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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还 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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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啊,如意啊——”程如意醉的眼神迷离,和曹胜一起坐在厨下灶王爷的画像前兀自喝着酒,一只手摘下腰间那枚如意腰佩,自语不休:“如意啊,我指望戴上你的那天起,就一切都如我的意,可是一点也不灵验!便宜无好货啊,对不对兄弟?”她把脸直凑到了曹胜的眼前问道。
曹胜也喝得满脸通红,眼神直直的,口齿不清的指着那如意腰佩道:“一看就是不值钱的,谁叫你买!”程如意顿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谁说不值钱?你再说一遍?”曹胜道:“你刚才自己还说便宜无好货,为什么不许我说?”程如意道:“姑奶奶怎么说都可以,就是不许别人说!”曹胜哼了一声道:“不值钱!我说了,你能怎样?”话音刚落,程如意一拳便打在了他的鼻子上,登时鼻血长流,曹胜勃然大怒,抹了抹血骂道:“你疯了你!非逼得老子给你点颜色看看吗?”
程如意提着那如意腰佩的丝绳晃着,慢慢地道:“这是小爽买给我的,我这身上就这个最值钱,给我一座城池我都不换!不许你胡说八道,听见没有?不然姑奶奶还打你!”曹胜冷笑一声,一把夺过那如意腰佩向夜色之中奋力丢了出去:“老子不仅要说,还扔了它!你能把我怎样!”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猛兽样的嘶吼,没等他回过脸来,已经被程如意按倒在地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曹胜哪里肯示弱,拼命翻过身去跟她扭打在了一处。锅碗瓢盆被他们碰的响成一片,墙上灶王爷的笑脸看着这一对,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天言好事了。
这一架直打得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才停手,各个鼻青脸肿的模样狼狈不堪,坐在那里仍旧恨不得把对方吃了才解恨,曹胜咬着牙道:“就这你还想当我若雪姐姐呢,你看看你那个鬼样子,别说都尉了,连我也看不上你!”程如意哇的便哭出了声:“姑奶奶跟你拼了!”扑上去要掐他的脖子,却一头栽在了他的身前嚎啕大哭不止,一边捶着地一边哭道:“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好了?从小没爹没娘的,周围都是男人,想学做女人都没人肯教,你说,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应该死掉,是不是?”
曹胜听她如此说,反倒愣住,心下着实不忍,便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啊,你也没有做女人做到非、非得去死那么糟糕的地步嘛!”程如意哭道:“小爽不要我也就罢了,连你这个狗头都说看不上我,我还不如死了!”曹胜睁大了眼睛:“什么?连我这个狗头?什么意思啊你,我有那么差劲吗我?”程如意抹了把泪道:“你连小爽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像你这样的狗头小混蛋都能说出看不上我的话,我还活什么活!” 霎时间曹胜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盯着她低低道:“奶奶的,好像老子是这世上最差的男人,那我若改说是看上你了,你就活得下去吗?安?”
程如意哭道:“被你看上看不上我都不活了!连你这样的货色都能说看上看不上我的话,就跟被人扇了耳光一般丢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太伤自尊了!”曹胜顿时气得几乎晕了过去,骂道:“你懂得个狗屁啊你,我这么英俊的人能不顾身份、放下架子的说看上你是抬举你了,你居然还说这样的话!”程如意大声抽泣着道:“如果你这样的人一定要看上我,姑奶奶毋宁死——!”
曹胜登时跳了起来,怒容满面,恨恨地道:“你等着,老子还他妈的非娶了你不可了,看你死不死!我要让你听着所有的人都说,你能嫁给我这么英俊的好男人是你几世修来的造化!”说完从袖子里忽然丢出那枚如意腰佩狠狠地抛给了她,转身就走了。程如意一把捧在手心里珍爱地看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曹胜的背影愣愣地道:“怎么,你没有扔出去啊?”
次日一早,沈若雪收拾了东西就要出城回家去,小梁都尉一边整着衣衫往腰间系着佩刀,一边笑道:“好奇怪,我这心里怎么有点毛毛的,第一次拜见岳父岳母,竟比冲锋陷阵还紧张。出城要走多远啊?”沈若雪歪头笑道:“咱们雇一辆骡车走大路不走山路,应该一天就到了。”小梁都尉想了一想,微笑道:“嗯,好。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看我得在洛阳城里好好的买一些礼品带着,又是过年又是初次登门的,一定要贵重些才好,不知道你的爹娘——我那岳父岳母二老可有什么喜好避讳?”
沈若雪嘻嘻笑着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亲昵的说:“好女婿啊,比我这做女儿的想的还周全还要孝敬呢。”小梁都尉伸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一吻,笑着说:“那是当然,他们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我做妻子,我感激不尽,这点心意算什么呢,你才是无价之宝啊。”沈若雪笑道:“好甜的嘴巴呀!我爹娘一定会喜欢死你了!到时我要让我们镇上的人都看看,我沈若雪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物,哼!”
小梁都尉不禁大笑起来,道:“你瞧你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有这么好吗?沈大人,卑职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啊!”沈若雪快乐的把脸依偎在他胸前道:“你也是我的无价之宝呢,我从京都千里迢迢挖回来的宝贝,谁能比得上你好,带着你在身边,即便是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前呼后拥,我也是衣锦还乡!”小梁都尉顽皮的戏道:“对啊,到时你把我装在宝盒里,进门一跪,双手献上,就说,爹爹妈妈,女儿无甚孝敬,特捎来京都土产梁超一枚,请二老尝鲜!”沈若雪笑得直敲他:“你坏死了!”
正在闹着,房门被轻轻叩响,小梁都尉和沈若雪连忙分开,道:“进来!”曹胜和程如意一前一后低头走了进来,都是鼻青脸肿,小梁都尉不禁惊道:“谁把你们两个打成这副鬼样子啊?”曹胜和程如意不约而同的指着对方,异口同声的怒道:“他(她)!”小梁都尉和沈若雪登时都怔住。只听曹胜哭丧着脸说:“都尉,我没法见人了,就先不陪你和姐姐回家了!”程如意也沮丧的道:“我这模样哪也去不了,等好了再回乌梅镇吧!”
小梁都尉嗤地一声,忍俊不禁地笑弯了腰,指着他们两个扶着桌案直笑得说不话来。沈若雪也边笑边道:“好好,好,你们两个就在这赌坊里好好养着吧,我们过了年就回来安排行程。”程如意狠狠瞪了曹胜一眼,曹胜也不甘示弱的瞪着她,小梁都尉拼命克制住自己,才能忍着笑道:“有你们这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男女,这赌坊绝对满堂财!老子过了年可是要回来收银子的,你们把咱们每个人的路费都给我赚足赚够了啊,少了是你们无能!”
“放心!”曹胜大声说:“只要这个扫把星不捣乱!”程如意大怒,骂道:“放屁!我是财神奶奶才对!一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乌梅镇赌王的手段!”小梁都尉笑着摇了摇头,道:“行了,曹胜出去给我雇辆骡车去,我和若雪就坐了边采买东西边出城!”说着又贴上了胡子,蒙上了眼罩,变成独眼钟馗,向沈若雪低声笑道:“等出了城我再把这劳什子去掉。”沈若雪笑道:“我知道。”
洛阳的几家最大的买卖行都被他们转了个遍,小梁都尉是如此的用心,细细的问了沈若雪家里都有什么人,吃团圆饭时都会有什么亲友共座,按照每个人的身份喜好买东西,甚至包括侍候沈太太的小丫头锦儿,他都没有漏下。他亲自挑选的礼物样样投其所好,并不成堆成捆的来,量少而精致不俗,沈若雪反而轻松地站在一旁捧着糖炒栗子暖手,自己剥一颗吃了,再剥一颗塞进小梁都尉嘴里,十分悠哉自得。
忽然她想起什么,道:“对啦,恐怕我哥哥早都娶了嫂子了!”小梁都尉嗯了一声,抬头微笑道:“那就给你的嫂子再买点什么。”沈若雪歪头道:“可我又没有见过,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小梁都尉笑了,道:“女人嘛,即便是你不知道她有什么喜好,上好的胭脂香粉什么的总不会讨厌,包在我身上了!”
沈若雪欢呼一声撒娇的倚在他身上道:“有你在这里,我简直什么心思都不用动,真是幸福!”小梁都尉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想得倒美,你也别闲着,多给老子剥几颗栗子吃!”沈若雪笑嘻嘻的抬手便将一颗剥好的甜甜的栗子塞进他的口中,小梁都尉吃着,十分老道的选了上好的宫粉胭脂,把掌柜的乐得欢天喜地,连连道:“这位爷好眼光,真识货,不管买的什么可都是从京都进的好东西啊!”小梁都尉笑道:“掌柜的还不如直接说我的好银子呢,哈哈!”
看着伙计把礼品一匣匣包裹好准备往骡车上搬,他忽然转脸看着沈若雪若有所思,向掌柜的道:“先等一下,把你这里的珠宝首饰拿一些好的给我看看。”掌柜的忙亲自捧来几个大锦匣,点头哈腰的道:“一般的货色肯定不入您的眼,小人搬来的都是上等珠玉。”沈若雪低低道:“这就不要买了吧,银子都快要花完了。”小梁都尉低低道:“花完就花完,我要给你买一件。”说着让掌柜的打开匣子,拉着沈若雪一起观看,有泛着淡淡光晕的珍珠钗,有金灿灿的镯子,有镶着猫眼宝石的簪子,也有缀着各种珠宝的璎珞,都是极其难得的,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块小巧的翡翠蝴蝶佩上。
这块翡翠蝴蝶佩鸡卵大小,莹润碧绿,无丝毫瑕疵,托在掌心里对着日光一照,犹如一痕碧水,蝴蝶雕刻的精细逼真,栩栩如生,垂着柳烟色的长长的流苏,也系成蝴蝶形状,雅致而脱俗。小梁都尉轻轻地拿着,手指无意间一错,居然分成了两只蝴蝶,略微碰撞发出叮的清脆金玉声响,原来竟是镂空嵌在一处的一对雌雄双蝶,他惊喜地笑道:“太好了,我就要这个!”掌柜的竖指夸道:“今日你这位爷的品味着实不凡,太识货了,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小梁都尉笑道:“行了,别奉承了,快说多少银子?”
掌柜的伸出手指道:“想必这位爷心里是有数的,我把你当我的老主顾看待,这老坑种的翡翠,名匠的雕工,一千两银子不算多。”沈若雪惊呼一声,忙掩住口,牵住小梁都尉的衣袖悄道:“我们统共带了三百两银子买东西,所剩无多,快走吧走吧。”小梁都尉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向掌柜的道:“一千两银子确实不多,多谢你好意没加价。”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正好是一千两,给掌柜的递了过去。沈若雪惊异的悄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啊?”小梁都尉微笑着轻道:“这是我从京都府里带来的最后一笔家当了,原本是要留到在江南安家时用的。”
“那……为什么不留着了?”沈若雪不安的问。小梁都尉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你我一人一块蝴蝶佩戴在身上呢?”沈若雪咬着嘴唇低低道:“当然喜欢,就好像梁山伯和祝英台。”话刚出口她就觉得比的不吉利,心内暗自懊悔失言,小梁都尉却毫不在意,微笑着道:“这就是了,你我一起这么久,我还没有送给过你什么定情之物,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千金不难再有,你我的情意可比这张银票珍贵的多了,我疼惜的是你,不是银子。”
沈若雪的心都醉了,她亲手把那块雄蝴蝶佩系在了小梁都尉的腰间,小梁都尉也温柔的把另一块雌蝴蝶佩给她系在了腰下,两人执手相视而笑,沈若雪深深地注视着他柔声道:“从今以后,我们就像这对原本雌雄一体的蝴蝶佩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分开了就不再完整。”小梁都尉笑着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并肩往店外走去。
骡车出城行走在归家的路上,车上的沈若雪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当年冒着夜雨绵绵离家私奔出走,是多么的凄惶迷惘,如今,身边就陪伴着心爱的人,踏踏实实的心里竟无半点不安。她回过头痴痴地看着小梁都尉,小梁都尉已去掉了乔装,向她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怎么?要回家了,是心里担心了吗?别怕,有我呢。”沈若雪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叹道:“从跟你第一次走到一起时,我就喜欢听你说‘别怕,有我呢’这句话,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今日会做了夫妻,可我这心里,从此就相信,只要有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了,一直相信到如今。”
小梁都尉笑着说:“以后还要相信一辈子呢,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能找到你出现在你面前,就永远都把这句话说给你听。”沈若雪微笑道:“我会让你总能找到我的,不管几世轮回,你都不得不出现在我面前,逃也逃不掉!”小梁都尉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低低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会逃?只要找得到你,你赶我也赶不走!”沈若雪将身子偎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忽然扬声道:“大哥,麻烦你让车行得快一些!”赶骡车的答应一声,啪的一声鞭响,加快了速度。
日薄西山,马上黄昏,骡车终于走进了小镇,这小小的镇子因为临近年关,家家门前点着红灯讨喜,四处都有小孩子放着炮仗玩耍,热热闹闹。冷不丁看见从镇外进了一辆陌生的骡车,几乎所有的人都放眼观看。骡车绕过沈氏绸缎行的铺面,慢慢地停到宅内出入的偏门,从上面先跳下来一个玉树临风一般的锦衣少年,那少年抬头打量了一下门首,回身笑着从车上抱下一个青袍女子,门上的红灯映照出她的脸庞,卖茶叶蛋的李二嫂第一个尖叫起来:“啊呀!快看快看,那不是沈家私奔了的二姑娘嘛!”
小镇人登时都伸长了脖子远远地围拢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啧啧,她也居然有胆量回来,这么不害臊!差点把他爹娘都气死!”——“你没看她身边带着个少年人,是她的相公吧,看样子很阔气,人长得又俊俏!”——“西,谁知道是不是她相公呢,这样的女子,不定在外面怎么混的呢,说不定是养的小白脸儿!”——“看热闹看热闹,看看沈掌柜的怎么对待这两个人,哈哈,这个年过得有意思了!”
沈若雪隐隐听到这些话,脸一沉,回头想要说什么,小梁都尉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理他们呢,随他们说去!敲门吧!”谁知早有好事的人飞跑到店面里告知了沈天全,沈家顿时炸了窝,沈太太自女儿私奔后就一直卧病不起,这两年整天用药养着,百事俱废,一听女儿回来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颤巍巍的便扶着锦儿下了床。沈天全脸色铁青,冷冷的吩咐道:“谁都不许开门!不许放她进来!我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女儿!”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他不敢说话,沈太太刚叫了一声:“官人……”沈天全就啪地摔了一个茶碗,吓得她再也不敢吱声。
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无论沈若雪怎么扣那冰冷的门环,里面都毫无动静。“爹爹,娘,我回来了,开门,开门啊!”沈若雪的叫声里已经带了哭音,小梁都尉回身到那边绸缎行的铺面看了看,伙计正在急急地收着门板关店,他心下明了,沈家这是不打算见女儿的面了,便默不作声的转了回来。沈若雪仍然在那里一声声的叫着门,越叫越是凄苦,也不知是寒冷还是悲凉,止不住浑身瑟瑟的颤抖不已,小梁都尉怜惜的将她揽住,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将沈家的宅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雪,别叫门了,你先静一静,”小梁都尉轻轻地道,沈若雪失神的喃喃道:“他们……他们真的不要我了吗?”小梁都尉柔声劝慰道:“不会的,你是他们的亲骨肉,哪有父母不认子女的道理,不过是回来的太突然了,让他们一时转不过弯来。放心,有我陪着你。”眼睛却四下一找,拉过近旁一个小孩子低低嘱咐了几句什么,塞给他一小块碎银,那孩子立刻飞奔而去,很快同了四五个其他孩子一起回到这里,每人手里都拿了几挂烟花爆竹,在宅门前噼噼啪啪地就点了起来。这通热闹啊,竟如同娶新媳妇一般,镇上的人拍手起哄喧嚷着,沈若雪困惑道:“你做什么?”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道:“你别管。”
听着外面骤然爆竹声燃放不停,且人声一浪高过一浪,沈天全再也坐不住了,咬牙骂道:“反了反了,丢死人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丢人!我跟这孽障小冤家拼了吧!”突然抓了一根短棍就从店铺那端冲了出去,沈太太吓得大叫:“你这是要干什么!”跌跌撞撞的扶了锦儿便要追,顿一顿,返身又往宅门跑去。
沈若雪正在六神无主的发呆,小梁都尉蓦地听见从身后传来吵嚷声,急忙回脸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怒气冲冲的飞跑过来,挥着手中短棍不由分说朝沈若雪打了过去,口中骂道:“小贱货!你还有脸回来!”小梁都尉吃了一惊,一把便抓住了他挥棍的手臂,心下暗道:“老子这招引蛇出洞灵验了,这必是若雪的家人,许是他爹爹!”沈天全怒道:“你是什么人,不松手我连你一起打死!”小梁都尉嗤地笑了,道:“看老伯说的,我不松手你可怎么把我二人打死?”沈若雪已经哭着叫了一声:“爹爹!”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全当你死了!”沈天全吼道:“你丢脸丢出去也罢了,干什么又丢回来!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小梁都尉轻轻一扣,便夺下了他手中的短棍,沈天全指着他刚要骂,他已笑吟吟地道:“你老人家先消消火,你看看满镇子的人都围在这里看热闹呢,谁不知道他是你的女儿啊,你说没她就没她了?这喜气洋洋过年节的日子,你女儿大老远的带了满车东西归省,你却让她跪在大街上,老伯,这个脸面可不是她丢的啊。即便是要把她打死,进门去再打嘛!”
话音刚落,里面沈太太已经把偏门开了,抱住沈若雪就放声大哭,小梁都尉趁机挽着沈天全的手臂就把他搀进了门内,回头吩咐那赶骡车的道:“给我把东西都搬进来,回头算钱你回洛阳去!”手下却毫不放松,搀着沈天全脚不沾地的直送到堂屋,沈天全不认识他,也不好发作,身不由己的被他按在了椅子里。那边沈太太和沈若雪哭着也被锦儿扶了进来,小梁都尉连忙把沈太太也请在了椅子里坐着,沈若雪哭的抬不起头来,又害怕父亲,躲在一边不敢上前,沈天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怒目而视。小梁都尉笑着拉过沈若雪做了一个手势,和她突然一起跪了下去,抱拳朗声道:“小婿梁超拜见岳父岳母大人,祝岳父岳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滚滚,万事如意!”
沈天全夫妇顿时愣住,沈太太含着泪就笑了,赶忙说:“起来,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小梁都尉笑道:“多谢岳母大人疼爱,可是岳父大人尊口不开,小婿不敢起!”沈天全兀自怒气未消,向沈若雪厉声问道:“他是谁家小崽子?”沈若雪垂着头怯怯地道:“我的夫君,你的女婿。”沈天全吼道:“不是魏成嘛?不是那个王八蛋嘛!”小梁都尉笑道:“岳父大人骂的一点也不错,那就是个王八蛋!要真是他回来你老人家可就着实丢脸了!呀!岳父看人准得很,英明的很哪!”
“我没跟你说话!”沈天全吼道:“你这个小王八蛋又是做什么的!”小梁都尉笑着大声道:“小婿不才,只是做过京都禁军都尉而已!”沈天全登时吓得一哆嗦,喃喃道:“怎么?京都来的?还是个当官的?”小梁都尉跪在那里笑道:“哪里话,小婿常听若雪提及岳父大人的风采,景仰非常,早就不想做官了,赶着想来跟岳父大人你学做生意,今日一见,果然威严啊。我来时留神一观瞧,这小镇上还就咱们家沈氏绸缎行的金字招牌有气魄,离不开你老人家多年辛苦经营有方的功劳,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若雪满腹诗书尽是你老人家精心培养,满京都谁不知道她是个才女,现在小婿终于明白是因为,有你老人家这个儒雅能干的父亲,能做你的女婿,实在荣幸的很,请岳父大人再受小婿一拜!”说完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
听他这么一番话,又见他行此大礼,沈天全受用无比,怎么也不好继续发火,赶忙让他起来,指着沈若雪羞愧的道:“我养了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丫头,你还看得上她?”小梁都尉诧异道:“岳父大人此言从何说起啊,她一出家门就逃离姓魏的遇见了我,害怕回来被你二老骂,直接跟我去了京都,可是我在京都明媒正娶的的正室妻房啊,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要怪就怪我一直军务繁忙走不开,没能早日带她看望你两位老人家,现在小婿无官一身轻,要改行到江南学做绸缎生意,才赶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