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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迷宫 ...

  •   七岁那年夏天,大伯家的度假山庄开张,我们全家过去玩。

      这个度假山庄所在的地址,据说原来是二十几亩的地,挖成了十几个鱼塘,边上地势偏高处有栋不大的房子,五间房排成一排,房子西侧是大路,南边的台阶与大路相连,北面是不高的小山坡,东面则紧邻鱼塘。

      大伯把他们家原来的房子卖了,把这里包了下来,改建了一番,一部分鱼塘被填平,建了一栋五层的小楼,那栋旧房子则完全当做仓库,堆些工具,鱼食什么的,然后开了度假山庄,集钓鱼、休闲、餐饮、住宿一体。

      午饭过后,大人们喝茶聊天打牌,我则和大我三岁的堂哥在鱼塘边瞎跑——大人们倒不担心,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游泳健将!
      转悠到那栋旧房子周围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要捉迷藏,地点就在旧房子范围内,哥哥也同意了,出于礼让,他自愿先让我藏他找。
      我围着房子转了一会儿,在北面靠小山坡的一边墙角发现了一个正方形墙洞,截面似乎正好能容下我这么大的孩子爬进去,不知道那个墙洞作用是什么,有一个铁网门拦着,不过没锁,我想着,藏在那五间屋子里太容易被找到了,这个地方,哥哥一定想不到。
      于是,我拉开铁网门爬了进去。

      里面很凉快,在炎热的夏天,算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不过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可以感觉到里面很深。大概是出于好奇心,我竟然一直往里面爬了……

      我爬得很慢,中途碰到拐角转了几次弯,里面的空间很有限,我不能坐也不能蹲,渐渐的有点累了,当我意识到除了自己的喘气声和隐约的流水声,这里就像一个密闭空间一样死寂,我开始害怕了。
      我想往回爬,但里面的空间,不足以让我顺利掉头。我只能跪着倒退,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后面也是一片黑暗,我居然连出口都弄丢了!
      我顿时吓哭了,开始大叫起来,希望哥哥正在找我、能听见我的声音,希望他能发现我在这里,我一边大声哭喊,一边手脚并用爬着往后退。

      拐了几个弯后,我慢慢镇定了一点,停止了哭喊,心理安慰自己:这里只有一条路,我很快就能出去的。我刚平静下来,死寂的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一个轻细的声音、一个童音,他说:“别走啊,捉迷藏,陪我啊,陪我捉迷藏,然后你们都找不到我……”

      我吓得四肢都软了,趴了下来。再次大声哭喊,想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那个童音,但是没有用,那个声音像透过每一个毛孔直达脑子一样:“别走啊,捉迷藏,陪我啊,陪我捉迷藏,然后你们都找不到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嘻嘻地笑。我自己的哭喊声反而显得弱小而遥远。

      我逃命似地往后退,想要远离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却对我紧追不舍。我用自己的尖叫来和它对抗,依稀中感觉到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潮湿的鱼腥味,还有一种恶心的臭味。
      有风,就应该有出口!
      但回头一看,身后依然是无尽的黑暗。我突然想到,哥哥怎么还没找到我,他没看到墙洞吗?没想到我会藏在里面吗?

      我没有手表,当然,即使有,这里也看不见,我只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已经喊不出声了。因为实在太累,我不得不再次尝试翻身,意外的是,空间似乎变大了,居然能弯腰坐起来,于是我调了个头,开始往前爬,这样轻松多了,也快多了。

      那个恐怖的童音始终没有消失,只是时高时低,却越来越近,仿佛声音的主人已经到了我身后。“别走啊,捉迷藏,陪我啊,陪我捉迷藏,然后你们都找不到我……别走啊,陪我捉迷藏……嘻嘻。”

      我不顾一切地往前爬,双手双腿疼得都麻木了。终于,我看到了一丝亮光!那个声音也突然消失了。

      但是,当我到达期望中的出口时,脑袋里“轰”地一声——这个出口没有铁网门,但外面竟然是一片水塘,明明我是从面对山坡的入口进来的啊!而且,天都已经黑了,光亮来自于鱼塘边的路灯。
      大人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在喊我的名字。

      我扯着已经哭哑的嗓子拼命喊着妈妈,一边喊一边向外爬,出口外面,正是这栋房子东面的鱼塘,水面离这个洞口至少有三米高,我是游泳健将不错,可是我没有跳过这么高啊,平常最高也只有一两尺的平台。

      我声嘶力竭地叫着妈妈,周围鱼塘供氧的活水和机器掩盖了我可怜的喊声。好不容易,终于有人发现我了:“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于是一大群人从房子前面围了过来。但这个洞口在鱼塘上方,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大人也够不着我。我趴在洞口不知所措。
      爸爸和大伯先后跳下水,朝这边游了过来。他们游到我的正下方,喊我别怕,往下跳。我不敢跳,犹豫着,突然仿佛又听见了那陌生恐怖的童音,她好像在嘲笑我,这下我什么也不敢想了,双手抓着洞口两腿一蹬,猛吸了一口气跳了下去!爸爸和大伯在水里稳稳地接住了我……

      第二天,爸爸问我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他的眼神充满焦虑和担忧。我把能回想的经过都告诉他了,爸爸听完沉默得可怕,脸上没有血色,一直在抽烟。妈妈也没说话,我看到她转身抹眼泪……

      几天后,大伯请人把那栋房子拆了、

      很多年以后,一个初中暑假,和哥哥、以及别的小伙伴又一次玩起了捉迷藏,突然回想起这件事来,问哥哥那天为什么那么久没找到我。哥哥告诉我两件事,让我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第一件事,房子推了,下面是条七弯八拐的通道,确实只有东、北那两个出入口,至于用途,他们也不知道;第二件事,那天捉迷藏的时候,哥哥曾经过那个洞口,也想过我可能藏在里面,但当他走近后,事实告诉他不可能,因为铁网门是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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