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72、第 72 章

　　良久，钟离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将手臂曲起抵在两人胸前，绵软地轻轻使力，企图与桑城拉开一段距离。

　　这若有似无的动作让乱了心智的桑城重新找回了些许意识，他慢慢停下来，缓缓分开与她相交的唇，向后撤了些。

　　待看到钟离如今的模样，桑城呼吸一滞，心道自己有些……亦可能是很多点……过分了。

　　此时的钟离发髻有些散乱，滑落的青丝垂到鬓边，莫名透着一抹凌乱的美感。

　　她原本穿戴整齐的衣服因他的动作有些松散，外衫的一侧滑落至肩膀，里衣的领口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的唇被他吻得有些红肿，她双唇微张，宛若盛开的花，

　　她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一脸懵懂的看着她，似乎还未从他忽然撤开的行为中反应过来。

　　桑城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忽然猛地撤开身子。目光落在别处，唇动了动，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失礼了”。

　　桑城顿觉一阵懊悔。他并不想在两人成亲前轻薄于她，方才看她那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小女儿态，他莫名就生出些欺负她的意图，谁曾想，他竟也沦陷进去……

　　这一刻，桑城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抬不起头来。

　　钟离如梦初醒，愣愣地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机械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倒进嘴里，清凉的水润进喉咙，不知飘向何处的意识这才渐渐回到脑中。

　　滚烫的脸颊还在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桑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她是否因他的轻薄而生气。

　　看到她只顾自己喝着水，半晌没有动静，桑城忍不住走到她身侧，垂首道：“抱歉，我并非有意轻薄，放才……”

　　话音未落，桑城便见钟离将一杯水塞进她手里。

　　“那个……喝完好受些……我先睡了。”

　　说罢，钟离仓皇逃到床边，脱掉鞋子，外衣也没脱，径直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一气呵成，很快便没了动静。

　　桑城看着手中的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年，哪怕面对以卵击石的战役时，他也没像这一刻这般手足无措过。

　　半晌，见钟离没了动静，桑城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清凉的井水顺着喉间沉入腹中，确实让他体内躁动的热气有所舒缓，可终究是杯水车薪，于是他干脆吹熄了灯，打开窗子跳了出去，寻着河边而去，将整个人泡在冰凉的河水中，体内的燥热这才渐渐平息下去。

　　屋内钟离听到窗子细微的响动，知他离开了屋子，半晌后，她将头悄悄探出来看了看，确定桑城不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盯着房顶看了半晌，钟离忽然勾起嘴角。

　　他……亦喜欢她。

　　不过她有些拿不准桑城现在的心情，方才他跟自己道歉的时候，好像很是懊悔。

　　懊悔……

　　钟离细细想着，他既喜欢她，还主动亲了她，那他应当不是后悔亲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太过孟浪，逾矩了她吧。

　　于是，当桑城重新跳进窗内，还在通过呼吸声辨别钟离是否睡下后，忽听黑暗中传来钟离的声音：“我没生气。”

　　桑城一怔，原以为钟离还会再说些什么，便听她缩进被子，没了动静。

　　黑暗中，桑城因钟离那四个字，一直忐忑的心骤然放松下来，他看着藏在被中只露半个头的钟离微微一笑，轻柔地嗯了一声，而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安静躺下。

　　黑暗中，两人的身影隔着一仗的距离各自躺在床上背靠背，心却从未这样近过。

　　翌日，桑城照例早早醒来，看道钟离还在睡，便悄无声息推门出去。

　　这日是桑城与孩子们约定的教授武学的日子，此时时辰尚早，他准备先自己活动活动筋骨，可才走出屋外，就发现门外不远处的大石上竟已坐了一个瘦小身影。

　　桑城微微有些讶异，他看向天空，估摸了时辰，又看了看四周依旧黑着的屋子，而后举步向身影走去。

　　阿文听到动静抬起头，发现是桑城，立刻起身向他快步走来。

　　说是快步，可依旧能看出他的腿还有些跛，身上也有些不灵便的模样。

　　桑城眉头微皱，待他走到面前时问：“怎的还未康复便来了？”

　　阿文咧开嘴道：“夫子放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知他是不愿错失上课的机会，桑城一阵欣慰，心中不免更喜欢这孩子一些。他让阿文站好，将他的身体各部分捏了捏，大致了解了他的骨骼，而后给他示范了几个动作。

　　“你的身体较弱，若是想习武，则先要将身体基础打好。晚些我给你一瓶药，可调理你受损的根基。”

　　阿文听了眼中顿时透出光亮来，他满面透红想要道谢，可又觉这样的东西定然很是珍贵，他恐是没有资格接受。

　　不过瞬间的功夫，他面上的喜悦便又退了去。

　　他赶忙低下头道：“夫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桑城心道这孩子个头小，心思却是多得很。

　　为了能让阿文接受的心安理得，思虑片刻后，他道：“莫要忘了，之后夫子们之间的评比还要靠你们，你是我的学生，你身体好了，自然也对我有益处。”

　　阿文这才如梦初醒，想到自己这样子，可能只会给夫子拖后腿，若是能调理好，才能多为夫子更好效力。

　　这样想着，阿文更觉自己不能愧对桑城，于是要下跪重重给桑城磕个头，却被他看出意图一把拉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且记住了。”

　　阿文动容，重重点了点头。

　　不多时其他想习武的孩子也陆续到了，桑城给他们传授了些基本的武学知识和一些根基动作，期间，渐渐有村民和同生们从屋中走出，看到孩子们一个个精神头十足的在扎着马步练着拳，不由觉得很是可爱。

　　不过孩子们的兴奋劲很快就被毫不留情面的桑城夫子无情击碎。

　　只见他手中执一柳枝，孩子们哪里的动作不对就用柳枝打在哪里，虽只用了一成的力，多数孩子便已忍不住，痛得叫起来。

　　倒是原本就受伤的阿文却是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屋内，齐衡司南听到动静，走出门来观望，见此情景，齐衡忍不住感叹道：“兄弟，你也太狠了。”

　　桑城面不改色无情道：“习武之路本就不易，若坚持不住可以随时退出。”

　　齐衡忍不住同司南感叹道：“真乃魔鬼。”

　　司南笑容清浅，目光却看向钟离的屋子，恰在此时，钟离开门走了出来。

　　照理说，人们早已习惯了钟离的美貌，可开门的一瞬，那张绝美的脸庞映在众人眼中，依旧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钟离似是未注意到有什么异样，同往常一般与众人打了招呼，而后目光落在桑城身上。

　　迎上桑城的目光，钟离大方一笑，桑城方才还紧绷的面容顿时缓和下来，勾了勾嘴角，两人皆是一副心照不宣。

　　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互动的齐衡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司南，低声问：“夫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不大一样了？”

　　司南摇着折扇，赏给齐衡一个“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目光温和地由二人转而看向树上的一对黄鹂。

　　春天，真好啊……

　　那晚之后，钟离和桑城两人皆心照不宣，不约而同，仿佛两人身上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同出同入，却安安分分地在各自床上安枕。

　　时光荏苒，原本，孩子们最后的考试成绩会成为同生们季度成绩的重要加分标准，然通过多日相处，所有的书院学生都将此事抛诸脑后，连钟离都抛下了与桑城一决高下的心思，一门心思地想方设法为孩子们传授更多的东西。

　　孩子们也没让他们失望，他们自发舍掉了游戏时间，将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学习上，家中有大孩子的，村民们心疼孩子，便将农活都揽在自己身上，争取让孩子多读些书。

　　于是，本是穷苦的小山村，常常传出朗朗读书声。

　　不仅如此，同生们还用各自擅长的知识为村民贡献着各自的力量。

　　有同生发现了生长在村子周边山林的一种药草，此药对调理气血有奇效，在城中深受富家小姐欢迎，从而开辟出村民的一条新的致富之路。

　　亦有同生用擅长的农耕知识，将便利的犁车打造出来，大大提升了耕地的效率。

　　虽不过短短一月，原本毫不相关的富家子弟和贫苦朴实的村民间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羁绊，这羁绊跨越了贫富、阶级……

　　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离别的时刻终将到来。

　　离别的前一天，亦是孩子们考核成绩下放的当日。

　　似是情理之中，又让人觉得意料之外，孩子们的考核成绩出奇的理想，毫不逊色于私塾的小公子和小小姐的成绩。甚至在桑城的悉心教导下，个别几个孩子已掌握了一些基础的身法，足以实现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目的。

　　于是当晚，村长和村民们为了感谢同生们为村子所做出的一切，置办了一场丰盛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