谨慎些!你还是那样子,喝了几杯酒便管不住嘴巴。大丈夫做过就不言悔,但求问心无愧!”
“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头脑就好了,”司文德拍了拍自己的头,小梁都尉笑了,顽皮的伸手迅速朝他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道:“老子可从没有把你当做笨蛋一般看,你不用太妄自菲薄了!”司文德按住额头笑骂道:“死梁超,还是这副改不了的坏德性!”两人的眼眸中全是春风一般的暖意,依稀仿佛又回到了兵乱前京都那繁华太平的日子,无忧无虑,风流快活,一掷千金换宝刀,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送走了司文德,小梁都尉忽然神情肃穆,抱臂在房内来回踱着步子沉吟不语,沈若雪轻手轻脚的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庞贴在他的身上柔声道:“想什么呢?”小梁都尉笑了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环抱在自己腰间的两手,低低道:“若雪,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离开这里。”沈若雪诧异的松开了手臂,道:“怎么这么急?是因为见到了司都尉吗?”小梁都尉转过脸来握住了她的手,低低道:“别问那么多了,随便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就可以,还有银子,越快越好!”沈若雪愣愣地道:“那,曹胜呢?”
小梁都尉把她揽在怀里叹了口气:“顾不得他了,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即便是他有了麻烦,我走得越快越干净,反而对他越有利,他可以找任何一个理由与我撇清关连!对凤珠姐夫妻也有好处!”沈若雪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回身便去内室收拾,吴春平忽然走了进来,小梁都尉忙若无其事地低头倒了一杯茶喝,冷冷淡淡的如往常一样并不理睬他。吴春平犹豫了犹豫,怯怯的对他道:“我,我去城里把酒钱清了去,上次进的酒没结账,人家说不能拖过七天。”小梁都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默然点了点头,吴春平只得转身径自去了。
沈若雪收拾了两个包裹出来,小梁都尉接了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她却又住了脚步:“要不要跟凤珠姐姐道个别呢?”小梁都尉顿了一顿,道:“也行,你去说一声吧,我……我不太想说话。”沈若雪笑着抚了抚他的脸庞道:“我知道。”抬步便独自往东篱轩走了过去,凤珠正在给一桌酒客送点心,蓦地看见沈若雪提着小包裹走进门来,脸色登时变了,一颗泪珠顷刻间从眼中跳出,丢下托盘便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若雪,你们是不是……这就要走?”
沈若雪点了点头,凤珠哽咽道:“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是不是真的不想原谅我和吴大哥了,多看我们一会儿都觉得难受?”沈若雪咬着嘴唇道:“不是的,姐姐,我们早走晚走都一样的。”凤珠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含泪道:“既然早走晚走都一样,为什么不等吴大哥回来,容我俩给你们好歹饯个行,好不好?”沈若雪叹了口气:“不必了,各自珍重就是。”轻轻推开凤珠,返身就大步走出了店门。
“若雪!你就这么讨厌我们吗?”凤珠蓦地哭叫,急追了过去,冷不防脚下被门槛绊住,登时一头栽在了地下,头部正巧磕在了一块尖石之上,血流如注。沈若雪惊得急忙回身扶起她叫道:“小梁,小梁快来!”小梁都尉闻声赶到身前,只见凤珠两眼发直,人整个的迷糊了,兀自流着泪嘟囔着:“你就这么讨厌我……”两人只得将她扶至店后卧房包扎伤处躺下,却见凤珠蓦地四肢颤抖,两眼翻白,沈若雪不禁惊道:“不好,她这是磕在了京都时头上的旧伤处,那时便是这样光景。”小梁都尉愣了愣,只得放下包裹,叮嘱了沈若雪两句,快步出门去找郎中。
郎中赶到后又是针灸又是开方子抓药,店里还有客人,直到暮色深浓偏偏还不见吴春平归来,无可奈何,沈若雪只得看着小梁都尉的眼睛道:“我想……今夜我们是不是走不了啦,姐姐这样子如何让人放心丢下她?”小梁都尉轻轻地坐在她的身旁,抬手将她的一绺凌乱的鬓发温柔地理了理,微笑道:“好吧,且等你那吴大哥一回来,不管多晚,我们都不能停留。”沈若雪点了点头,疲倦的靠在了他的怀里,两人默不作声的一同望着床上的凤珠出神。
司文德带着骑兵飞奔回洛阳城,一路上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对小梁都尉恋恋不舍,两人都是自幼丧父,还没长成便按照朝廷惯例,以勋将遗孤身份一同进了金银枪都,无论打架还是喝酒都共同进退,情同手足。只不过,他比父母双亡的小梁都尉幸运的是,还有慈母在堂,也还有个幼弟。然而,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小梁都尉的坚忍聪慧他无法完全磨练摔打的出,温暖的家庭让他的心始终多了几分仁厚脆弱,尽管略为年长半岁,却依赖惯了身边这个小兄弟的出谋划策,如今没有了他在左右,许多事都变得棘手起来,常常令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痛痛快快的跟人喝过酒了。
回到驻扎的军营之中,迎面正碰上王庆丰,王庆丰笑嘻嘻地道:“哎,司都尉出城打猎去了?我说呢,怎么一整日都不见。”司文德也不理他,自顾自地下马低头走路,王庆丰吸了吸鼻子:“好重的酒气啊,猎的什么好东西,让开开眼嘛。”司文德回身便从马鞍上拿下那只美丽的大鸟,随手丢给了他,借着酒意没好气的道:“王都尉这么好奇,我就把猎物送给你好了,看这鸟样子!”王庆丰听出他的话里暗含讥骂,皮笑肉不笑的一歪头,令自己身后的随从只管收了,背着手慢悠悠地径自而去,司文德不禁低低骂道:“真不要脸!”
都尉们不和,下面的兵们却不一定,司文德回营后,他手下的一名骑兵早跟了几名同乡约好,到营外的小酒馆喝酒去了,这几名同乡恰恰都是王庆丰手下的人。“今日打猎真是没意思透了,”那骑兵喝了几杯酒嘟嘟囔囔地说:“本来想着能满载而归,偏偏司都尉遇见一个故交,喝了半日的酒,我们就在山脚下干等着,到了空手而回。”王庆丰手下笑道:“司都尉故交?司都尉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氏,这种破地方哪来的什么故交啊?”
骑兵道:“我还骗你不成?”王庆丰手下笑道:“不是不是,我可在禁军中比你呆的久,算是老人了,你才来几天?只是奇怪司都尉这人平素也是个傲慢清高的,行事谨慎,不怎么跟人交友往来,似乎除了当年的小梁都尉,他就没把谁当朋友过,哪来的这么一个故交啊?”那骑兵抓了抓头,道:“也是,还有更奇怪的呢,司都尉这般身份的人,他那故交看样子不过是个猎户而已,司都尉神情却好似对他敬重非常,抱着这猎户几乎哭了出来一般。”
王庆丰手下奇道:“有这等怪事?这可让我也摸不透了。那人什么样啊?”骑兵想了一想,道:“年纪甚轻,不过你别说,举止气度确实不寻常,我们离的稍远,却已觉出他的风采,偶尔朝我们瞥一眼,竟让我们不由得觉出目光中的威仪来,都肃然不敢动。”王庆丰的手下眨了眨眼,心中猛然一动,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便站起身言说小解,溜了出去,直接找到王庆丰一五一十地报告。
王庆丰是个通身心眼的人,他向来知道司文德与小梁都尉的交情非同一般,以为他必定清楚小梁都尉藏身的去向,一心想借此再立个大功爬的再高些,为了顺藤摸瓜,早就在金枪都里下了不少眼线,司文德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可惜一直抓不住什么蛛丝马迹,便也渐渐的懈怠了。此时一听手下的密报,顿时直跳了起来,暗道:“不消说了,这必是小梁都尉!可要办的稳妥,还需要证据确凿,别被司文德这小子来个死不承认,那可不好办。”摸着下巴眼珠一转,叫人把鹰扬都都尉钱彬叫了进来,钱彬平日鞍前马后的想方设法巴结这个两都统领,听他吩咐,哪有不应的道理,领命便去悄悄布置完毕,回来直接找到了司文德。
“小司,走走走,喝一杯去,”钱彬拉着司文德热情洋溢地就往外走。司文德皱眉道:“哎呀,我今天刚喝了不少,不去了吧。”钱彬笑道:“哪里话,不瞒你说,今日我赢了钱,正没人分享,那些人老子还看不上,你我都是禁军中仅存的老人儿了,不找你找谁!”听他这么说,司文德只得随了他一起到了他的下处,钱彬当着他的面让手下摆了酒菜,兴高采烈地跟司文德吆三喝四的喝了起来。酒至半酣,钱彬忽然叹了口气:“唉,咱们禁军上上下下现在是乌烟瘴气,安插的都是些什么人,真正有些本事的又有几个,向来好不让人愤慨不平!”司文德看看他,没有言语,只埋头喝酒。
钱彬看看四周,凑到司文德眼前低声道:“他妈的,老子偶然想起来过去,心里真正只服过一个人物,那就是当年的小梁都尉!那才是响当当的少年英雄,军中最受人敬爱的军官,跟兄弟们直打成一片,有勇有谋,光明磊落,敢作敢为!哪像现在这些鸟人,互相勾心斗角的挤兑不说,对手下的兵乌眼鸡似的动不动就鞭笞责打,唉,”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梁都尉现在如何了?我虽不是银枪都的旧部,可跟兄弟们背地里提起他来,谁不偷偷夸赞钦佩,只盼他能过得好。”言毕竟然泪眼迷离。
司文德喝得晕晕乎乎,见他这模样,心中感动非常,脑子一热,不由道:“他很好。”钱彬抹了把泪摇头道:“你又知道什么?也是但愿吧。他那样数一数二的人物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好生不公,是不是出类拔萃的少年人都没有好收捎,真让人心里发寒。苍天如若有眼,就让他平安吧,可又能好到哪里去。”司文德笑了,按着他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前仰后合地指着他道:“想不到,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兄弟的,你们把……把他看得太低了,什么能难得了他?他的确很好,不瞒你说,我今日才见过他,兄弟们大——可放心!”
钱彬眼泪一收,不敢相信的道:“真的?你果真见了他?”司文德道:“果真!我打猎时碰到他的,他一点都没有变!”钱彬盯了他片刻,蓦地放声大笑,啪地摔碎手中酒杯,十几个禁军登时一拥而入,上前便将司文德按倒在地,司文德惊道:“钱彬,你这是做什么?”钱彬笑道:“司都尉,你私通钦犯,这罪名可是要杀头的啊,我再怎么想念梁超,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司文德大怒,酒也醒了多半,骂道:“姓钱的,你竟敢耍我!”钱彬道:“不是我,兄弟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耳,一会儿见了王统领,你自己解释吧,看你还能狡辩不成?”
“人证和他自己的口供俱在,他还狡辩个屁啊!”王庆丰笑嘻嘻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上首跷着脚,挥手令人推进了那名骑兵,司文德一见不由怒目而视,骑兵低了头不敢看他,然而一切已成定局,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认。王庆丰探着身子向被按在地下的司文德悠然道:“我说司都尉,你我都是同僚,我不想跟你为难,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啊,只要老老实实说出梁超藏身的地方,我担保你没事,如何?”司文德厉声道:“我是不会出卖兄弟的,你就杀了我吧!”
王庆丰啧了一声,摇头道:“冲动,太冲动了,我权当你是喝酒喝的。你可知道你的这个罪名有多重?私通钦犯啊,还不是一般的钦犯,那你跟钦犯就是一样的了,也就是宁王一党!还是潜伏了这么久的!嘿嘿,该怎么处置?我如果给你再安个小狼王的内应的帽子呢?会不会灭族了算?”司文德骂道:“放屁!”
王庆丰笑道:“行,我放屁。即便是不安这个罪名,嗯,还按私通钦犯好了,那结果你心里也有数吧。圣驾出京前,我就听说你的夫人快要临盆了,等着你回去呢,哎你说,这等来等去等回去的是一个无头尸体,这合府中老的孤儿寡母带着小的孤儿寡母,那心里什么滋味啊?”司文德忍不住大叫一声:“住口!”
王庆丰并不停口,跷着脚摇晃着继续道:“这倒也罢了,万一圣上不高兴,我再在上报的时候添上几把火,这个是肯定会添的,不然就不像我了,好了,岂能只治你一个人的罪了事?作为罪臣家眷,把你母弟妻子全部拿下,你老母和你弟弟指定是要充军发配到边关,那地方的苦啊,你们几代人都在京都锦衣玉食的,受得了吗?肯定有去无回!更可怜的是,你夫人年纪轻,是必要充作官妓的了,而你那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一落地就成了奴婢,永无出头之日。哎呀呀——惨惨惨,为你一人,苦的老老小小都这么惨,啧啧。”
司文德只听得心如刀绞,气苦难当,面色灰白,王庆丰盯着他道:“当然,我可还保不准我一高兴,给你扣那个灭族的罪名。”司文德身子一颤,咬了咬牙,终于颓然道:“我……我告诉你就是了。”王庆丰笑道:“这就对了,司都尉不算笨,要不然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义气用事简直是太愚蠢了,难道亲人的性命还不重要吗?”说着挥手令按住司文德的禁军退下,司文德从地下缓缓爬起,突然拔刀欲要自刎,王庆丰不紧不慢地抛了一句:“你死了罪名也一样!”他登时顿住,眼中全是绝望和怨愤,直直的盯着王庆丰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庆丰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拿过他的刀插回他腰下的刀鞘,道:“好了,司都尉识时务者为俊杰,愧疚和歉意不过是暂时的,过去了就好了嘛。这世间的许多事如果都能照应的过来,哪有那么多的憾事?嘻嘻,朋友不愁没有,亲人可就那几个,对不对?人家小梁都尉当初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也是豁出去逆臣都当了?”司文德低低地道:“他,他在……”
王庆丰摆手道:“不忙说,你领着我们去就行了,不然我若是隐匿不报你的事,也不好交待,众人怎么服?你带人跟我合兵一处把梁超捉了,也算你将功折罪,我方压得住众人之口嘛。”司文德到了此时,也只得唯命是从,王庆丰遣人暗暗报了右卫将军,率钱彬连夜点起三百五十名禁军,司文德也带了金枪都的一百五十名部下,共是五百轻骑兵,汇合一处直奔往宜阳而去。
这一夜,吴春平始终没有回来,小梁都尉在东篱轩内焦躁无比,不住地踱来踱去,沈若雪守着凤珠一边喂药,一边忍不住困惑的问道:“你怎么了?见了司都尉以后一直都坐卧不安。”小梁都尉摇摇头,叹道:“不管是见了谁,我都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小司也不行。”沈若雪心内也焦急起来,看着不断迷糊着的凤珠道:“这春平哥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又被他那个五叔拉着去赌了?”忽然,只听小梁都尉惊道:“哎呀,这,这……”
沈若雪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小梁都尉捧着他腰间那枚翡翠蝴蝶佩怔在那里,脸色变得苍白,那枚蝴蝶佩不知何时竟已然断裂。“至玉者坚,翡翠堪称是玉中之玉,怎么会突然断裂呢?”沈若雪跑到他身边诧异地道:“是不是你不小心磕碰在哪里了?”小梁都尉皱眉低低地道:“没有啊,我就是转了一个身,随手托起来一看,它就莫名其妙的断裂了。但凡玉都是有灵性的,翡翠的灵性更强,这真是不祥之兆,莫非预示着我在劫难逃?“
沈若雪愣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里,颤声道:“不许胡说,不许!我去把春花嫂叫来,咱们这就走,现在就走!”言毕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却被小梁都尉一把拉住,柔声道:“算了,夜已很深,你去把人家惊扰起来,反而易让人生疑。没有关系,不急在这一时,天亮以后即便是吴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也得走,那时再去找春花嫂也不为迟。”沈若雪回头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慢慢走过去双手捧起小梁都尉那块断裂的蝴蝶佩,眼泪止不住一滴滴地落在了上面,在碧绿晶莹的翡翠上宛如一颗颗透明的露珠。
小梁都尉见她如此,不由微笑着抱住她,轻道:“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把你吓着了?我那是随口逗你玩呢,你没听人说玉器本是辟邪之物,它的断裂通常是为主人挡灾呢,它挡了自然就不会有事了,不用担心害怕。”沈若雪按住胸口,伤心地道:“我说过,损失了任何一个,这对蝴蝶佩就不再完整。现在,居然就不完整了,我这心里,不知怎么慌乱的很。”小梁都尉笑道:“没事,真的没事,老子向来福大命大,也不信这个邪。”
沈若雪泪眼迷离地抬眼看看他,突然摘下自己的那块蝴蝶佩,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脆响,却安然无恙。小梁都尉惊道:“若雪,你这是做什么?”沈若雪也不理会他,弯腰捡起重新狠狠往地上又摔了下去,终于断成了两截,她这才笑了,拭去泪水捡起,跟小梁都尉的那块一起托在掌心中,柔声道:“这就好了,不管是什么征兆,我都与你共同面对,即便是碎了也一起碎掉,那才是真正的完整。”小梁都尉怔怔地看着她,蓦地伸臂将她一把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哽咽道:“你这个傻丫头!”
沈若雪轻轻地道:“我不是傻,是痴。你是我今生今世真正痴心托付的那个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可替代。”小梁都尉温软的唇已将她的唇吻住,她听到他一边狂吻一边喃喃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啊,若雪,若雪……”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在心底针扎一般游荡,沈若雪突然紧紧地抱住他怎么也不想放手,仿佛生怕他会被人夺走,小梁,不要放开我,我的小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