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过头》Molaris

11、第 11 章

　　县法院全体干警教育整顿工作大会十一点在大会议室召开，会上将要宣读对罪犯XX一案违规暂予监外执行的处分决定，全体干警着制服，戴法徽，提前十分钟进入会场，会议由院长主持。
　　“会议第一项，由我为大家介绍本次会议的参会领导，本次参会的有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市法院政治部的主任，县纪委的工作人员，以及本院党组成员副院长、专委，大家欢迎。”被介绍的人相继站起来点头示意，底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会议第二项，由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宣读本次违规暂予监外执行的处分决定。”
　　那个主任打开了麦克风，清了下嗓子，“下面由我宣读对罪犯XX一案违规暂予监外执行的处分决定，处分如下，原案件承办人，已退休，决定给予诫勉谈话。原案件合议庭成员，给予书面检查。原案件书记员廖艾阳，不承担责任。”处分宣读完毕，有不少人扭头看师兄，发出窃窃私语。
　　“会议第三项，由廖艾阳做检讨发言。”
　　师兄从座位上站起来，系上了制服的扣子，走到前面，面对主席台鞠了一躬，又转身对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走到发言席上。
　　“大家好。我是廖艾阳，刑庭法官助理，今天我站在这里，向大家做深刻地检讨。”
　　底下坐着的人都抬头看着他，一张张脸晃的他难受，他逼着自己不要看其他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念完了检查，他又鞠了一躬，走回原位。
　　“会议第四项，由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做总结发言。”院长继续走流程。
　　那个主任等到师兄坐好，才张口说，“整个教育整顿期间，各政法单位都做了深刻的自查，没想到第一个被查出来的是法院，我们非常痛心。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询问了当时案件所有的参与人，调阅了全部案卷，本着主动坦白从轻从宽处理的精神，做出了上述处分，我希望大家都能吸取教训。现在到处讲依法治国、依法办案，可是我们的政法干警，带头不遵守法，不按照法律规定办事。就这么个人，都犯罪了，竟然还能在外面吃喝玩乐，要不是后面被抓住了，他倒能逃脱处罚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某些同志在做事的时候毫不用心，一点都没有把党纪国法放在心头，就是这样的人，还想入党？你们出现这样的错误，怎么对得起人民，怎么让每个人民在案件中感受到公平与正义？我奉告某些同志，善用手中的权力，不该你签字的地方，不要签字，认真做事，好好做人，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这样的错误绝不能允许，下次绝不能再犯。”
　　底下更安静了。
　　院长客套了几句，什么感谢领导的发言，我们一定改正之类的，又征求了一下其他人的意思，打算散会，这时综合审判庭一个副庭长站了起来说，“院长，我还有话说。”
　　这个变故不在剧本里，院长还在犹豫，她已经站起来走到发言席，“我想跟大家说几句。”
　　大家都不知所以，茫然地盯着她，师兄也很奇怪，她是主管民事的，平常打交道并不多。
　　“首先要感谢纪委领导的发言，组织上对我们的处分，既是处分，也是关心，我相信我们会吸取教训，以后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但我想为廖艾阳说几句。廖艾阳是非常优秀的同志，在他担任书记员期间，每年经手案件数百件，从来都是自觉自发完成所有工作，不用别人督促。他是同批干警中最先升任法官助理的，业务能力优秀、文字功底出色、调研能力较强，取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他除了本职工作，还承担了很多其他的工作，可以说只要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不让人放心的，我们都有目共睹。这样的年轻人，才是我们法院的未来，这样的同志，不应该仅仅犯了一点点错，就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这件事，上面签字的有承办人，后面执行的有司法局，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但他却做了。他什么都不做，都推给别人，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但他没有。我们法院里有的人，什么事都不做，自然不会犯错，有的人承担了那么多，却因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而要承担责任，这合理吗？廖艾阳，希望你不忘初心，坚持自我，继续发挥自己的价值，如果你要入党，我愿意做你的介绍人。”
　　大家沸腾了，纷纷站起来鼓掌，无人顾及上面领导的脸色。师兄使劲攥着手，指甲掐着手心，又慢慢地松开，微微地抿了下嘴，随即又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散会后，刑庭庭长拍着他的胳膊说，“艾阳，晚上一起吃饭啊，叫上你女朋友，这个事情总算过去了。”
　　师兄笑着答应。

　　漾漾出门买菜，路过一家饭店，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师兄，和他的女朋友。他们一群人坐在那里，热热闹闹，师兄笑得非常开心，不时地和女朋友站起来给别人敬酒。漾漾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头发毛躁，素颜，大T恤，大裤衩，洞洞鞋，一手拎着一包菜，是圆圆点名要吃的茭白、芦笋、豆芽、韭菜，一手拿着冰淇淋，冰淇淋快化了，有一滴顺着手背滴到了地上。漾漾觉得自己又要哭了，实在太不争气了。师兄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柔，可是对自己又这么残忍。就算他交女朋友了，为什么要瞒着她？就算她是备胎，为什么不当面和她说清楚？他把自己当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漾漾又伤心，又生气，最后还是自尊心占了上风，拿出手机，点开师兄的头像，取消备注，取消置顶，拉入黑名单，一气呵成。然后转身，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留在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