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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国之将倾(一) ...

  •   墨色渲染,隐约露出一双阴狠的眸子。

      “你若是死了,我便将你切成块,一口一口的生吞下去……”

      “哪里也不许去,你的目光所到之处都必须有我的身影……”

      “呜……嗯,不,不要了……”

      哭泣中夹杂着自己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韩善逸猛然清醒,回神了半晌。

      “嘶……”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指冰凉额头滚烫。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隐隐透过纸窗,屋里有些昏暗。

      愣了会神,韩善逸嗤笑一声:“痴心妄想。”

      陶怀谦怎么可能会这样对他?第四天了,他已经到恒城行宫四天了。仍是没有陶卿的消息。

      他心心念念的人没来。

      就好像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发梦。

      所以……连这个人都要抛弃他了吗?

      黑暗中,他的眼角泛着细碎的光。但这光,却是冷的。

      常平的月光凉如水,穿照过一片竹林,洒下一地的斑驳。

      有两人饮着酒,正坐在亭子里赏月。夜风吹拂过境,轻微温凉。

      孟殊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张口欲言。他身旁那位老者像是尚未注意到,于是庭中一阵沉默。

      “祖父,”孟殊的神色难看,“曹将军那里……”

      孟若虚瞥他一眼:“他自己要反,与老夫何干?”

      “可是……”

      “休要再提政事,喝酒赏月便是。”

      孟殊略有些恼怒地从石凳上站起:“国之将倾,我辈岂能在此饮酒作乐?祖父,恕孙儿失陪!”

      孟殊举步,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孟若虚放下酒杯起身,他拍了拍宽袖,仿佛是要扫去上面的尘土,“对长辈出言不逊,乃为不孝。”

      孟殊猛然转头拜他:“朝廷上无所作为,乃为不忠。”

      又拜了两拜,孟殊咬了咬牙,终于是没再回头。

      孟若虚站在他身后,想要伸手挽回,也终是没有伸出。眼中的精光散去,他也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而已。

      孟若虚这一生都未曾娶妻,四十岁那年却突然有了个孙儿。他为孙儿起名为殊,字才遇,希望孙儿长大成人后,能有伯乐识马,使他求取功名,怀才得遇。

      孟殊这前半生的确顺风顺水,得先帝赏识,又有祖父在前提携,及冠时便担任了户部尚书,才倾朝野,在太学与陶怀谦齐名,并称为“天上仅有陶温鸿,良材美质孟才遇。”

      祖父的话,孟殊总是会听的。可这次不一样了,祖父选择了天下苍生,而他孟殊却选择了愚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回禀大人,公子以自刎胁迫要出府!属下……”

      孟若虚抬头望月,他神色憔悴,语气里全是叹息。

      他挥退下属:“不必拦他,随他去吧!”

      稚鸟长大了,即使羽翼尚未丰满,他也没有理由再去阻止这稚鸟振翅远飞。总有一条路是要自己走的,无关身份,不问前程。

      微风里竹叶婆娑,温润而清冷的声音响起,惊骇了这一庭的沉默。

      “孟先生,常平陶氏陶温鸿求教。”

      天色微曦,小太监扣响了皇帝的房门。

      “陛下,该起身洗漱了。”

      没有回应,小太监疑惑的贴近木门:“陛下?”

      他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了房门。

      天气已经转凉,屋内有些阴冷。只见榻上那人将衾被盖过了头顶,看不到人影,也没有声响。

      小太监走上前去,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正对上一双泛着水光的星眸。

      行宫里寂静无声。

      “如何?”韩善逸开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陛下身中奇毒,再加上这几日思虑过重,这才引起的高热,”那大夫跪在床榻旁,不敢抬头,“恕老朽眼界短浅,只看出是毒,却不知是何种毒……”

      “何种毒?”韩善逸咬着字眼重复,他意识有些模糊,竟有些读不懂别人的话。

      大夫抚了把额上的虚汗,暗暗祈祷这昏君可别病傻了才是,白瞎了这一脸的好样貌。

      “老朽医术粗陋,只能着药控制着些许,却是不能根除。……”

      “药?”韩善逸皱眉,突然感觉嘴里泛滥起一阵苦意。他最讨厌苦味。若不是之前他昏迷着,那些人绝对不可能让他把药给咽下去。

      韩善逸一把将桌上的茶盏给摔了出去:“滚出去!不喝……”

      大夫被破碎的瓷片划出了几道口子,慌忙地连滚带爬出了屋子。

      身旁的太监见势不好,忙站出来:“陛下,陶大人嘱咐……”

      韩善逸斜睨过去,吓得这太监噤了声。

      韩善逸眯起眸子:“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你?算了……”

      皇帝陛下抬抬手,好心情的道:“拿纸笔来。”

      小太监忙低下头,随后告退去准备。

      再到书桌前时,韩善逸早已胡乱的净了手。他拿起毛笔蘸了蘸磨好的墨水,在宣纸上两三笔就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随后,丹青为主,水墨为辅,一个辨别不出性别的青衣背影就跃然出现在纸上。

      皇帝陛下眯着眼睛吹了吹,待墨迹稍干就迫不及待的题诗。落笔,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再仔细一看,却是“陶卿”两个大字。

      这两字,让韩善逸瞅着瞅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陛下,曹将军求见!”

      韩善逸头痛欲裂,一把揉掉了手中的字画。屋里随后响起了砚台落地的沉闷响声。

      “滚——都给朕滚!”

      “是……”

      他瘫坐到地上。墨水沾黑了他的衣角,病痛使他脆弱不堪,泪竟止不住地掉到地上,晕染了地上的一片墨迹。

      门外的脚步声尚未远去,却又被人堵了回来,随后又一道声音响起:“陛下,城外聚集了大批流民请求入城,驻城官兵方面已经快阻拦不住了!”

      韩善逸缓缓合上眸子,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依旧冷静无比。

      “蠢货。”

      曹暮雪擦拭着角弓,视线却投向城门处。那里有大批的流民正向前推挤着,企图推开城门,进入恒城,他止了动作,伸手向身后招了招。

      “卫华,你带一队精兵去把城门前的难民给驱回来,记住不要伤人。”

      “是,将军。”

      副将领命而去,身后的心腹却道:“将军为何要驱散饥民?”

      若恒城方面抵挡不住,岂不是便可直接入城?

      曹暮雪扫了他一眼,抬头看向前方。

      那里的恒城瞭望台上微微骚动,正走出一抹艳色来。

      仿佛能使天地都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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