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丽阵，月支臣》铜鸟溪雪

1、奇门遁甲

　　台下烟雾氤氲，龙虎相合的铜香炉和吊挂在金丝烛台上的烛火一起，温温融融地洒在厚重华贵的丝织宫毯和三两把昂贵的紫藤木椅上。

　　细语轻笑在台边的帘幕后逐渐清晰，暗绿色的垂帘被掀开，张妈身后的贵人们轻车熟路地走进屋内，有礼数极周全的随侍给转身要离开的张妈一包沉甸甸的银锭。

　　张妈保养得极好，顶着一头精致的簪花髻，眉目含笑，竟有少女般的烂漫神态。她微微躬身，道，“贵人稍候，柯英即刻便出来。”

　　语毕张妈转身带上了那扇暗红漆门。一身御赐红色锦袍，口含烟斗嘴角带笑的人落座在左；身着黑色常服，面带拘谨的人落座在右。

　　“玦，这地方如何？莫说落马坡，整个大理都再寻不到第二个了。”红衣男子将口中烟斗递给身后的小厮。

　　黑衣男子转过头，挂着一丝拘谨的笑容，“珉兄大费周折，竟拉着弟来看妓子歌舞？”

　　红衣男子笑得仰过头去，“玦，你真是....”话音未落，台旁绸帘微动，走出一个打扮得极为庄重的少女。

　　少女身着白色衣袍，五官确是中原少女的样子。她对着珉微微一笑，“少府大人。”

　　珉爽朗地笑着，“阿英，今日我带我防风族弟一同来，他前日刚刚走马上任太仆，还望你与他指点一二迷津。”

　　玦面色如常，点头致意。珉拍拍玦的肩膀，“玦，这是柯英。”

　　珉挥手，小厮立刻捧着一个镶着金边的木盒上前，珉也跟着上前 ，道，“你要的西海蛋白石，我给你寻来了。那厢的镇边太守曾欠我一个人情，故殷勤地拿了这一等一的好成色来。”

　　那名唤柯英的少女微微躬身，笑靥如花，“劳少府大人费心了。阿英很喜欢。”其声音狎昵，竟有猫儿邀宠的意味。

　　随后，珉坐回木椅，招手道，“阿玦，你且同她去吧” 柯英浅笑，“太仆大人，请随我来。”

　　戏台后竟另有一方天地，处处透着工巧的雅趣，楠木回廊几转，湿漉漉的假山和苍翠的竹林在方形窗柃后静静伫立。

　　玦缓缓地走在严丝合缝的青石板路上，谨慎地四下张望，“戏台实在是好障眼法。” 柯英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园中露出一块日暮时分发黄发灰的天来，有黄绿相间毛色的翠鸟在竹林梢引来一阵窸窣。柯英款款打开面前的园门，示意玦跟上去。

　　园正中是一间两层高的楼宇，园墙攀满黑压压的茂盛的青萝。底楼修的十分野趣，竹篾窗用翠竹支起，四方的镂空木门折在一边，疏疏朗朗

　　二层窗口斜斜插入一截老杨树枝，见不到内里的乾坤。玦站在院门口，迟疑了一下跟着走进去。

　　一层的左手边的屏风后，摆着一张深棕色的矮桌。面目清冷的侍女端来一壶高丽酒，就悄然退下。

　　二人落座后，玦微微抬了抬眼皮，“柯小姐，你要如何为我指点迷津啊。”柯英笑笑，“寻常卜卦罢了。防风大人，我们开始吧。”语罢 ，柯英拿出地盘，天盘并一些羊骨骰子。

　　玦面色如常道，“柯小姐，我并不信卜算之术。”柯英手上动作不停，“防风大人，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她停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世上，有防风家的兵马都踏不平的城池，难道不能有常人神识不达的神鬼之域吗？”

　　玦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但是随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冷淡的神色，“柯小姐伶牙俐齿，那我就但凭你处置了。”

　　桌上凌乱得排着玄密的阵，柯英缓缓酌了一口高丽酒，玦目不转睛地低头端详这阵，忽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柯英。

　　柯英终于开口，“我用奇门遁甲的地盘排出了鱼丽阵，公子玦可觉得眼熟？”她笑笑，放下酒杯，“这阵法想必早已刻入你的四肢百骸了吧，公子玦，惊才绝艳，不会看不出来。”

　　玦眼中有怒气浮现，但语气并无大波澜，“你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此刻，暮色四合，茶室四面的天际最后一角暖黄也被青黑色吞噬，屋里唯有他们的两张人脸莹莹得泛着白光，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一阵窸窣后，侍女适时地进来，合上房门，在屋内点上昂贵的灯烛。

　　“时候不早了，防风大人。不若我们下次再聊？” 柯英适时起身，作出送客状。

　　玦坐在原地，微丝未动。良久，他缓缓起身，“柯英姑娘，你骗了我，我可从没听说过用阵法占卜的。”

　　柯英转过身，“这卜算虽奇，公子玦若是感兴趣，下次还是在这园里，我将这卜算继续下去。”

　　玦微微低头，“柯小姐，再会。”随后大步走向屋门，侍女又适时为他拉开木门，玦回头看了一眼这室内陈设，随后走向外面暮色沉沉的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