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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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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疼,是胳膊吗?”
景池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这疼痛来的太过汹涌,已经从胳膊蔓延至了全身,景池脸色愈加苍白,他闭上双眼紧咬下唇隐忍,片刻间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右手紧握浑身发抖,呼吸逐渐急促。
泽央掀开了他的衣服,露出的断臂处在短短的时间里忽然从苍白变成青紫一片,这青紫色顺着那一圈伤口蔓延,已经爬上了景池的肩头。
“走,我带你去找周南。”
泽央不敢贸然动手,只能先去周南,他扶着景池起身,可景池才刚站起就直挺挺的往前倒去。
“景池!”
景池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听不见泽央喊他,泽央不敢耽搁,给景池穿好衣服小心抱起他径直去找周南。
景池的身体由热变寒,泽央清晰的感知着来自他身体上的变化,他一路上都在喊着景池的名字,但景池始终昏迷不醒,毫无回应。
所幸周南没有去往别处,就待在他自己的院子里翻书,泽央怀抱景池一脚踢开了他的大门时,他立刻撂下书上前查看。
“他怎么了?”
“刚涂完药就成了这副样子,你快看看。”
泽央将景池抱去屋里,此刻的景池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霜,青紫色已经爬上了脖颈,周南心道不好,连忙掀开景池衣服将仿佛中毒一般的左臂露出来,他屈指抵在景池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清光涌入断痕,同景池皮肤上的青紫色纠缠在一起。
片刻后周南收手,景池苍白的脸色虽有所缓和,但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脖颈肩头手臂上的颜色虽淡,但还未退散。
周南起身去往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大瓶药,里面装的药淡入清水,他将药顺着景池伤口处倒下,药水一沾上皮肤,犹如灼烧一般涌着白雾,景池昏睡中神色不变,应当是察觉不到半点疼痛。
泽央眉头紧皱,攥紧了手心看着周南所做的这一切,他将那一瓶药水尽数倒完,景池的左臂伤口处颜色逐渐变淡,脖颈上肩头处的青紫色也渐渐褪去。
周南收手,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我方才给你的药,用了几十万年的上古龙鳞磨成的粉,原本对伤口的恢复有奇效,却未曾想过他受不住这上古龙鳞的药效。”
浓郁骇人的青紫色从景池皮肤上褪去许多,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灰色,附着在景池的左半边身体上,像是珠玉蒙尘。
周南起身,泽央便上前将景池裸漏在外的半边身子盖上,他问周南:“他什么时候会醒,接下来该如何做?”
周南道:“药力过重急火攻心加上伤口上的剧痛,才让他一时昏厥,现在睡着倒比醒了好受,新药不能用了,往后继续用之前的药慢慢养吧。”
停顿了片刻,周南又说道:“等他臂上颜色尽数褪去,才能用药,这期间他如果醒来,伤口应当会很疼,但我时常都觉得,景池他是个能忍的人。”
所以方才他早就疼了,一直疼到受不住,才在他出门前,叫了他的名字。
周南离开房间,泽央端坐未动,景池的左手静静的放在床边,一层薄灰色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消散。
泽央端坐床边,直等到暮色渐浓时景池才醒来,清醒之后神智瞬间便被胳膊上的疼痛侵袭,景池闷哼一声皱起眉头,眼睛还未睁开,右手已经下意识的伸去按住左臂。
泽央立刻起身上前,伸手握住了景池左手,源源不断的神息轻若游丝,顺着景池指尖往他手臂上游移,他谨记着周南出去时的嘱托,任周身神息在强大无敌,送往景池体内时,只能轻如一缕薄烟。
景池缓缓睁开眼,只觉得疼痛徐徐减弱,但左臂毫无知觉的他还不知眼前的泽央正握着他的左手,入夜时泽央便点了盏灯,借着烛火看去,景池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他的房间。
“我这是在哪里?”景池问。
泽央握住景池左手的指尖动了动,思索犹豫之下没有松开,他说:“今天的药有问题,后来你昏倒了,这是周南的房间。”
景池右手撑床想从床上坐起,撑了一半泽央连忙去扶他,景池这才防线方才泽央竟是一直握着他的手,灯火里他耳朵一热,坐起时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不在看泽央。
他一边下床,一边说道:“天都黑了,我该回去了,不能打扰周南他休息。”
泽央立在床前,看景池扶着左臂就要站起,他忽然问道:“你怎么都不问一问药有什么问题,你方才昏迷时都发生了何事?”
景池复又做回了床里,仰头看着泽央说:“那方才发生了什么,药又怎么了?”
还真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泽央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太不拿自己当一回事,疼要忍着,难受也要忍着,就连经历过凶险醒了也毫不在意。
泽央看着他,淡淡的说:“药效过猛你经受不住,险些急火攻心丢了半条命。”
“......”
景池沉默,泽央本以为他在后怕,可他开口却是一句:“还是我年岁太小太弱,周南应当也想不到我扛不住,还好,还有半条命。”
“......”
这下轮到泽央沉默,他少有的捏着指尖,心里无尽翻腾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景池脸上看不出一点后怕,且依旧在笑着看他。
“只是今天又辛苦你把我送来这里,我.....”
“不早了先回去吧。”
泽央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后半句见外又客套的话堵在喉间,景池怔住,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泽央,莫名的觉得他今日好像心情不大好。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
景池扶着胳膊起身,说道:“好。”
泽央先上前将景池的胳膊固定好,才同他一起往门外走,周南坐在院中,一见景池出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周南说:“今日一事,是我的错,害的你又疼了一场。”
景池浑不在意,笑着说:“但当初接这断臂的人不也是你,只是疼了一场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往后我还是要仰仗你的药。”
“只是不能操之过急了,只能慢慢养。”周南说。
景池笑道:“无妨,横竖还有一只胳膊是好的。”
告别周南,泽央一路将景池送回了院门口,景池说:“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泽央立在门前,头顶垂落的桃花枝看见了他,悄无声息的将枝叶缩了回去。
“你胳膊还疼不疼?”泽央忽然问道。
景池若无其事的说:“还有一些,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担心。”
若说一点都不疼,他应当是不会信的,但若说疼,又怕让他徒增烦恼,但无论疼与不疼,他都要度过这一夜,药暂时不能用,这疼就暂时止不了,怎样都是挨着。
泽央半信半疑,看景池神情自若,他忍不住追问道:“当真不疼?”
景池在不甚明朗的夜色里直视着泽央的眼睛,说:“不是不疼,是仅有一点,已无甚要紧,我现下有些困了,这一觉应能睡到天亮。”
面对这般坚持的景池,泽央已经无话可说,他即无法让景池说出实话,亦不能进去陪他休息,周南教由他做的事,在景池醒来后,竟再也不敢了。
他就这样看着景池进入门内,看他关上了门,泽央回去后,却几乎一夜未眠。
但景池却睡着了,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泽央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他却觉察到了,他忽然明白了泽央为什么会握着他的手,也明白了明明该剧痛的胳膊却减缓了如此之多。
若下次再痛,他......
他怎么敢主动让泽央这样做......
那夜的景池做了个梦,梦见了和泽央站在鸿蒙尽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十三天外,风吹衣袍,两人的袖子在风里轻轻碰撞。
后来他便醒了,天已透亮,他刚掀开床幔,就看见晋衡趴在窗户上看他。
晋衡笑道:“昨夜睡的好吗?”
景池扶着胳膊从床上起身,微笑道:“我睡的很好,你呢?”
晋衡从门内进来,说:“我睡的也很好,所以天一亮就起来做了点心,我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你是现在吃还是再等等?”
“自然是要现在吃,才能不枉费你一番好意。”
景池与晋衡一同走去院内,桌子上的点心今天是杏黄色,筷子摆在盘子旁,景池夹起一块尝过,甜糯爽口,比昨日的口味清淡了许多。
晋衡说:“一大早不忍让你吃太过甜腻的东西,所以口味刻意往淡了做,你觉得如何?”
景池认真的说:“我觉得很好,也很喜欢。”
一个喜欢做美食的上神自然也喜欢别人夸他做的东西好吃,景池的夸赞如他人一般向来真诚,晋衡心满意足的接受了,他说:“我最爱听这话,往后得多做东西给你吃。”
景池不禁笑道:“一句话就能得你一碟品相俱佳得点心,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晋衡摇了摇头,笑道:“我觉得很公平,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你好了以后酿桃花酒送我。”
景池夹了第二块点心送入口中,笑道:“自然不会忘。”
可晋衡看着景池受伤的那条手臂说:“可你这伤究竟何时才能好,现在是不是还在疼?”
“断了条胳膊怎会不疼,”景池吃着点心说,“但也不会一直疼,尚且能挨的过去。”
两人正说着话,泽央已从门外进来,手里仍旧拿着药瓶,景池一看见他进来,便放下了筷子,晋衡坐着没动,他笑着看向泽央,说:“你今日来的早啊。”
泽央反问道:“你不是更早?”
晋衡说:“可我昨夜睡的也早,自然起的也早。”
泽央有些不明白晋衡究竟想说什么,他不远不近的看着盘子里的点心,那确实是晋衡极其喜爱又擅长的东西。
可他透过那点心,看到的却是自己极其不擅长的东西,亦如晋衡或者白华,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与景池相谈甚欢。
这般沉默严肃的泽央站在面前,晋衡觉得他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霜,虽说他时常都是这样,但又好像很不一样。
“我的事情做完了,就不打扰你该做的事了,只是....”晋衡顿了顿,说道,“景池刚才说他胳膊疼,周南不是教了你止疼的法子吗?你赶快帮帮景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