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42、第 42 章

　　至天已将黑，才有三个黑影跃进王珏禁足的别院中。

　　为首的黑衣人一身戾气，看到王珏时也不似往常那般恭敬，只是敷衍地做了个恭敬的手势，而后冷冰冰问道：“公子还能想起我等，真是难得。”

　　王珏沉着脸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哑着嗓子冷声道：“那日在上官楼，若非我兄弟几人，公子怕是烧死在里面也无人知晓，我兄弟四人对公子肝脑涂地，我二弟还……因此失了性命！可公子呢？把我兄弟用过就扔，让他曝尸荒野！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王珏震怒：“尔等莫要信口雌黄！你们屡次失手，本公子还未说什么，你们倒是怪起我来？！若你们有本事，何苦连个桑城都拿不下！”

　　锵——利刃出销之声破空传来，下一瞬，王珏就感到一个把冰凉的匕首架在自己脖子前，刀身泛着寒光，看起来削铁如泥。

　　王珏登时怒目圆睁，又怒又怕，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这可是丞相府！你还要造反不成？！告……告诉你，你若胆敢动我一根汗毛，就别想活着成这里走出去！”

　　老三老四两名黑衣人见状，也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制止大哥的危险行径。虽说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可身在江湖就有江湖人的规矩，若当真杀了王珏，他们怕是真如王珏所说，连丞相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为首黑衣人目光森寒，瞪着王珏威胁道：“我等与桑城有血海深仇，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可公子也不要让我兄弟白死才是。否则，我等亡命之徒，保不齐会做出什么。”

　　王珏被那满是戾气的黑眸盯地心下一寒，方才的气势瞬间就矮了一截。他脑中飞快思忖此时跟他们硬碰硬对自己全然没有好处，若先将他们哄好了，待到完全没用时，再找人来把他们做了便好，何苦冒风险逞一时口舌之快。

　　想着，王珏的声音便软了下来。

　　“老大，你先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说话。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若是先咬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见王珏有退让的意思，老三老四赶忙上前扯大哥的手臂，老大眯了眯眼，这才缓缓将匕首放下。

　　王珏见了，顿时眉开眼笑。

　　“这就对了。你方才说这么多，无非就是钱的问题。我丞相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们把事办好的时候，我王珏何时在钱上亏待过你们？”

　　此言不虚，老大略一思忖，便将匕首又插回腰间刀鞘内。

　　“桑城此事，是我们办事不力在先，我们自当想办法挽救。公子莫要食言便好。”

　　王珏赶忙点头：“这是自然。此番叫你们前来，是要告诉你们，后日便是返回书院的日子，听闻书院为保重众学子的安全，加强了书院的守卫，你们若是等桑城回到书院，那时他伤势大好，再加上守卫森严，想要报仇就更是难上加难。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有需要，随时告知我便是。”

　　说着，他向前一步，拍了拍老大的肩膀。

　　“老二的事，我也很痛心。一会你们先去领些钱，把老二好好葬了。”

　　老大眼睛红了红，对着王珏就是一拜。

　　“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此番，不成功，便成仁。”

　　王珏笑笑，交代道：“下去吧，注意安全。”

　　待黑衣人走后，王珏面上的笑渐渐冷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讽。

　　父亲说的对，用人之道，在于攻心。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蠢货的态度便大为转变，纵使方才像只被惹急的狗，此刻不还是乖顺的很。

　　狗终究是狗，是斗不过人的。

　　老二那蠢货死了，他们为了报仇怕是会更卖力些，届时，鹬蚌相争，他这个渔人自然是最得利的。

　　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王珏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定亲了又如何，若桑城死了，这一切就不作数了。

　　从丞相府上离开之后，黑衣三人来到城北三里外的一处乱葬岗。

　　老四点了火折子，三人搜寻了片刻，才在一处坟头前停了下来。

　　三名黑衣人各自拉下面巾，面色凝重看着坟头。老大将匕首插在地上，又从腰间扯下一个酒壶，对着坟头的土地上浇了浇。

　　“老二，兄弟们来看你了，你放心，大哥一定为你报仇。”

　　老三和老四也站在坟前，各自为老二上了一炷香。老四在拜别过后，忽然脑中灵关一闪，起身问老大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

　　老大皱着眉沉声道：“讲。”

　　老四看了眼老三，而后道：“那日二哥死的时候，照理说，桑城还和王公子一起在屋中，那二哥就不应该是桑城所杀。”

　　老大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你是说，桑城还有帮手。”

　　老四垂着头思索道：“若只有桑城一人，他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那日后院忽然着火也蹊跷的很，似是有什么人在混淆视听。”

　　“大哥，老四说得有理。桑城固然该死，可若真让杀害二哥的人逍遥法外，我们日后有何脸面去见二哥？”老三也出言帮腔道。

　　老大抿紧嘴唇，眯着眼睛，眸中寒光诈现，他抽回地上的匕首，猛地插回腰间，下令道：“走，同我去问个明白。”

　　王珏没想到这三人竟又去而复返，听闻他们的来意，王珏倒是想起来，那日有不知名的人士给他递了纸条，说钟离川跟着钟离烟一同前来，为了防止钟离川有所动作坏了他好事，最好在其必点的一道菜中做手脚。后来听下人来报他没了意识，被锁在厢房后便没再管他，事后他去了哪里又如何，便是连他这个幕后主使都不得而知。

　　这样想来，整件事，极有可能坏在了钟离川的身上。

　　三名黑衣人得知老二的死可能与钟离川有关，心下便有了计划。

　　此时已是亥时，寻常人家早已歇息。三人跃出丞相府，向着钟离府的方向奔去，却在中途，忽然有只冷箭贴着老大的耳边堪堪射过，钉在了附近的木栏上。

　　三人皆是一惊。眼尖的老四发现，箭的上面，还绑着一张字条。

　　三人狐疑对视一眼，老大打开字条，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欲寻钟离川，城南三诚盐行。

　　“大哥，这怎么回事？”老三望向四周，发现四周街道空无一人，这箭，更不知是从何方向射来。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开我们？”老四也狐疑道。

　　老大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当日在上官楼，就有个神秘人与王珏互通消息，想来，这次也与那人脱不了干系。他既处处针对钟离川，便与我们目标一致，只要能复仇，我不介意给他当刀子使。”

　　说着，老大一挥手，三人便向城南的盐桩奔去。

　　近日贩卖私盐的现象猖獗，屡禁不止不说，似乎还有越演越烈的苗头。钟离川作为盐行的主要负责人，近几日忙得焦头烂额。

　　今日得了钟离烟要成亲的消息，他不得不抽身回来看一眼，可不过在家呆了两个时辰，城南的三诚盐行便又出了问题，他一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来到盐行处理事务，等再回过神时，已经亥时三刻。

　　钟离川原本打算在盐行临时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回府，可想到妹妹后日便回书院，难得再见两面，于是便也不管天色已晚，由人架着马车返回钟离府。

　　路上，钟离川一晚上绷紧的思绪终于得到舒缓，他靠在马车内，随着摇晃的马车渐渐涌上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钟离川一个趔趄醒来，有些迷糊道：“到了？”

　　总觉得今日回府似乎比平日更快些。

　　车外没有回应，钟离川微微皱眉，意识也逐渐清醒，就在此刻，车外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把长剑穿过车壁，对着他猛地刺来。

　　钟离川自幼习武，虽比不上身经百战驰骋沙场的将军，可警觉性却是比寻常人强了不少。长剑忽然刺来，他心头一凉下意识闪身，虽然避过要害，可肩膀还是被一剑割开，顿时，锦衣之上就留下一道血痕。

　　刺杀二字立刻如当头一棒，敲得钟离川脑袋嗡嗡作响。

　　而车外的人似乎不准备给他反击的时间，一刀又一剑，快速挥砍着马车。车外没有车夫的声音，想来已是断了气。钟离川借着外面刺客砍在车上的空档突出车外，只见车子不知停在了哪个小巷，四周漆黑，两堵高墙立在两侧，三名蒙面黑衣人站在巷子的两端，将他团团围住。马车上的小厮已仰面躺下，胸口鲜血喷涌。

　　当看到其中两人时，钟离川忽然忆起，当日在上官楼，他与结衣藏身在房梁之上时，闯入房间的两名黑衣人跟此时面前的两人身形很是相似。

　　“你们是王珏派来的？”钟离川捂着伤口戒备问道。

　　老大见状，发出阴狠冷笑声：“钟离公子果然聪慧，既然如此，那就更留你不得。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当日在上官楼，我兄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