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室生存指南》寄亦寒星

14、CHAPTER14-骗局

　　衣柜进深不是很宽，因此一打开门，内里景象便一览无余。周瀛赫然看到一具早已苍白僵硬的肢团尸体，被一卷麻绳胡乱捆了，艰难又七手八脚地贴在衣柜里壁。他深呼吸了几次，才拽着麻绳余出的一段小心翼翼地拖曳出来。捆扎痕迹无疑是人类所为，那人力气极大，麻绳甚至深深勒进了肢团的皮肤。可能是以前的住客所为。周瀛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进衣柜掩上门，拉开积一层薄灰的椅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先是死亡飞蛾的巢穴，再是肢团尸体，他是进了minecraft的刷怪箱吗？

　　周瀛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半。也就是说他要在后天的这个时间才能走。目光移向床底，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是用钥匙将完好的大门开启进入的，那么，这个产卵筑巢的成年飞蛾是怎么出去的？

　　每个人的钥匙只能开启自己的房间。那么假设这个房间的前任住客在走廊上遭遇不测，遇到了狩猎的死亡飞蛾。万般紧急之下他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里面与飞蛾纠缠之际，寻找空隙关上房门逃离。那么，这只被他关在里面的死亡飞蛾到底去哪了？

　　周瀛缓缓扫过四周，这个房间不大，能找的地方他都已经找过，不可能蛰伏着一只他完全没发现的成年飞蛾，甚至连尸体也没有。房间的出口是这扇门还有......窗户？

　　先前被忽略的窗户突然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周瀛不由自主地盯着看，这扇窗户简直太窗户了！窗户，这是扇窗户！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觉得这玻璃，这窗棂，材质触感形状结构，好像摸一摸，好想推一推！他朝着窗户挪了几步，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不对在哪。“周瀛，我是斯科特。”窗户那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开窗，我爬进来，另一边我绕不过去。”

　　是斯科特。他松了一口气，又快步向前，抬手就能将窗户推开。玻璃后果不其然有一个人影。他正打算推开窗户的功夫，被他塞在表带里箍住的房门钥匙却让他稍稍迟疑了一番。23-D-06，刻字很小，却又极深。周瀛蓦地回想起自己站在回旋楼梯上看的整层旅店——D区靠南，06号房靠南，而南边的23楼窗外是——

　　一片虚空。

　　周瀛感觉自己没被作战服覆盖的手腕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双手僵硬地悬停在那，离窗户内的人影只有一掌距离。过了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慢慢放下手，小步后退到另一面的桌前坐下。那一边的“斯科特”依旧无知无觉地和他对话着：“快点开窗啊，外面好冷。”

　　周瀛叹了一口气，慢慢也回想起来生存指南里的忠告：窗户会朝向流浪者，然后通过低语引诱流浪者进入窗户。至于被窗户后的人影拉进去后的世界——无人知晓，也无法探寻。走进房间内的一个小时就如此精彩，想必这次B级任务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平和啊......

　　周瀛那里正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远在1层宿舍的斯科特也终于结束了“他的事”。他推了推眼镜，细瘦的双臂有些吃力地搬开一堆杂物，露出下面泛着冷峻金属色泽，防护严密的保险箱。他输入复杂的密码，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头盔样式的仪器——略有些笨重，看起来只是一个粗制的测试版本。斯科特想了想，还是暂时将它放在一边，换上MEG的作战装备，又将它抱在怀里出了门，这样旁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摩托车头盔。他走了和周瀛相同的路线，在见到柜台前那只默不作声的无面灵时拧了拧眉头——一个信仰代码与数据的电子科技天才，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灵异存在，仍然会感到不适。斯科特敲了敲桌面，对无面灵伸出手，灵体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斯科特啧了一声：“我要房间。”

　　顺着“视线”看去，斯科特也发现了翘边的牛皮纸登记本。他看到上面那仿佛图画一样令人陌生的文字，便猜测是周瀛的名字。即便带着不愿，他依然潦草地签下了“Scott·Cedric ”。无面灵这才慢吞吞地递给他一把钥匙，昏黄的大堂灯光下斯科特注意到上面的一串编号“23-A-03”。Jojo那小子住在哪来着？他慢吞吞的关闭勿扰模式，霎时，一串消息简直要爆开似的，在他的屏幕上嘚嘚嘚嘚跳出来。

　　“每一分钟都感觉我快死了。”

　　“急，求你快来捞我。”

　　“卧槽我差点被窗户给扔出去。”

　　“肢团尸体！衣柜里有肢团尸体！”

　　“这里有蛾子啊啊啊！”

　　“我在23-D-06，希望你别那么倒霉跟我一样要爬楼。”

　　斯科特面无表情地将消息划过去，又看看自己的钥匙。他坚信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多巧合，一切的碰巧都是有底层逻辑的。何况无限公寓有一千多层，同时分到这一层的概率低到他下一秒在这里被前厅的闪电劈中。这23层一定有问题——他带上了那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头盔。

　　霎时，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装了mod的第一人称动作游戏，无面灵立刻镀上了一层黄色的光圈。视线锁定他头部的瞬间，瞬间便跳出来一些文字“Level13，无限公寓前台，无面灵，中立单位。”这就是他和第一响应联合出品的大项目——当然，在他来之前，第一响应已经打磨它很久了，斯科特的出现无疑是锦上添花，因此在短时间内迅速推出了这个战斗头盔的初版。而斯科特来十三层的目的，就是带着它来这个几乎是无限循环的层级，看看它在各种相似重复数据的轰击下处理能力的高低，以及他在不同层高之间的极限数据传输能力。本来第一响应怎么也不舍得让斯科特一个人只身犯险，这位看起来战斗力为5的天才工程师坚持一个人过来进行数据记录与调试，他的原话是“目前这头盔的智力和你们的特工一样低。”“就一个头盔。”“我不自己去谁来测试一键求助模式？”第一响应只好寄希望于眼镜的摄像头能够准确无误地传递信号，罗经点则专门拨了经验老到的一支小队随时为斯科特预备着。这位掌上明珠踏上了铺着厚重地毯的旋转楼梯，第一响应那边瞬间就来了精神：

　　“来了，斯科特·塞德里克已装备头盔。”

　　“已登记，正在移动。”

　　“移动距离记录正常，Z轴记录正常。”

　　“分析模式只到识别所见生物的程度吗？”

　　“废话，你知道要计算出所有本层没见到的有害实体计算量有多大吗？你给钱还是给程序员？”

　　“都别吵，塞德里克突然停下来了。”

　　“戒备！看他的视野！感应模式开起来！分析周围空气流速和声音！”

　　“没事了......是他爬楼梯累了蹲地上歇一会......”

　　“......”

　　“20......21......22......22......23......好终于到23层了！先等斯科特把小信号基站放到自己房间，慢慢整合数据把本层地图和可能有害实体分布分析读出来！”

　　“等一下......为什么他的视野一直在闪？”

　　众人随着那位观测者的视线看去。只见斯科特那传输过来的信号变得极不稳定，几乎是每隔一秒就花屏一次。整个视野仿佛狠狠抽动了一下，花屏后周而复始。霎时便起了骚乱，大家嗡嗡地讨论了起来。技术员立刻开始排查问题，却发现头盔的各性能都无比正常。他们尝试用头盔内部的通话系统联系斯科特，这会倒是通了。简单交流了一下情况，斯科特“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既然实时反馈视野这么没用我就先关了。目前不用派人来。”随即当机立断地掐断了视野，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斯科特蹙着眉，他知道不是头盔的问题，绕了半天又回到这个23层。这里一定有什么阻碍和异常，使得他和周瀛“巧合”地被安排在一起又阻止他的实时视野转播。他决定先敲响周瀛的房门和他汇合，再详细问问那肢团和飞蛾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摸去D区，敲响周瀛房门之际，另一头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我，斯科特。”他以正常的音量开口。

　　那边在一阵迟疑过后才有了声音：“.....咱们的教官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他不耐烦地回答，“快开门。”

　　周瀛把门打开一条仅供斯科特挤进来的缝，随即立刻旋身关上。他看到斯科特的样子，惊疑地提问：“你怎么带了个摩托车头盔？”

　　斯科特抽动了一下嘴角：”个人爱好。“随即推开他，不顾周瀛持续的碎碎念，开始暴力扫描房间里的种种。斯科特半跪在地上，凝视着床底那一窝活跃的巢穴，半晌告诉周瀛：“这一层没有它们的父母了，来，直接把它们弄死。”

　　周瀛不解：“可是它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斯科特抬起头望向床边的窗户，站起身询问他：“你说的那个肢团尸体呢？”周瀛又拽着麻绳将肢团拖了出来，刚松开手，只见斯科特毫不在意地握住了一侧残肢的末端，就朝着窗户捅了过去。

　　周瀛的头刚转过去的功夫，就看见窗户被捅开，如墨一般的人影迅速包裹吞噬了那具肢团尸体。他们顺着窗外看去，看到了——

　　他们自己。

　　一个带着冷冰冰的白色全包头盔，一个穿着全套白色制式作战服，扭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窗户关上了。

　　“你......”

　　“我没看到。”斯科特立刻打断他，“窗户打开的一瞬间数据就过载了。为了防止它爆炸，我没看到。”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忘掉。现在我们在的地方才是真实，或者说相对真实。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我知道。”周瀛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那只成年飞蛾被窗户吞噬了？”

　　斯科特走到门边，踮起脚摸了摸稍高的位置：“这里朝上是死亡飞蛾的平均飞行高度。上面全都是被酸液腐蚀过的痕迹。”

　　周瀛抬手一摸，果然是坑洼不平。本来就在稍高的位置，又是门后，一般很难有人注意到。“这就是它尝试出去的痕迹了。”斯科特点点头：“但是这酸液的腐蚀性不足以让它破门出去。它一定是走投无路撞窗户了。不然实体是没有道理吞噬实体的。”

　　“你那包裹怎么样了？”斯科特转头问道。

　　“在这呢。”周瀛拉开抽屉把它提出来。斯科特凑近一看，颇为嫌弃地拿远了一些：“这里面就是一包糖。”

　　“糖？”周瀛一头雾水道，“那他犯得着这么着急让我藏起来吗？就是一包糖，他有毛病吧？”

　　“嗯，也没什么狗屁红外检测仪，吓唬你的。这里面就是一包糖。BNTG生产，名字叫银舌头。”

　　“我感觉你可以收拾收拾回宿舍了。可能遇到报复社会的哄你玩的人，尾款估计是不会给你结的，就是把你骗到无限公寓里找死。”斯科特紧接着打开了通讯器，“第一响应，能听到吗？”

　　他随即皱了皱眉，又尝试呼叫了几次，信号对面的声音都是一秒一卡顿，把正常的语句都撕扯成了碎片。他索性关了通讯功能，只保留头盔内部原有的分析能力。周瀛把糖扔在桌上：“我出去看看。”

　　他尝试着下楼，每次到达23楼的最后一层台阶便是头晕目眩，再往下走一阶便发现自己又来到了23楼的平台。尝试三四次后，他面色凝重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斯科特说道：“我们被困在了这一层。”

　　“什么叫被困在了这一层？”斯科特微微有些喘气，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就是无论我怎么下楼，都无法抵达22层。”俗称鬼打墙，周瀛想到。

　　斯科特似乎是忍无可忍的样子，一把将头盔薅了下来，露出被热量蒸湿而软塌塌的额发。他吸了吸鼻子：“现在头盔的分析模式也不太能用了，视野抖动得一次比一次快，我头晕。”

　　“这个头盔是......”周瀛试探道。

　　“战斗头盔。和第一响应合作的项目，先测试，以后有机会能推广。”斯科特有气无力地说道，“还有，我们这一层很有可能要刷怪了。我摘下头盔前危险预警已经到了80%，你去把门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