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到现在

1、第一章

　　夕阳染红了天际的云，拉长了楼房的影。远处的高楼上传来钟响，惊起一群鸽子飞向天空。这一天即将拉开黑夜的序幕。
　　这时，大多数小贩开始收拾东西回家，汽车来往的数量也减少了很多，偶尔也有人力车夫拉着谁家的太太小姐奔赴各种宴会。
　　这里有一栋高大的楼。之前是家规模不小的银行，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空了起来。大楼的门紧紧的关着，很华丽也很森严。大楼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女孩，典型的学生扮相——蓝衣黑裙。
　　她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下午。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看不出她的喜或悲。过往的人总忍不住停下匆匆前行的脚步看看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年幼的学生，但她却有着精致的长相和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总能很轻易的就吸引别人的目光。但停下脚步的人却也只是看看而已。尽管她安静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气息——疏离。

　　张婶忙活了一天，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张馍没有卖出去。以前在乡下，人们总称赞张婶的馍很筋道，很好吃。可到了这城里，也不知怎地，这馍总卖不出去多少。听说现在城里人都在流行吃一种叫“蛋糕”的甜食呢。张婶见过蛋糕的样子，花花绿绿的，很漂亮。但她还是更喜欢馍，样子朴实，金灿灿的，表面凹凸不平，像极了乡下的田地。
　　今儿个情况还不错，就剩了那么一张馍。天色渐暗，家里还有许多事等她回去张罗，例如家里的小鸡还等着她去喂食，孩子、丈夫也还等着她回去做饭。
　　想到这儿，张婶瞟了一眼坐在大楼前的那个女孩。嘿，这丫头长得可真水灵！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坐了一下午。张婶想了想，便向那女孩走了过去。
　　“丫头。”张婶轻轻唤了一声。
　　女孩抬头看她，目光冰冷。这吓了张婶一跳，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个……丫头我见你在这儿坐了一下午，肚子该饿了吧。我这儿还剩一馍，你拿着，凑合着吃吧。”张婶从篮子里拿出馍，递给女孩。
　　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便消失了。她推回张婶的手，“谢谢，我不饿。”
　　“那个……”张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丫头，我不收你钱的。我这儿就剩这一馍了，天色晚了，家里还有事要忙，我看你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一定饿了。这才想把这馍给你，让你充饥。你该不会认为大婶是坏人吧？”
　　“大婶，”女孩笑了笑，“我可没说您是坏人。我不饿，你吃吧。我看您忙活了一天，该饿的是你。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肚子饿。”
　　女孩嘴边漾开了笑，终于让人感觉不那么疏离，反而让人心生温暖。
　　张婶见女孩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忍不住笑：“呵呵。不认为我是坏人就好。丫头，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我在这儿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来。”
　　“丫头，你家不在这儿吗？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张婶坐到女孩身旁。
　　女孩转过头看了看张婶，又埋下头说：“大婶，您是好人。不瞒您说，我和家人失散了。先前家中变故，于是父亲带着我来这儿投奔一位远房叔父。昨儿在火车站，家父不知为何匆匆离去，只告诉我让我在那儿等他。可是等到今早上也不见家父回来。后来，有一个男人告诉我说他能找到家父 ，让我随他去找。可谁知……”女孩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道，“谁知那人竟想卖掉我！我费了好大劲儿才逃了出来。逃经一拐弯处的废弃房子，我躲在里面换了衣服，听到他们追了过去，这才逃到大街上来。我想着，即使他们追到我了，在这大街上还是会有所顾忌，于是便在这楼前坐了下来。”
　　“这些个混蛋！”张婶怒骂道，“丫头，这年头到处乱糟糟的，不要再随便相信别人，我……”
　　“大婶，我可以相信你吗？”女孩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打断了张婶的话。
　　张婶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女孩，竟说不出来话。
　　“啊？大婶，我可不可以相信你？”女孩摇了摇张婶的手臂，“大婶，本来我想去找警察，但你知道这年头‘警匪一家亲’，他们说不定会嫌麻烦直接撵我走。我也想回家，可家中遭遇变故，家人早已离散。大婶，我可以帮您干活，可以帮您照顾孩子，只要找到家父，我立马离开，并把寄宿的钱都算清给您，好吗？”
　　“这……”
　　女孩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声音也变得细小：“我再没地方可以去了。”
　　“不，不是这意思。”张婶赶紧解释，“其实，我们也是租别人的房来住的。说是租，却没交过租金。早年我男人在工地上摔断了腿，一家人也没啥生活来源，梓箫见我们可怜，便让我们住下了。后来我男人腿好了，本想着不好再呆下去，于是准备东拼西凑借点钱还给梓箫，我们就搬出去。但梓箫坚持不要那钱，还说住了那么久，大家就如同亲人一样，让我们不用搬出去。你说相信我，当然可以相信我，大婶绝对是个好人！只是，带你回去，还得征求梓箫的同意。”
　　女孩看想远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絮絮道：“这样啊”
　　张婶拉起女孩的手：“走吧，丫头！梓箫是个好人，他听了你的遭遇一定会让你留下的！你不用感到失望。”
　　女孩错愕道：“真的吗？”
　　“当然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女孩拿起怀中的包袱，欣喜的一笑，泪也跟着滴了出来。
　　“别哭了，丫头。”张婶擦掉女孩的泪，女孩感觉到她手里的老茧，虽然很粗糙，却给人很真实的温暖。
　　“走吧，丫头。”
　　夕阳西下，留下天边镶着金边的红霞。虽然不知道会被接受还是被拒绝，但女孩的心却被真实的温暖填满。夜幕降临，而女孩却感觉到在生命的某处已为她点亮了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