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端木灼

1、全

　　徐正杰忙完手头最后一个ｃａｓ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抬眼看到了右腕上的手表：

　　１７:３７

　　已经这么晚了！要来不及做饭了！

　　猛地站起身，徐正杰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按在桌上，引得众人侧目。

　　“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再继续。”

　　他说完来不及等众人的回应就拿起公文包率先离开了公司。

　　徐正杰好不容易挤完了公交，急匆匆的往家赶，路过紫燕时想着铁定是来不及做菜了，就顺道买了陆斌喜欢的红烧肘子和酱鸭带回去。

　　一路赶到家门口是已是气喘吁吁了，颤抖着手掏出钥匙，一开门就对着屋内露出爽朗的笑容：
　　“阿斌，抱歉回来晚了，不过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肘子和酱鸭，马上就做饭，你再等一下啊。”

　　陆斌原本皱着眉有些黑的脸毫无准备的被徐正杰灿烂的笑容恍了一下，一瞬间倒是有些愣怔了，随即还是冷下了脸，正想说什么却见徐正杰已经换好了鞋，忙活着从厨房拿出了菜盘装菜：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酱鸭垫垫，我再理两素菜炒下就好，要不了多久。”

　　陆斌在徐正杰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有些愣愣的盯着装盘的俩菜。

　　徐正杰已经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理菠菜了，他背对着客厅，手中的活儿顿了顿，倒是没回头，好像在听着客厅的动静，半饷才出声道：
　　“阿斌，我昨天那话．．．你别放在心上，我那只是一时冲动，不是真要和你分手，你这几天总不回家，我一时气急了才那样说的，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他手上还握着正在理的青椒，像是不小心被辣着了，低头在右手臂上揉了揉眼睛，随即抬眼盯着面前的菜篮，但双眼之中却未映出任何东西，想必思绪已经飘到了昨天以前。

　　陆斌没动客厅的菜，冷着脸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听着徐正杰的话也不出声，只是盯着徐正杰的背影，慢慢的走到他身后。

　　“十五年一个月又三天。”

　　陆斌伸向徐正杰的手因对方突然说出的话语而停下，他仍旧盯着徐正杰的后脑勺，倒是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对方的意思。

　　“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一个月又三天了。”徐正杰及时为陆斌解惑，“你可能不记得了，阿斌，十五年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是你的生日，我那天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半夜跑到你家祝你生日快乐，接下来我就想像你告白来着，结果你却先一步把我骂了一顿。”
　　他说到这儿时低笑了下，像是带着些委屈的自嘲：“也怪我自己糊涂，白天在学校看你体检表就乐坏了，呵呵，你生日就在我前一天，我当时就觉得这肯定是缘分啊，不枉我暗恋了你三年，想着不久就要高中毕业了，当晚才急着去找你摊牌，结果却——”

　　陆斌环手倚在墙上，低头听着徐正杰坐在他脚边回忆往事。听对方说着他也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一晚，徐正杰半夜红着脸捧了个蛋糕在自己窗下抬头微笑，那是他十八年里过的第一个生日。看着有人捧着蛋糕祝福自己生日快乐，陆斌当时就被惊到了，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欢喜的吧，可惜就算再高兴当时他第一反应也是把徐正杰骂了一顿。

　　徐正杰不知道，陆斌的生日就是他妈妈的忌日，在陆斌家里，他的生日是不被允许庆祝的。那晚徐正杰大声的祝福惊动了陆斌的父亲，结果——

　　“结果我们就被你爸爸给赶出去了，嘿嘿，说起来其实是你被我连累到被赶出家门了，后来我们只好两个人窝在学校门口旅馆三十块一晚的单人间里——”
　　徐正杰微微低头，脸颊微红，陆斌见状笑了，他想起来了，徐正杰一路安慰着生气的他，在旅馆里安慰着就安慰上床了，那是两人的初次，因为没有经验有不少磕绊，却不意外的值得回忆，以至于现在的陆斌回想起当时徐正杰羞涩的模样也不禁心情愉悦起来，他不自觉的伸手轻抚开徐正杰耳后的短发，果然看见徐正杰的微红的耳朵，顿时有种对方可爱到想要一口吞下的感觉。徐正杰被陆斌的动作惊得一抖，回过头来迷茫的眼神更是让陆斌心中一动。

　　徐正杰洗完青椒又在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划开入碗，低头打着鸡蛋脸上却有些落寞，手中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目光空洞，轻叹一口气说道：
　　“第二天你说你接受我的告白，就像做梦一样，我们在一起了，我以为这只是你在高中最后两个月对我的怜悯，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和我报考了同一个大学。”
　　“就像做梦一样，”徐正杰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我们在一起了，在一起很多年。”

　　的确，很多年了。
　　陆斌心中不自觉的无声应着，他还记得自己瞒着徐正杰报考了大学，想给对方一个惊喜。随后他们度过了两个月甜蜜的暑假，直到入学，他们依旧相爱。

　　大学四年，他们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最终还是在大学毕业时携手进入社会。工作两年后他们便合作开了家广告公司，随后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只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徐正杰已经炒好了青椒鸡蛋，装盘端上了餐桌，像是迷惑的问出了这一句，随后变自答了起来：
　　“也就这两年吧，你应酬越来越多，男人嘛，还不都这样，以前我相信我们会是不一样的，结果．．．看来男人总还是抵御不了诱惑。”

　　陆斌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低头闻了一下菜香，竟有种真饿了的幻觉，才刚想着阿杰还是一如既往的贤惠，却听见徐正杰冷笑的嘲讽，顿时一口气憋在心口。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陆斌怒目瞪着徐正杰，对方却完全不理会，重新回到厨房理了点小青菜打算再简单做个汤。

　　徐正杰的无视让陆斌更加的愤怒，他也不理会桌上最爱吃的青椒肉丝了，跟在徐正杰后面重新进到厨房，冷飕飕的盯着徐正杰忙活的身影。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总在外面应酬，大家都是男人，谁还能不知道了！

　　陆斌心中恼怒徐正杰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徐正杰却完全没理会他的怒气，只是专心的做着最后一道菜，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你和安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装不知道而已，我想着你就算是逢场作戏，总有回头的时候，可是你这两个月几乎都夜不归宿，连我们十五周年纪念日都忘记了，我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总忍不住的想：
　　安博比我好吧？应该是总有一个地方你会觉得他比我好吧，然后你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渐渐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呵呵，我真贱，是不是？你都这样了，我还是不敢和你摊牌，我怕你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了，我总想着你总会有回头的一天，就算那一天遥遥无期也好。”

　　陆斌开始还有些心虚，周年纪念那天他被安博耍手段缠的脱不开身，随后看着徐正杰渐渐开始哽咽，心中却有些不忿。
　　那个安博不是你自己先勾搭上的吗？你玩完了他跑来找我，我这只是顺带用用，老子都没处出气呢你倒来喊冤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该回头的啊！”徐正杰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了，猛地大声哭了出来：
　　“他都已经把你们的照片拿给我了！你竟然还和他说要跟我离婚！我怎么忍得下去、怎么忍得下去！”

　　陆斌这时有些慌了，和安博说要离婚只是有次和徐正杰吵架后的气话，还有安博拍了什么照片他完全不知道。徐正杰哭的越来越伤心，甚至都要有些喘不过气了，陆斌却只能慌着神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从没舍得让阿杰这么伤心过。

　　青菜汤已经端上了餐桌，徐正杰脱下围裙，摆好碗筷，穿过站在餐桌旁的陆斌，打开房门向里道：
　　“阿斌，吃饭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房内只有一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徐正杰走过去侧身躺在他身边，伸手抚上他的心口，干涸的血渍有些黏腻，他歪着头靠在陆斌的肩头，在对方耳边轻语：
　　“阿斌，别睡了，要吃饭了。”

　　染血的水果刀被丢在角落里，静静的不在任何人的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