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启》风序

4、第 4 章

　　回到店里之后，寒迟坐在前厅的柜台后面。店铺正常营业的时候她就坐在这里，要么写点炼金心得，要么就研究炼金术式，要么睡一觉。
　　分解，重组，或者在某个基础上再建造，或者干脆就是组合。
　　今天她思考的问题是如今低级炼金术师们面对的材料困难她是否能出上一份力，不说完全改变，至少能够缓解她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压力。
　　炼金术师晋级需要大量材料的铺垫，反复练习才能掌握自己那一级具有代表性的炼金品以应对晋级考试。月启大陆物产丰富，同一个术式能够互相替换的材料很多，价格有高有低，寻找代替方案并不困难，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改变炼金术师是个烧钱职业的现实。
　　门口挂的铃铛发出一声响，寒迟仍然躺在位置上。
　　她一般不招呼客人，任由他们在店里自行浏览，直到有需要她解答的问题才会出现在客人视野当中。这对两方都好，她坚信这点。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被偷走什么？反正上一个行窃未遂，拿了东西还没走出店门，被寒迟打个半死扔到了国王大街上，紧接着又被国王大街巡逻队挂上路灯挂了一天一夜。
　　那个盗贼还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胆大包天的举动扔进监狱，那才是他不适合去的地方，容易被生吞活剥。
　　“请问寒术师在吗，我有一个委托想要发布在您这里。”有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话里带着点迟疑。她走进两步就站在原地，提高声音问道。
　　寒迟慢吞吞起身：“我是寒迟。”
　　看到的是一位女士，衣着朴素干净，手臂上挽着提包，有着方正的轮廓凸起。长相端正，但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不留神就会把她忘记的类型。拘谨地站在那里，看到寒迟起身轻声问，有些忐忑：“您这里是接受委托吗？我听有些人传这里接受委托。”
　　“是的，这里接受关于炼金的委托，但时间会更长。因为这里不像猎取公会，容易被猎取者看到。”
　　寒迟伸手请她在桌子旁边坐下，端来一壶添加了冰块的茶水。
　　甚至于很多委托都是寒迟亲自去的，假如不远。完成率惊人的高，来寒迟这里购买炼金成品的高级猎取者更多，这也意味着他们有能力猎取的材料也更多，更高级。
　　女人有些腼腆，声音温柔：“感谢您的茶。我想要一份霜草，出价高于市场价一百莫尔，可以吗？”
　　霜草？
　　听到这个材料名字，寒迟有些讶异：“炼药吗？”
　　女人表示了肯定：“是的，关于冰霜药剂。我正在练习以霜草为组成之一的术式。”
　　十宗师级别的炼金术师对炼金术式的了解远胜于她，隐瞒这个实在没意思。
　　相当冷门的术式，很少人会考虑，因为霜草作为组成的那个术式主材的成功率太低了，容易导致魔力不稳定而炸炉。效果虽然会更好，但稳定且价格低廉的替代品难道不是更值得被选择吗？
　　“霜草当然没问题。你带徽章了吗？”
　　寒迟的本意是获得霜草之后方便交给女人，登记在册的炼金术师的基本信息都存在炼金公会，她可以雇人跑一趟而不必亲自去。
　　女人有些为难：“只能是徽章吗？我是自由炼金术师。”
　　自由炼金术师，且已经练到了由霜草作为组成的术式所在级别，六级，这更罕见。
　　寒迟对她的经历很感兴趣：“难道没在开设炼金专业的学院学习过吗，自由炼金术师的数量极其稀少，几乎都在炼金公会造册。”
　　她也并不例外。
　　炼金公会部分人做事虽然恶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聪明人留下的遗产，这些遗产能够让绝大多数，不，至少是大多数炼金术士因此获益，至少温饱无需担心，炼金初期的困难也会被公会帮助度过。
　　“是的，我被所在地区的炼金学院拒绝。”女人的表情平静，毫无波澜，“在我所在的地区，学习炼金是……部分人的专利。我这样的学习炼金是被禁止，不受欢迎且受到鄙夷的。我是在离开那里之后幸运获得了地精的帮助，在地精大师的指导下学习了炼金，后来又自己研究炼金大全。我没有所在地区的证明，公会无法为我登记。”
　　寒迟大概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情况，女人说的这种情况在许多区域都存在，即使是炼金公会明令禁止的情况下都阳奉阴违，用其他手段阻挠。
　　想到这里，寒迟有些歉疚：“很抱歉提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徽章当然也可以，您得向我提供一个可以确实联系到你的方式。”
　　登记过的炼金术师要么受雇于他的同行，要么就自己开店铺，即使是流动他们也需要及时更改信息，否则材料采集来了却联系不上，总要有人倒霉。炼金术师们可不想承担那笔“虚假委托”，或者“恶意延迟收货”一类的罚款。
　　“当然可以。麻烦您了。”女人将字体清晰，写好了地址的字条交给寒迟，同时还有一份寒迟确认过后即生效的委托合约。
　　寒迟也不含糊，确认内容无误后签下合约：“我会尽快将霜草送到你手里。”
　　很不凑巧，店里的储备前些日子刚被寒迟给用了，只能去再采集些。
　　霜草是万能搭配，作为稳定者的角色出现在术式中的。
　　如果有炸炉风险高的术式怎么办？加个霜草试试看。
　　如果有极其不稳定的材料怎么办？加个霜草试试看。
　　女人离开前再次向寒迟表达谢意：“您是第一位没有质疑我自由炼金术师身份的人。”
　　她在曾经遭受了许多怀疑，因为她自称“自由炼金术师”。许多人都怀疑她出售的炼金品出自某个见不得光的炼金术师之手，因为“一个没有被炼金学院接纳，没有被炼金公会登记的女人不可能会炼出六级炼金品”。
　　至于她所在地区的炼金学院准入条件？关人们说她没有被接纳什么事情，她没被接纳，这就是事实，因为他们才懒得了解背后的原因，即使了解了也不会改口，因为“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会被破格接纳的”。
　　她没被接纳是因为她没有被破格录取的天分，而没有天分的炼金术师怎么可能炼出六级炼金品？
　　笑话！
　　寒迟这次将女人送出了店门，目送她离开国王大街，身影孤单，慢慢汇入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