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112、第 112 章

　　待钟离川离开，桑城见钟离面色依旧不太好，便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柔顺的乌发，轻声道：“在想什么？”

　　钟离抬眼瞧她，眉头轻蹙道：“我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白文深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桑城静静看着她，大手覆上她柔软白皙的手，温热的体温传来，让钟离忽然莫名生出几分安心。

　　“若你想查，我陪你。”

　　他的声音传来，温柔却充满力量，正如他人一样，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后，给她最强大的支持。

　　钟离微微一怔。

　　“可是……”

　　“不必考虑其他，如果继续调查会让你安心，那我陪你。”

　　片刻静默后，钟离唇角微勾，定定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她何时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想去做什么，去做便是了。

　　更何况，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

　　……

　　在钟离府逗留了一下午，用过晚饭后，钟离桑城两人才踏上了回府的马车。看女儿离开，钟离瑾顾淑晴虽有不舍，可看到小夫妻两人恩爱模样，便又放下心来。

　　钟离川同钟离桑城一起出发，打马去盐庄查看情况。挥别了父母兄长，回府的马车上，钟离便和桑城盘算了起来。

　　“白文深的头七后，父亲便要召开七行商会的例会，那时候，如果洛子白当真有什么心思，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且以他的人脉地位，他极有可能会借此机会取代白氏地位，唇亡齿寒，白氏若倒了，钟离家的地位也定是岌岌可危，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就要弄清楚洛子白的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若他当真存有坏心，那这白氏的地位，断然不能落入他之手。”

　　“夫人准备如何做？”

　　钟离沉吟片刻道：“那常胜赌坊的东家既然是月氏人，若洛子白与月氏勾结，定与常胜赌坊的东家常有来往，不如就先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会有收获。”

　　桑城点点头：“思路不错，但有个问题，既然你兄长都查不到赌坊的消息，那么要不赌坊的东家背后有大人物撑腰，要么他本身就是大人物，我们只有七日时间，你当如何去查？”

　　钟离似是早有准备，听桑城这么问，她抬起眼，而后忽然对着桑城甜甜笑起来。

　　桑城鲜少见到小猫偷腥儿一般的表情在钟离脸上出现，不禁挑起一边眉头，饶有兴致地等她继续。

　　被桑城这么盯着，钟离有些许不好意思，可还是清清嗓子认真道：“呃，那个，之前查杨舒儿时候，镇国公府的探子便比我兄长强上许多，这次……可否也请夫君帮帮忙？”

　　其实这本不是用她张嘴之事，下午还在钟离府时，他便已然悄无声息放出消息给桑家的探子，只是未得知准确消息时，他不想给钟离无把握的希冀，便还未说明。但此刻，她既说了，还是如此模样，桑城忍不住便想逗弄她一番。

　　那双本就勾人的明媚双眸此刻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韵，桑城似还是头一次见钟离这般撒娇的小女儿姿态拜托他事情，心尖忍不住颤了颤。他稳了稳心神，尽量装作淡然道：“夫人这么快就学会物尽其用了？”

　　钟离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术业有专攻嘛，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岂不浪费了？”

　　桑城勾了勾唇，托腮瞧她：“桑家的探子可是忙的很，夫人若要挪以私用，是否应有所表示？”

　　钟离手指紧了紧。

　　她就知道，桑城这个家伙，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欺负她的机会。

　　然而人在屋檐下……何况已经是夫妻了……

　　她眼一闭心一横，抱着桑城的脖子在他唇上使劲亲了一口，而后同他拉开一些距离，扬着有些透红的脸颊小声道：“咳……这样……行了吧……”

　　声音软糯，眼眸波光洌滟，本就美不可方物的脸颊更填几分妩媚，桑城几乎下意识就生出一个念头，一定不能再也第二个人看到钟离这副模样。

　　他抿紧唇，手附在她的腰上，微眯着深沉的眼眸：“夫人若再如此，怕是谈不了正事了。”

　　钟离几乎是立刻弾起，与他拉开一些距离，面色顿时一本正经道：“那就这么定了。”

　　桑城看着忽然落空的手，面上不由自主浮出一抹笑意。

　　“夫人的套路是越来越深了。”

　　钟离不理他，面色无比正经，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另外……我也想自己走一趟，亲自去瞧瞧。”

　　桑城神色微凝，收起玩味道：“你想亲自去赌坊？”

　　见钟离点头，桑城又道：“并非为夫故意泼冷水，只是，以夫人之姿，想要隐藏身份，怕是有些困难。”

　　钟离似是早就猜到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这个不劳夫君费心，山人自有妙计。”

　　桑城对她的反应很有兴趣，不过见她不说，便也不着急追问。

　　“准备何时动身？”他继续道。

　　钟离微微思索，而后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便去探探。”

　　桑城目光自上而下从她身上扫过，意思不言自明，钟离知他所想，补充道：“不过要先回府一趟，有些事情，还有准备准备。”

　　两人回到桑府后，天色方才暗了下来。桑城以今日与夫人累了，要早些休息，不许下人来打扰的命令后，便同钟离一起回到屋中。

　　确定无人来扰后，钟离在嫁妆箱中翻了翻，找出了几样桑城并不陌生之物。

　　“你要用这个？”桑城拿起一团面泥在手中把玩，看钟离的样子多了几分狐疑。

　　钟离抢过面泥，对他怀疑的眼神不以为意：“别忘了上次是谁用这个救了你。再说了，化丑可比化美容易多了。”

　　说着，她也不多做解释，径自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上起妆来。

　　桑城不置可否，亦是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本书，安静看了起来。

　　镜前的钟离仔细回忆着面泥易容的方式，在自己的脸上尝试起来，所幸她记忆力惊人，虽手生，可按着少时看到戏子上面泥的步骤，她也跟着照葫芦画瓢，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看起来清秀的小生便出现在桑城面前。

　　虽说这小生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可距钟离的仙人之姿还是差了许多，因此可以说还是很成功的易容术。

　　钟离站在桑城面前，有些紧张问道：“如何？”

　　桑城放下书，抬眼在她的面上仔细端详起来。

　　若不是凑的极近，倒是不宜发觉她的脸有些许不妥，不过有他在，自然也不会让外人贴近她到这个程度。

　　确定没有什么致命问题后，桑城才直起腰来，微微点头道：“姑且可以算是过关了。”

　　钟离眯了眯眼，心道这厮夸奖一下她是不是能死，而后不由分说一把拉过他，将他按在镜前拿起面泥毫不犹豫糊在他的脸上。

　　因为桑城的底子实在太好，纵使钟离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将他化丑，最终也不过呈现出另一个清秀少年，只是不同的是，这个少年的面目棱角分明，甚至有些月氏人长相的意味。

　　桑城盯着镜中的这张脸若有所思片刻，径自拿起钟离描摹的工具，在自己脸上又修改了片刻，很快，一张几乎有五分像月氏容貌的少年出现在钟离的面前。

　　她既讶异桑城这么快就学会了易容的方式，一方面又讶异他为何要将自己化作这样明显的月氏人。

　　“你化成这样，月氏人一定会注意到你，若是发现我们形迹可疑，事情败露怎么办？”

　　桑城微微一笑，薄唇轻启，轻轻吐出一些钟离并不熟悉的语言。

　　呆愣半晌后，钟离睁大眼，讶异道：“你会说月氏语？！”

　　桑城牵唇耸肩，不置可否。

　　钟离惊叹：“你什么时候会的？”

　　桑城道：“燕平关战役之后，我在西南边境待了不少时日，边境的月氏人比西京多得多，甚至许多商贩都会说上一些月氏语。我便也跟着学了些。所幸月氏语与大雍中原语为同系旁支，与中原语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也不算太难记。”

　　钟离看着面前样似风轻云淡的少年，心绪复杂。

　　她又发现了一处她不如他的地方。

　　嗯，没事，她很好。

　　桑城看她模样，知晓她定又是好胜心泛滥了，忍着笑意，看着那张与平日不同的脸，和那双不管怎么化都无法：“若想学，我教你。”

　　钟离眼眸一亮，桑城又继续道：“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办。夫人可准备好了？”

　　钟离仔细检查了镜中容貌，又将一些面泥放在一个布袋里随身带着，以及将一荷包的银钱挂在桑城身上，最后换上了以前为了方便出行准备好的男装。

　　准备妥当后，钟离自然而然攀上了桑城的肩膀。

　　“我们走吧！”

　　桑城挑眉看她，对她已经习惯自己带她飞檐走壁的方式莫名心生雀跃。

　　趁着窗外无人，他揽住她的腰，向着窗棂一跃而出，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