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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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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听遥迅速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连小学同学的名字也一并搜刮个干净,却丝毫想不起来周逸文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眼前这张脸随着盯着的时间拉长渐渐有些熟悉感,但依旧想不出到底是谁。
“周琪的弟弟,跟你们一块演出过的。”
他这么一说,叶听遥恍然想起,大三的一次汇演,周琪找她弟弟来做过一次助演,是有过一面之缘,但叶听遥压根不记得这个男生。
如果叶听遥记性再好一些,她就能想起他们并不是一面之缘,曾经在不知道谁攒的局上,他们还一起吃过饭。
“你好,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想起来。”她抱歉地挠了一下头发,却发现自己戴了帽子,根本没摸到头发丝。
“没事,听说你现在演艺道路发展的不错!”
叶听遥只当对方这是客气话,毕竟拍了几年戏也就是个小小配角,刚捡漏了个女主角剧都还没播。
“你听谁说的?”话说出口,倒发觉有些咄咄逼人了,但她的确觉得这小子学会油嘴滑舌了。
周逸文穿了件短款夹克衫,背着吉他,一手插兜,一手扶肩,略显尴尬,两个人都一致往外走。“你去哪儿?”
男生最终还是将话题岔开,默认了她真的很不红这个事实。
“车停在外面,我回住的地方。”
“开车回去?你喝酒了。”果然男人对喝酒开车这件事警惕性更高,叶听遥全然忘了这事,鸡尾酒要是有语言这会也在一旁委屈,“别把我鸡尾酒不当酒啊!”
谢天谢地,差点酿成大祸。
2018年是叶听遥离开湖城的第八年,叶友民当初并不赞成她去考表演专业,但正是这不赞成更加剧了她坚持的念头,艺考那段时间,她靠着毅力撑下去,那一年,一中关于叶听遥考上大学的消息在校内早早传开,也带动了学弟学妹们参加艺考的积极性。
叶友民是一名军人,在叶听遥的印象里,父亲常年驻扎在湖城下面的一个县,大部分周末会回来一趟,但也经常一个电话就被召回,叶听遥住在奶奶家。
她大学的四年里,回去过两次,自从毕业后也是有事必须要回湖城她才会回去,父亲和家乡的形象在她脑海里都是一样模糊。
叶听遥一边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一边看着手机,附近的代驾有些难找。
周逸文用余光看到她的手机屏幕,又移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思忖再三,脱口而出,“我没喝酒,不然我送你回去?”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多少有几分轻浮了。
“北京城现在都这么开放了吗?你不会想搞什么一夜情吧?”
果然,被揪住什么小辫子似的。
“你看我长得像是要搞一夜情的脸吗?”周逸文撇过脸,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说真的,你还真挺像的。”说完她便哈哈大笑起来,盯着手机里希望能赶紧找到代驾,毕竟她真的很懒,万万是不想第二天再跑来挪车的。
大概都是和他们一样要走出去游客,越走人越多,热闹声不断,路边的新鲜玩意也不少,他们不再说话,只一头往前冲。
直到走到宽阔的马路边,她也没找到代驾,叶听遥准备打车回去,两个人在夜幕里匆匆道别,不知会不会再次相见。
他站在闹哄哄的街边,看着她排队等到了快车,他谎称有朋友来接,目送她离开,就这样慌张战胜了一切语言表达。
车身的晃动让靠在后座的叶听遥几度昏昏欲睡,却在到家时又突然精神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2:21,已经快十点半了。
叶友民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几乎在她刚进门的那一刻。
“喂?”
“嗯。”叶听遥听见对面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在黑夜里像一句遥远的呼喊。
“休息了没有?”
“还没有。”
“叶子,你是不是谈朋友了?”叶友民这问题问的小心翼翼,语气里有试探、讨好……
“没有。”叶听遥的回答简短而干脆。
“那网上……”
叶友民收回了还没问完的话,比起了解女儿是否谈恋爱,他更希望的是和叶听遥多些连接。
双方都没有再开口,沉默了约有三十几秒,她已经想提出挂电话了。
“叶子,你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她本想干脆利落地回答自己不回去,听到对面近乎恳求的声音,叶听遥第一次心软了,“现在还不知道。”
她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最近亲戚给我介绍了个阿姨,你要是回来的话看看怎么样。”
叶听遥对于刚刚的心软后悔不已,她不该对父亲抱有什么期待。
“你自己觉得行就行。”说完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之后她狠狠地按了红色键,结束通话。
挂完电话才发现口干舌燥的,她拿起餐桌上的热水壶走进厨房,站在灶台边,听着凉水慢慢升温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将她拉回了十九年前。
那是个秋末的傍晚,刚升小学一年级几个月的叶听遥,在和小伙伴道别后走进家门,仿佛和往常一样,妈妈做好饭后,她和奶奶、妈妈三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吃完后她去写作业等待洗澡睡觉。但是那天她一进楼道就听见上面传来叫喊声,哭声,连成一片。
叶听遥继续一步一步爬上楼梯,本就不大的家被围的水泄不通,她看不清都是谁,有几个是邻居,她只能用尽力气往里挤,有人瞧见了她,大家无一不用同情的眼神望向她,有人将她抱了过去,她才看见这哭声是奶奶和姑姑,而叶友民则是满头大汗地站在一旁,杨敏安静地躺在里屋的床上,仿佛对这一切声音毫无感知。
杨敏死了,叶听遥从此没有妈妈了,但那时候年少无知的叶听遥并不知晓这一切。
她在不知道是谁的帮助下来到床边,奶奶看到她哭的更大声了,叶友民也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流下他铁骨铮铮的泪水,她只能不停地摇着杨敏的手,想让她起来做饭。
“我饿了,妈妈,妈妈……”
她一声接着一声叫喊,躺在床上的杨敏没有任何回应,在七岁这一年,她才对生死有了一些稚嫩的感知。最后,有人跟她说,妈妈死了,她不会回来了。
她最终在意识到了妈妈再也不会回来后,终于陷入和奶奶一样的大哭中。
怎么会呢?她头上的辫子还是上学前妈妈给她编的,她的手那么温柔,从来不会弄疼她。出门的时候她还叮嘱自己好几遍让她过马路务必要小心,她的声音还回荡在叶听遥耳边。
最后是叶友民抱起了她,去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一直到哭的没力气终于在他怀中睡着了。
叶听遥从这一天起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她也是在那天后,在邻居的只言片语和外婆家人赶来后对父亲的谩骂中,认定是叶友民的原因害死了杨敏。
所以七岁这一年她失去的不仅是母亲,还失去了父亲。
开水沸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将她的思绪拉回。
叶听遥这一天都没有再打开手机看消息,这会半躺在床上,一时却没有忍住滑开手机点开社交媒体。
下午的话题热度已经稍微降了一些,但是消息提醒的99+和私信里的一片红色让她瞠目结舌。一个平时发一条动态只有几十条评论的糊咖,最新的一条下面评论高达3万多。
她细细地看着那些评论,十有九骂,她还很有幸地得到一个新绰号,“蹭姐”。
私信里更是恶语连篇,她几乎看到了这辈子能看到的脏话。
“下来!”微信突然闪出了一条消息,来自林万周。
叶听遥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来打开窗户尽可能地搜寻他的身影,深夜的小区夹道,四下无人,尽管有路灯,看起来却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她站在窗子前很久也没能看到他的身影,只好快步走下楼去。
“喂,你在哪?”
“你楼下的西拐角。”
她挂了电话往这栋楼的西边走去,远远地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驾驶座的林万周慵懒地坐着,左手拿着手机,光反照在脸上,依稀能看到他的轮廓,以及蓬松的发型,在黑暗中他那右手一个暗红色的点忽明忽暗,只见他放进嘴里深吸一口,接着又慢慢吐出来,叶听遥加快脚步走到他跟前。
她敲了敲车窗。
“灭了!”她用一种近乎于命令般的口气让他把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