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余音》棠棠小筑

11、误会

　　许峥带着两人回来后，径直回了房。
　　假期的第二天，他除了吃饭之外，没有出来过。
　　祝听棠不敢贸然打扰他，一直待在房间里学习。
　　祝听棠背完一轮三千五百词后，长舒一口气，看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夜景，起来活动了一下。
　　突然站起来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发烫的脸，想短暂地清醒一下。
　　许永出差，裴渝今天也不在家，保姆今天发烧没来，也早早请假回家了。
　　祝听棠这才觉得饿了。
　　下楼时天色已经全暗了，没有开灯，室内有些暗，她扶着楼梯扶手摸索着下楼。
　　她有些渴了，准备倒杯水喝，走到饮水机旁抽出一只玻璃杯，点开触屏键。
　　餐厅里灯的开关离得有些远，她也懒得再过去开了，就这么眯着眼凑近出水口，等待着接热水。
　　祝听棠正寻思着为什么不出水，就听到身旁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饿了么？”
　　祝听棠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开水正好流出烫在她的手上，她吃痛松开水杯。
　　“嘭——”杯子一倒，应声掉在地上。
　　祝听棠有些恼。
　　她原来不是会被轻易吓着的人，忍耐和隐忍程度更不会因为被烫了一下而被迫松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许峥就容易紧张。
　　许峥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祝听棠正蹲下捡杯子的碎片。
　　他一急:“别动——”
　　指尖划过锋利的碎片，她手指碰上的一刹那便出了血。
　　“嘶。”她轻呼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
　　祝听棠有些懊恼，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见许峥过来抓着她的手腕往后退，她手还火辣辣地痛着，冒出一句，“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黑夜中少年漆黑的眸子中有一些微怒，说过这话后他便后悔了。
　　他对她这么凶干什么。
　　许峥一天都没由来的烦躁，此时躁意更甚。
　　祝听棠愣了愣，低下头不说话。
　　见她要和自己僵持不下，许峥轻叹了口气，打开餐厅壁灯，从柜子中翻找一阵，提出一只药箱过来。
　　他道:“过来。”
　　见她踌躇，他才意识到自己凶巴巴的，颇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柔声说:“我给你上药。”
　　祝听棠乖乖伸出自己的手。
　　许峥盯着她愣了一下，笑道:“错了，是另一只手。”
　　“哦。”祝听棠迅速换了另一只手，有些愧赧地咬了一下嘴唇，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笑，小声嗫嚅，“你…你笑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叫。
　　许峥想。
　　他凑近点问她:“什么？”
　　祝听棠慌忙向后别开脑袋，嗡嗡道:“没什么。”
　　他轻笑出声，手掌中还握着她的手腕。
　　许峥带着些抱怨的意味，宠溺又无奈。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照顾好啊。”
　　他尾调拉长，声音略带着磁性低哑，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祝听棠的耳郭，让祝听棠听着耳朵变得有些酥麻，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祝听棠有些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心道她哪有这么娇气。
　　“你还不娇气？”
　　祝听棠心头一颤。
　　她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她紧张地咬紧了下嘴唇，眉眼间的清秀带了一丝冷艳，如雕塑般挺直的琼鼻，弧度优美的柔嫩樱唇让人看了就想俯身上去咬一口。
　　许峥突然来了兴趣，捏住她的雪腮，看她杏眼无辜地瞪着他，清澈晶莹的眸子就在面前晃动，轻羽般长长的睫毛眨呀眨。
　　像极了……那只小猫。
　　脾气不好了就背对着他，不理他，他拿食物和玩具怎么哄都哄不过来，若是乖了就躺在他怀里撒泼打滚，缠着他不放。
　　他突然低声浅笑，那双眸子看向她时，像是最深的湖水，柔柔的，静静的，被他看一眼，仿佛整个人都溺在里面。
　　祝听棠被他捏得有些久了，嗔了一声。
　　许峥这才放下捏她的手，没有了肉肉的手感，他不禁有些失落，心道什么时候趁她不备的时，再捏一捏……
　　许峥收回心思，拉着她的手上药，端着仔细看了看，不禁有些埋怨，“你什么时候能不折腾自己的手啊。”
　　他看着都心疼啊。

　　温柔的橘黄色的壁灯打在他细碎的发丝上，在额前落下一片阴影，照得他的耳郭露出点点粉色，少年一手轻轻握着她的手，一手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轻涂在她的手指上，神情专注，美得像一副静谧美好的画，梦幻到她一点也不舍得打碎。
　　他轻轻吹了吹她的指尖，似哄孩子般诱惑的嗓音，问她，“还疼么？”
　　祝听棠有些讷讷地点头，语言变得有些不利索，“手…手上还被烫了。”
　　许峥皱眉，随即轻敲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吃了一记爆栗的少女呆呆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地，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在他的神情中找寻些什么。
　　许峥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声音回复往日的清冷。
　　他俯下身，对着她的虎口轻轻吹了吹。
　　就像微风轻轻吹起湖面的涟漪，他的动作，同样拨动着她的心弦，像被小猫抓了一般。
　　许峥翻出一条创口贴，撕开包装，仔细地贴合在她葱白的手上。
　　“饿了没？”许峥抬眼，问她。
　　“嗯。”祝听棠轻轻点头。
　　许峥走到厨房，又翻开冰箱看了眼，“还有些酱料和冻肉碎，给你做炸酱面？”
　　祝听棠不挑食，在东塘巷时一般都是吃的清水煮面将就着。
　　她点点头，有些疑问道:“你会做饭吗？”
　　祝听棠见他镇定自若地答:“不会。”
　　祝听棠:“……要不我来吧。”
　　许峥一脸不情愿，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下面而已，你搞得这么如临大敌做什么？”
　　祝听棠:“……”
　　她默默地退后，站在厨房门口，恢复了如常安静的样子，就这么平静地盯着他。
　　他的动作成功激起了许峥的胜负欲。
　　他有些散漫地勾起唇角，气定神闲道:“去一旁坐着，等着吃就行。”
　　他话一说出口，祝听棠就愉快地答应了:“好。”说着她转身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
　　祝听棠歪着头问厨房里头那人:“你要不要带着围裙？”
　　许峥摸索着煤气灶，边回:“不用。”
　　祝听棠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那好吧。
　　总得长个记性才好。

　　——
　　而当许峥灰头黑脸的出来时，他觉得有必要再思考一下人生。
　　他是谁？他在哪？
　　他是不是不该逞能？
　　……

　　当许峥还自信满满地站在灶台前，手拧了半天打火器却不见一丝火苗。
　　他就有些纳闷了，难道是他手法不对？怎么可能！明明就是这样的，每次阿姨不都这样用么？要不问问祝听棠？开玩笑！这么简…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吗？加油，许峥，你一定可以的。
　　许峥凝神，专心打量着灶台，总觉得越看越陌生……

　　正在问与不问祝听棠的纠结中，祝听棠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咦，你是不是没打开童锁？”
　　许峥转过头来，木木地问:“童锁是什么玩意？”
　　祝听棠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径自套上围裙，夺过他手中的锅铲，“外面等着。”
　　“不用。”许峥也不甘示弱，又夺过她手中的白葱，将她推出去，“你手受伤了捣什么乱。”
　　他会被她看不起？开玩笑！他许峥是这么玩不起的人吗？让他服输，不可能！
　　当他再度弯下腰，身旁那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祝听棠冷不丁冒出一句:“煤气阀没开。”
　　许峥:“……”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他在哪。
　　可某人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在厨房上到油烟机出风口下到煤气进风口摸索了个遍，这才找到煤气罐上仅有的一只阀门。
　　他长舒一口气，心道能有什么难的。
　　随着一阵啪啪声，他转开了打火器。
　　正露出胜利的笑容，没成想那火苗窜上来的势头很猛，“唰”地一声，许峥便笑僵了。
　　这？
　　火舌蹭蹭往上窜，映照着许峥神色不大好的脸。
　　没事他可以的。
　　他开始起锅烧油，锅里面噼里啪啦地想起来，油星四溅，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生活的艺术给感染了。
　　嗐，这，我可以。
　　……

　　祝听棠正坐在厨房外面专心致志地玩手机，就听到里面“哗”地一声，从门缝下面往外冒烟，浓浓的烟味夹杂着呛死人的焦糊味，直接刺激到祝听棠的鼻子，惹得她连连后退，更何况里面那人……
　　许峥不会在搞什么生化武器吧……
　　“唰”一声，门被里面的人拉开，走出个鼻子蹭了灰身上不知星星点点沾了什么印点子的许峥。
　　他阴沉沉地往外走，在橱柜里不知道在捯饬什么，接着祝听棠就看见他拿着一个防毒面罩，脸色难看地罩在头上，又一言不发地回去，“砰”一声，好像有了脾气似的又拉上门。
　　里面的黑影不断往外冒，祝听棠有些哆嗦地拾起手机，点开刚下载的外卖软件开始点菜，就听里面好像有感应似的吼了一句，“不许点外卖！你今天晚上只能是吃我做的！”那声音因为戴着面罩而变得有些粗糙，但丝毫掩饰不住他此时溢于言表的心情。
　　祝听棠要点下的订单最终没有戳下去，只是在紧急呼叫的联系人当中多添了一位联系电话，备注的是离许峥家最近的抢救中心，并把它排在了紧急呼叫第一位……

　　当厨房的门再次被拉开，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的祝听棠已经饿的饥肠辘辘，许峥将做好的面放在她面前桌上，心里好像做了反复的斗争，隐隐用有些骄傲的语气讨赏似地说:“你很幸运，是第一个吃我做的菜的人。”
　　说着又将面往她面前推了推，言语中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快吃吧，面坨了影响口感。”
　　祝听棠盯着那碗黑乎乎的面上漂着半熟不熟的肉末和煮烂的青菜根，心情复杂。
　　此时许大少爷正在厨房收拾残局，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头顶已经被熏黑的厨房吊顶，心道他屈尊降贵做出来的美食怎么也得是天花板级别的味道。
　　“你怎么不吃啊？”
　　许峥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双臂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主动给她递上筷子，似乎在等着什么似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期待。
　　祝听棠抬眸看到他如此如此炯炯的目光，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
　　祝听棠已经和天花板级别的美食深情注视了五分钟，默默接过他递给他的筷子，始终一言不发，埋头闷声吃面。
　　见她不声不响地吃，许峥心里有些忐忑，始终看着她一直没有停下来的动作。
　　他不禁有些感动，皱着的眉也开始舒展开。
　　——有这么好吃？

　　似乎是长时间的往嘴里塞面将祝听棠的味觉变得有些麻木，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起身接水喝。
　　许峥似乎很满意她将面全吃掉了，看着她吃到见底的面碗，庆幸自己多匀了一点面给她。
　　或许是真的饿了吧。
　　“吃饱了吗？”
　　祝听棠喝完水，似乎那水不怎么好喝，又或许是被自己的厨艺给感动到，她苦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她站在原地半晌，有些高冷地用腹腔发力，应了一声:“嗯。”
　　许峥长舒一口气，“那我们……”
　　可祝听棠没给他厨后发言的机会，径自上了楼。
　　如果许峥当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祝听棠的小腿一直在轻微地颤抖，浑身紧绷着机械地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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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峥还陶醉在自己的厨艺感化了祝听棠这件事中，心情颇好，才后知后觉感到了饿意。
　　他不知想到什么，低低浅笑一下。
　　许峥端起面前的瓷碗，边回忆着祝听棠刚才的举动边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突然凝视起手中的面，猛地拾起桌上仅有的筷子，尝试性、试探性地，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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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听棠在卫生间吐得怀疑人生，当外面敲门声带着许峥关切的问候声，祝听棠现在腿已经蹲得有些麻木了，缓了好长一会儿，她才拖着虚到发颤的身体给他开门。
　　许峥见她开了门，手有些无力地扶在门框上，嘴唇煞白，脸已经吐得没有血色。
　　许峥快步上前扶住她，揽住她的肩膀，惭愧万分，此时他微抿着双唇，有些无措地看着她，头低着像做错事情的孩子。
　　祝听棠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道:“许峥，你想毒死我么？”
　　她用充满幽怨的目光凝视着她。

　　“我……”许峥大脑一时间卡壳，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疼吗？”
　　“……嗯。”祝听棠别过脸不理他。
　　“回去躺着，我给你拿药。”
　　祝听棠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十米远的床，觉得腿又开始飘了。
　　她咬牙打算挣扎一下，就突然身体悬空离地。
　　祝听棠有些讶异，忙环住许峥的脖颈，却又觉得不妥，离他稍远，找到安全距离，想隐藏极速跳跃的心脏。
　　许峥似乎对她的小动作有些不满，搂着她的手再度紧了紧。
　　没有开灯，走廊外面一丝微弱的光亮照在他清澈的眸子上。他在看着她。
　　两人挨得极近，轻微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祝听棠别开头，小声嗫嚅，“我、我自己能走。”
　　两人距离很快又拉进，不过寥寥几厘米，他的目光含笑。
　　“哦——”懒倦的声音拖长了音调，显得意味深长，“那你要自己爬过去啊。”
　　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她却像触电似的，迅速躲开。
　　许峥怔愣了一下，果决地拉住她的手，握紧，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怎么这么烫？”
　　许峥蹙眉看着她，见她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样子，抬手敷在她额头上。
　　“昨晚着凉了？”
　　“……嗯，没事了。”
　　许峥莫名地有些烦躁，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眼帘微低，一直打量着她。
　　他一直坐在哪里，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告诉我？”半晌，他才开口说话，隐隐夹杂着些委屈与气愤。
　　他连对她好她都要小心翼翼么？

　　祝听棠靠坐在床头，盯着面前的被褥，没有回答。
　　许峥突然抬手，将她的脸掰过来，胸口隐隐发闷，眉毛拧着，凝视着她:“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我没有……”
　　“撒谎。”
　　许峥松开她，双手撑着床沿，看着她的反应。
　　“那好，明天我给你串课。”
　　“啊？”祝听棠被这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你落下这么多功课总得补补了吧。”
　　他轻拍她的头，“你先睡着，我下楼给你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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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许峥还在纠结什么是胃药和感冒药时，裴渝回来了。
　　正在和闺蜜煲电话的裴渝睨了坐在客厅沙发上那身影一眼，见他万年感冒不吃药的人正锁着眉头看药品说明书。
　　“干什么呢？”裴渝挂了电话。
　　许峥受了惊似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药盒往身后藏，“就……找止痛药。”
　　“你找止痛药做什么？你哪疼啊？”
　　许峥摸了下耳朵，眼神有点飘移，无意间避开了和裴渝直视，咳了一声，“不是我，是她……”
　　“你把她怎么了？”裴渝打断了他的话，把包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往二楼走。
　　许峥被她这么大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刚想解释几句又觉得理亏，就被裴渝这么嚷嚷着往上走。
　　“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我说你这孩子一向很自律的啊怎么这么没有分寸？她不愿意你还强来啊！”
　　嘈杂声令祝听棠再次被迫吵醒，挣开眼就看见夺门而入的裴渝和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脸色不好看的许峥。
　　“听听啊，身子还疼不疼，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啊？”
　　“没事的阿姨，是我没告诉她我不愿意……”
　　“阿姨给你做主，你老实说，是不是他强迫你了？”
　　裴渝紧紧拉住她有些虚弱的手，又摸了一下她发烫的额头，看着祝听棠惨白的一张小脸，莫名火大，冲着许峥斥道:
　　“怎么还发烧了？你怎么搞的？她脸都难看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轻点？！”
　　许峥僵在原地很久，木着张脸问裴渝:
　　“妈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