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114、第 114 章

　　钟离眨眨眼，只道：“这个嘛……试试便知道了。”

　　赌局开始，掷骨颇为熟练地摇起了骰子。半晌后，他将骰盆猛地放在桌上，而后示意在场众人下注。

　　钟离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在场众人，而后停在骰盆上。

　　在场其他众人一拥而上，分别将自己的赌注压在各自选择的位置。待众人选完了，钟离不紧不慢将赌注推到了“大”上。

　　桑城抱臂看着钟离，似是想出看她究竟为何做出了这个选择。

　　掷骨将骰子掀开，只见其中三个骰子分别是五点、六点、三点，赌桌上赌大的那部分人立时欢呼起来，而赌小的人立时开始垂头丧气。

　　看到结果，钟离似乎也并不惊讶，她虽喜悦，可目光依旧扫过在场众人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城静静瞧了她片刻，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向赌桌上其他的人，忽然有了些许想法。

　　钟离开局就胜，还是在压了重金的情况下获胜，立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连看起来很是淡定从容的掷骨先生都忍不住向她投来目光，微笑道：“客官好彩头。”

　　钟离撑开折扇微笑回应，宛若一个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中的偏偏公子。

　　掷骨的目光在她面上微做停留，而后收回目光，继续进行下一轮下注。

　　桑城微微凑近钟离，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好厉害，不知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离趁人不注意，用极低的声音侧首在他耳边解释道：“方才我便观察了这赌桌上的人，有些人胜率高，看起来胸有成竹，而且也不急于出，这样的人有几个，方才那一局，他们几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大，那显然赌大的胜率会更高些。而且我以前听说，赌场的托会混迹在赌场中，他们与掌骰的掷骨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旁人很难看出，但他们却仅凭微妙的眼神即可了解。通常来说，这样的人会有赢又输，可终究都是赢的。”

　　桑城侧目看她：“所以说，与其说夫人是在赌骰子，不如说，夫人是在赌人。”

　　钟离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即便我以前会听骰子，可已经过了十余年，这们技术可是不练就会退步的，仅靠这个，太不靠谱了。与其如此，不如先找出些胜率高的人，跟着他们，胜率反倒更高些。毕竟，看人的眼力，我可并未退步。”

　　桑城点点头，欣赏地看了钟离一眼，而后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归到赌桌上。

　　接下来几轮，钟离虽有输有赢，可基本上是赢偏多，因此面前的银两早已越积越多。因她本钱本就丰厚，因此短短几局下来，面前已经堆了不少银子。

　　可在第九局下注之时，钟离方要叫出“小”字，桑城却忽然拉住了钟离。

　　“这一局，赌大。”桑城在她耳畔轻声道。

　　钟离一瞬间的意外，她抬眼瞧他，只见他很是认真。

　　虽然意外，却没有迟疑，钟离几乎一瞬间就选择相信他：“押大”。

　　掷骨似是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人的面上扫过，而后又淡淡收了回来。

　　谜底揭开，四点、五点、六点，毫无疑问是大。

　　钟离再度看向桑城，眼中似有星星点点。

　　“怎么做到的？”她小声问。

　　桑城浅浅一笑：“说不准是运气好。”

　　钟离秀美轻挑，显然不信。

　　掷骨不温不火的话适时插了进来：“看来两位公子都有些真本事。”

　　钟离并不接话茬，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几次，钟离全部听了桑城的指示，竟无一例外全部押对了。钟离兴奋讶异之余，也将堵住提得越发的高，很快，两人面前的银子机会堆不下了。

　　很快，两个俊朗的少年郎是赌神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赌场，许多人都来围观两人，很快，赌桌旁围了许多人，或惊叹或艳羡。与此同时，趁掷骨不着痕迹地同身边的小厮说了什么，小厮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匆匆离去。

　　钟离心悦之余，也不仅对桑城几乎完美的正确率感到惊讶。

　　“怎么做到的？”她问。

　　桑城唇角微勾。

　　他原本就耳力极好，赌坊虽嘈杂，可他依旧还是能依稀辨别的出来。暗自测试了几次之后，他大致摸清了骰子不同方向朝上的微妙不同后，便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数。

　　行吧，这似曾相识的情节。

　　许是钟离已慢慢接受了桑城太强的事实，钟离虽无奈自己又在一处擅长之处输给了他外，似乎不似从前那般难以接受了。

　　尤其，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小厮偷偷离去的身影落入钟离眼帘，她与桑城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佯装并未看到，转而对掷骨道：“还等什么呢？小爷今日手气好，再开一局呀！”

　　掷骨浅笑，却不动作。

　　“两位公子实在是好手气，只是公子太过厉害，小的这的庄子钱都被您赢走了，现下暂无银两开局，不如公子先等等，小的已差人去跟东家说明情况，支些银钱过来。”

　　能把常胜赌坊的庄家钱赢光了，可是闻所未闻过。周遭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钟离轻哼一声，似是不信。

　　“常胜赌坊在西京可谓数一数二的大赌坊了，莫不是看我们手气好，于是不想赌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赌场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周遭人听了，亦是开始唯恐天下不乱的帮起腔来，赌坊内顿时哄闹成一团，连门外维护秩序的打手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

　　掷骨见状，面色微变，恰逢此时小厮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面色这才和缓下来，而后对着钟离桑城恭敬道：“两位公子，我们东家有请，不如咱们后面说话？”

　　钟离桑城对视一眼，这时窃窃私语的人群中有人道：“不会是输不起，想要灭口吧！”

　　声音不大，却亦是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

　　掷骨的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着人群道：“诸位放心，我们赌坊做的是正经生意，不会因这一点点小小的亏损就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买卖。况且我们东家只是见二位公子实力不凡，惜材罢了，在场诸位皆可做个见证。”

　　说到这份上，钟离桑城也没有什么顾及了，且不说这本就是他们二人的计划，即便赌坊的东家真的想对他们下手，亦不会明目张胆的在赌坊里，况且他们易了容，若是以后想找，怕也是无迹可循。

　　于是钟离向前一步颔首道：“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掷骨神色稍缓，对着身旁之人交代几句，而后走出赌桌，为钟离和桑城开了一条路。赌场围观的众人不自觉让开，目送着三人离去。

　　三人穿过长廊，约莫走过十余个赌桌后，一扇宽敞的门出现在几人面前，旁边还有四名打手守在两侧。

　　平日，赌坊此处是不对外开放的，只见掷骨对着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们立刻恭敬让开一条路。

　　钟离桑城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掷骨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掷骨角色。

　　很快，两人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掷骨在门上恭敬地敲了三下，半晌，屋内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掷骨推开门，引着钟离桑城二人进去。

　　这间屋子很大，方一开门，便有一股奇特的香气扑面而来，味道并不强烈，却给人一种松弛之感，钟离下意识闭住鼻息看向桑城，见桑城淡淡摇摇头示意她无视，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被迷晕的经历了。

　　屋内幔帘之后，有一人端坐与桌案之后，身形魁梧眉眼深邃，显然一副月氏人的长相。他身旁有一年轻公子摇着折扇负手而立，眉目如画，看起来俊逸非常，甚至可与桑城比肩，只是他的面容与普通中原人显然不太一样，却似乎与易容后的桑城有几分相似。他的鼻梁更为高挑，眼眸也更为深邃，既与中原人有几分想象，又与月氏人有几分相似。特殊且英俊的面容让钟离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似是感受到钟离投来的目光，那公子忽得偏过头来，直直对上钟离的眼睛，眉宇间似有淡淡笑意，虽温和，却不知怎的，钟离对上那双眼的一瞬，便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她下意识移开目光。

　　桑城似是感受到了那人对钟离的注视，亦是抬眼瞧他，目光中有些许淡淡不快，那男子亦是对上桑城的目光，微微一笑，而后转头不再看二人。

　　桌案后落座的那人看到桑城的长相似是微微诧异，不由自主看了旁边的公子一眼。另一边掷骨上前一步，对俯身对那人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坐在桌案后的月氏人点点头，转而看向两人，用显然带着月氏口音的大雍话讲道：“听手下说，二位公子颇为厉害，我们赌场许久没遇到过你们这样厉害的赌徒了。不知二位公子……”他看向桑城，“尤其是这位，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猜对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月氏语问桑城的。

　　桑城面上并无多余表情，似乎也对他忽然转换语言并不感到在意，只是用月氏语礼貌回道：“兴许是运气好。”

　　见他也忽然说了月氏语，那月氏人似乎若有所思后看了掷骨一眼，掷骨微微点头，而后对桑城道：“公子过谦了，即便财神爷都不可能有公子这般运气，况且在下混迹赌坊多年，若是公子使出了什么手段，定逃不出在下的眼睛。所以，公子能有此等运气，定是有过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