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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张公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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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夜空下,桑榆粉色衣裙突然无风自起,天地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白光,笼罩在桑榆周围,她整个人渐渐变得透明,只余一双眼睛悬挂在半空。渐渐的,她原本黑珍珠般的双眸变得殷红如血,摄人心魄。
“仙师,这个人,必须留下。”
这声音柔媚如水,却字字仿佛侵了毒药般直入肺腑,既邪性,又让人发寒。
男子被那双血红的眼睛蛊惑,犹如提线木偶般,听话的松开手放了小家丁,而小家丁早已昏了过去。
男子已被她控制,再也不会妨碍她,桑榆抬起手五指张开,一个念力就将小家丁抓了过来。接着她用食指点在小家丁眉心,血红的眸光又是一闪,小家丁脑中的记忆,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桑榆看到小家丁去服侍张有福,张有福仍然缠绵病榻,又见到柳姨娘把他叫到了自己的院子,让他去跟踪桑榆。
“真是柳姨娘派他来的?”桑榆喃喃,“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除了这些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桑榆便放下了小家丁,自己也恢复如初。
这是桑榆的如梦之殇,独属于她的能力,可以窥探到任何人的记忆。初见张雅宜的时候,她就是用的这一招。
桑榆围着白衣男子转了一圈,想再次施展自己的如梦之殇窥探一下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却发现自己的法术居然对他无效。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梦之殇会对他不起作用?”
桑榆还从没遇到过让她的法术失效的人,遂对男子产生了兴趣,她衣袖一挥,男子便瞬间清醒过来。
一清醒男子便迅速抬刀再次架在桑榆的脖子上,语气凶狠:“说,你到底是谁?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桑榆却根本不怕他,反而抬手去撩拨他:“欸,别这样凶嘛。三更半夜,荒野墓地,要做什么,也应该是你对我做什么吧?”
说着桑榆的手在男子脸上来回抚摸了一遍,就要顺着脖子往下的时候,被男子制止。
男子抓住桑榆的手用力甩开,恶狠狠的继续逼问:“说,你到底是谁?”
桑榆笑的花枝招展:“我叫桑榆呀。”
男子:“我没问你名字,我问你是什么人?”
语气之耿直,犹如榆木般不解风情,桑榆顿时失了撩拨的心思,再这样问下去这人肯定也只会那一句。
桑榆有些不耐烦,又拿出自己骗张雅宜那一套来对付男子:“我?你听好了。我乃天猷战神在人间的使者桑榆,专门替他代管人间事的!”
完了桑榆得意的看着男子:“厉害吧?”
“你?天猷的人间使者?信口雌黄!就凭你居然也敢自称神使?”
男子怒不可遏,俊美的脸庞此刻异常扭曲,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偏偏桑榆没看见,还火上浇油:“我怎么就不行了?就你这微末的道行还敢冒充道门仙师,我怎么就不能是神使了?”
“就凭你也配跟我比?”男子怒极反笑,索性破罐破摔,“你不是问我是谁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乃天猷战神在人间的使者厉沉,是专门替他代管人间事的!”
什么?
桑榆得意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神情忿忿,指着厉沉大骂:“你小子不厚道啊,居然学我?还一字不差!”
这回换厉沉得意了:“我突然发觉,这个身份也还不错。”
然后厉沉转身,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
这可把桑榆气坏了。
平时几乎所有事她都是胜券在握从不会吃亏,更不会被人如此羞辱,这个仇她记下了。
翌日,桑榆一大早就去了林府。
林府也是富庶之家,宅子虽不比张府那般宏大,却也不小多少。院子里不仅种着花草,还有蔬菜瓜果,淙淙流水侵入田中,全然一副乡野闲鹤的模样。
这些自然不是林楚年布置的,而是他那位温柔贤淑的娘子张雅宜的手笔。
桑榆不禁感叹:“张小姐出身富贵,想来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却也这般能干。”
听到桑榆夸自己妻子林楚年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外人看她身体柔弱,皆以为她是个病美人,其实不然,小雅呀,比谁都能干!”
说到后面林楚年颇有些自豪,兴致上来还要上手摘些蔬菜瓜果送给桑榆,桑榆连连推辞。
两人行至内宅,下人说张雅宜此时正在书房,林楚年便转道把桑榆带去了书房。
还未进门林楚年便高声呼喊:“小雅,桑榆姑娘来了。”
推开门后张雅宜果然在书案前写字,听到林楚年的声音后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而是一笔一划写完了纸上的字。
“桑榆姑娘来了,请坐。”张雅宜仿佛才看见二人进来似的,不紧不慢的招呼桑榆,神情淡淡。
桑榆上下打量张雅宜,不过一日未见,她感觉这张小姐的气质似乎变了。
昨日时她神情紧张,心绪忧虑,眉头总是紧皱,时时担忧自己的父亲。但今日……她神情悠闲,神色淡然,做事不紧不慢,对她的到来也表现的很寻常,全然没了之前的焦虑。
“张小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呀,不过一夜,这脸都红润了许多,”桑榆没有坐,而是走到张雅宜面前,打量她,“可是怎么连衣服都换了呀,昨日的水碧色你穿多好看,为什么要换成全白呢?跟个丧衣似的。”
说话时桑榆眼睛一直盯着张雅宜的神情,在听到“丧衣”两个字时,桑榆看到张雅宜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张雅宜很快调整过来:“桑榆姑娘说笑了。我平日着衣就喜素雅,这衣服虽白,上面却绣着暗纹,断不是丧衣。至于我的脸红润,我昨日睡了一日一夜,气色自然好了许多。”
白衣虽不是丧衣,却能看出张雅宜已经接受了父亲随时可能离世的事实,所以才会提前穿白守孝吧。
想及此桑榆心头一叹,对张雅宜的敬佩之心更深了。
她劝张雅宜:“张小姐,你是孝女,忧思父亲病重我能理解,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多休息,不可郁结于心,否则影响自己寿命啊。”完了她又拍拍张雅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多想想你的夫君,还有你的孩子。”
张雅宜沉默,转头看向一旁的林楚年,林楚年恰巧也正看向她,不,应该说,林楚年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张雅宜身上移开过。
仿佛心有灵犀般,林焕突然跑了进来。
“爹爹,娘亲,你们陪我玩!”
林焕今年6岁,长得粉嘟嘟非常可爱,说话还奶声奶气,听得人不由得心头一软。
林楚年一把抱起林焕,高兴的亲了他脸蛋一口:“焕儿真是个小捣蛋,天天就想着玩,教你认得字会了吗?”
一听到认字林焕的小脸就塌了下来,两眼迅速蓄起水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焕儿不准哭!”
张雅宜一声呵斥,走过去把林焕从林楚年身上扒下来放到地上,高声训斥:“每次一提学习认字你就用这一招,以为谁都看不出耍的花招?娘亲没教过你吗,做人要诚实,不能骗人,你为什么还记不住?”
张雅宜越说越气,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就要去打林焕,幸好林楚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否则这镇纸真要落在林焕瘦小的胳膊上了。
“小雅,你今日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火?”林楚年难得对张雅宜甩脸色,“焕儿不过是小孩子贪玩,你却要打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其实不仅林楚年,就连桑榆这个外人也觉得张雅宜有点小题大做了,小孩子教导就行,一遍不行两遍,真没必要因为这等小事就动手。
但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确实不便插手。
但张雅宜不这么觉得,她反而因为林楚年的袒护更加生气:“小孩子小时候不学好,长大后就会犯下大错,我这是要他记住教训!”
说着也管林楚年如何反应,张雅宜一把拽过林焕的胳膊就往书案走。
书案上铺着一张长长的宣纸,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字——尹。
刚才桑榆跟林楚年进门张雅宜就是在写这个尹字。
张雅宜把林焕抱上椅子坐下,指着宣纸上的字厉声问他:“这个字怎么念?”
林焕小脸涨的通红,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心里委屈极了。但是面对盛怒的母亲他也不敢吵闹,只能乖乖的回答:“yi。”
回答错了。
张雅宜心头的怒火仿佛泄了闸一般,烧没了她的理智,她想也没想,直接甩了林焕一巴掌:“这字读尹,尹!你为什么会读错?你怎么能读错?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为什么你还是记不住?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字你记不住?为什么?”
张雅宜仿佛疯魔了一般,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断的咆哮、发泄,吓得林焕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焕儿!”林楚年大吼一声,立即拽开张雅宜,抱起林焕不断安抚。他看着张雅宜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愤怒,“小雅,你到底在干什么?”
张雅宜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嘴里不断的呢喃着:“这是尹字,为什么你记不住,为什么你记不住?你怎么可以记不住?”
张雅宜的样子像是失了魂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不断的重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