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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失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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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对阳明山里太过熟悉,二人很快甩开追击的众人,来到了上次落水深潭时歇脚的山洞,上次篝火的余烬依然如故。
尹万宁颓然地倒在洞内山壁的角落,无声无息地任泪水扑簌簌地滴落。阿青麻利地在尹万宁身边生了火,挨着她坐下,紧紧地搂她于怀里,亲吻她脸颊上的眼泪。
尹万宁在阿青怀里呜咽着:“这么多年我才回到阳明剑派,还没在阳明剑派呆过一晚,每次都是打架,这次爹死了都不能在他身边…”泪水很快打湿了阿青的衣襟,阿青的脸颊紧紧挨着尹万宁的脸,他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脸,她的头发,
“我不应该回来,我的确不应该回来…”
“不是你的原因,别这样想。尹掌门临死前说,对不起阳明剑派,对不起你。要我们好好的”,阿青安慰道。
尹万宁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望着阿青道:“他这样说的?他还说了什么?”
阿青抚着尹万宁的秀发,眼里闪烁着泪光,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尹掌门原话是,对不起阳明剑派,对不起小东,你们好好的。后面就没有言语了”。尹万宁紧紧地搂住了阿青。
阿青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阳明剑派和武林各派都在找我们。我们得想个其他地方,也不能这个样子出去,被王稷抓到,他不会放过我们”。
尹万宁紧紧搂着阿青,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哽咽道:“我们还能去哪里?我们根本打不过王稷。我爹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阿青抚摸着她的背,轻轻道:“我陪着你,我永远都陪着你。我们先回永州客栈,和道长一起赶紧离开这里,边走边商量吧”。
尹万宁从阿青怀里直起里身子,眼泪婆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不了”。
尹万宁拉起阿青,踩灭了火,走到洞口。一阵山风迎来,她不禁哆嗦了一下,秋日深夜的风,凄凄寒凉。
阿青搂了搂尹万宁:“等天亮一点,暖和点再走”。
“现在就走吧”,尹万宁抬头看了看天,东边天空上一轮弦月高悬,深邃的天空点缀着几颗微弱的星光,这秋风残月星稀,倒是挺符合她此时心境。
尹万宁叹了口气,紧紧拽着阿青的手,随口道:“这是深夜了吧”。
阿青看了看月相:“寅时过了”。
尹万宁望着月:“今日是二十四了?我阿娘去世的前一晚也是这样的月,我记得很清楚”。
阿青拉住尹万宁的手,边走边道:“是,今日二十四了,这会月相位置寅时过了,等我们走出山到永州城,天应该就快亮了”。
尹万宁的心揪了一下,突忆往事:阿娘去世前的那晚到她的房间为她关窗,和她温柔说话许久,那情那景历历在目,永生记得。她儿时睡觉很沉,从不半夜醒来,不知那晚为何就醒了,阿娘也恰好在她的房间,陪伴着她许久。她曾经感叹是上天怜悯,冥冥中给她这点短暂的温暖时光让她可以反复回忆。可现在,她突然想到,或许是阿娘特意到她的房间把她弄醒,和她说话?
今晚在阿爹房间里,他对尹万宁质疑他和阿娘的关系情绪极其激动,说了“那晚我整晚都和你阿娘在一起”,可显然,他并不是整晚和阿娘在一起,半夜寅时左右,阿娘在尹万宁的房间呆了许久。一瞬间,尹万宁的心里像落了一块巨石,沉闷压抑地吐不出一口完整的气息。
“妹妹,怎么了?”阿青觉察到尹万宁的异样,她沉闷许久,没说过一个字。
尹万宁停住了脚步,阿青也停了下来,侧身望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是不是很冷,不舒服?”
尹万宁勾住了阿青的脖颈,她抬首看着他,山林里昏黑,他的眼眸漆黑,并不能很清楚看清他的表情,但她就觉得他能看到她的心底。她踮起脚尖,快速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迅速地把头整个埋进了他的胸前,不敢再看他,低声道:“我爹说了谎,他和我想的不一样”。阿青紧紧地搂住了她,下颚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天边微微有了亮光,二人进了永州城。阿青在自己和尹万宁脸上捯饬了几下,以防有人认出,悄悄进了谭道长住的客栈,扣响了门。
没人回应。谭道长不可能睡得那么死,阿青推开了门。屋里空无一人,桌上放着折上的一张纸笺,用茶盏压住。
阿青,妹妹,此去一别,山高水长,阖乐安康,各自珍重。若有机缘,亦可再见。切勿寻觅,必引你我不测之祸。切记!切记!谭亦华。
阿青和尹万宁面面相觑。阿青不是没想到谭道长会单独离去,但没料到竟然这么早,分明是他们前脚离开,谭道长后脚就走了。
阿青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出去给你买身男装衣服,妹妹你等我片刻”。
尹万宁道:“我和你一起去!”
阿青吻了吻尹万宁的脸颊,道:“你一身好看的女孩子衣裳,就是脸上易了容也挺打眼的。我去去很快就回!”
尹万宁叮嘱道:“那你快去快回!”
阿青道:“当然,我叫小二给你送些吃的上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阿青转身出了门。
尹万宁哪有睡觉的心思,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细细回想这一晚的各种事情。门外有人声:“客官,您要的吃的来了”。
尹万宁开了门,除了送东西的小二,大师兄湛万晖站在门外看着她。尹万宁咬了咬唇,接过了小二手里的吃食。小二点头示意,笑道:“二位慢慢聊!”随手关上了门。
“大师兄!”
“小东!”几乎同时,二人开了口。
尹万宁道:“大师兄,你先说吧!”
湛万晖道:“小东,你上次回阳明剑派,我不在。这次回来,又是这么个情景”。
尹万宁眼眸低垂,叹了声气。
“我和阳明剑派都相信你和万山!”
尹万宁瞪大了眼,望着湛万晖,她眼眶里渐渐盈满了泪。
“这会儿一时也说不完整,总之,你要相信,阳明剑派你的师父、师叔们,还有你的师兄弟妹们,都是站在你和万山这边的!”尹万宁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那个假的,你没回来前,虽然她仍然嘴硬,掌门已经将她软禁了起来。王稷诡计多端,现在武林中既有和他沆瀣一气的,也有不知实情被他蛊惑的,昨晚我还担心你会硬来,你和万山跑了正合我意。我们先打发了那些上门来的人,再好好商议后续怎么办”。
尹万宁哽咽道:“谢谢大师兄!”
湛万晖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说这些话做什么。那个假的回来,不少人都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但大家总是想小东遭了大难,性格改变些也正常,没有往坏处想。她知道我们过去的很多细节,你不要怨大家认错了人”。
尹万宁道:“我不会的”。
湛万晖又道:“我估摸着你俩怎么都会在永州城里买点东西,连夜吩咐弟子给这里的店铺、客栈老板都打了招呼,过去我们阳明剑派给了他们不少帮衬、恩惠,幸而真寻到你们。我有朋友在郴州城乡下,离阳明剑派也不算远。你和万山暂时去我朋友处休息几日,那里极为稳妥,绝不会有事,等我们阳明剑派把这里的事了结清了,你俩就回来,给尹掌门下葬,我们好好商议后面的事情”。
尹万宁听到给尹天盛下葬,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湛万晖抚了抚她的肩,安慰道:“小东,你爹的仇还等着你呢,振作起来,阳明剑派弟子从来不会被困难打倒!现在武林各派都心思不稳,我们可别先自乱了阵脚”。
尹万宁点点头。说话间,阿青进了屋,见到湛万晖吃了一惊。湛万晖把刚刚对尹万宁说过的话又简单说了一遍,劝他二人:“你俩换了衣服,赶紧去郴州我朋友处吧”,又递给阿青一封信:“这信笺里交代得很清楚,你到时给我朋友看,他会安排妥当的。这也是师父师叔们的意思”。
阿青心里感激,但他这会儿挂念着谭道长,并不想去郴州,尽管谭道长在信中劝说勿要寻找。
阿青看看尹万宁,犹豫道:“不如我们依着大师兄的,去郴州,我再去…”
尹万宁明白他的意思,坚决道:“我要和你一起!”
湛万晖疑惑道:“你们还要去哪儿?现在你们在阳明剑派庇护下才是最安全的,到其他地方都免不得一番打打杀杀,惹来更多是非”。
阿青道:“大师兄,我知道你说得很对,为我们考虑得特别周全,但这个事我非做不可”。
湛万晖道:“到底什么事,不能和大师兄说吗?”
阿青突然坚定道:“是我母亲旳事,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最近得知我母亲的消息,她可能命在旦夕”。
“你母亲?万山,你是契丹人的?”湛万晖没有说下去,他一直不怎么相信王稷的话。
“我不知道,我得问我母亲,都是传言。如果我不去帮她,我可能再无机会知道了”。
湛万晖沉默片刻,道:“那这样,我不阻拦你们。你俩万事小心。这个郴州的地址你们还是拿着,改变主意了或者有需要一个躲避的地方,都可以去那里”。湛万晖又看了看尹万宁,叮嘱道:“小东,你的鞭子和双刀最好都收起来,改用剑吧。你这身武艺太容易被人认出了”。
永州城外,二人与湛万晖挥泪别过,向东海鹿儿岛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