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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赔你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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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童楠看着他,平静的说。
丁莫呵出一口气,脸上没有怒色,反倒勾起一抹笑,但是班里谁都知道,他这是要发威的前奏。
“你得对着它道歉。”丁莫指着脚上的鞋,“看着它,诚恳一点。”
童楠没有作声,刚才上课铃一响她就往教室里走,不知后面是谁推搡了一把,她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
她已经道过歉了,虽然她不想惹眼前这个人,但在全班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更要强。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就当没听到他的话。
身后突然被一股力量扯回,是丁莫抓住她的卫衣帽子,一把将她往后排的黑板上砸了过去。
童楠顿时发出一声闷哼,而其他吃瓜的同学也纷纷发出唏嘘声。
丁莫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不想道歉是吧,那你还我一双新的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怒气,脸上也没有过多狰狞的表情,甚至在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下,依然是帅的,他的五官冷峻得不真实,也让人害怕。
童楠脸上逐渐浮现起一层绯红,是呼吸不畅带来的压迫感。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使劲拍打捏住她脖子的那双手,表情十分痛苦。
“上课了上课了。”这时班主任赵胜兵走进了教室,看到后排两个人还没落座,喊道:“诶,丁莫和那个谁,”他推了推眼镜想看得更清楚点,“丁莫和那个童楠,你俩干嘛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课了。”
丁莫松了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童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这时泪腺好像才反应过来,委屈感一股脑涌来,但她忍住了,尽管已经在眼眶打转,但决不让它落下来。她抚了抚脖子,看向已经落座的丁莫的背影,心里已经将他戳烂了好几个洞。
这节是语文课,赵胜兵在讲台上呓呓啊啊地领读着文言文,下面的学生没几个跟读的。他意识到这一点,停下来说:“马上就要冲刺高考了,这时候不好好跟着我复习,以后有你们哭的!”
台下的学生发呆的发呆,转笔的转笔,睡觉的睡觉,只有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好学生在听他说话。也罢,这最后一届带完他也要退休了,跟底下这群学生一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童楠是好学生中的一个,她才转来新原中学不久,跟班上的人都不太熟悉,包括这个丁莫,只知道他不好惹,是学校出了名的“霸王”。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已经消化好,什么都不如考上成郡大学重要。她此刻只一心扑在学习上,赵胜兵的复习方法她觉得没用,所以她正在做自己整理的错题集。
丁莫趴在桌子上,厌烦地看着脚上的新鞋,那块灰色的污渍格外刺眼,火气又蹭地冒上来,随即起身走出教室。
他起身带起桌椅乒林乓啷的声响,赵胜兵只撇了一眼,就当没看见似的继续念着他的“经”。坐他前桌的冯波见状也偷摸跟着出去了。
“莫哥,咋了?”冯波跟在他后头,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递了一根给丁墨,顺势再点上火,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
丁莫狠狠嘬了一口,吐出一圈烟雾,“真他妈烦,靠!”
冯波想起刚才教室发生的一幕:“是那个新来的吧,我找几个哥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丁莫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往楼下望,“从这儿掉下去会死吗?”
“不死也残了,五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冯波也探出头向下打量了下,“莫哥,你不会是要把那个新来的从这儿扔下去吧。”
丁莫勾起一抹讥笑,“扔她干嘛,要她的命没什么意思。”他双手往后一撑就坐到了天台边缘,往楼下抖了抖烟灰,继续吸着,“我爸又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冯波见怪不怪,没记错的话这是丁莫他爸带回去的第四个女人了,每个都要住上好几个月才走。他用手肘戳了戳丁莫,邪笑着问:“骚吗?”
丁莫脑中搜索着那个女人的身形,“大胸大屁股,那老头只爱这款。”
“嗬,那你爸比你专一啊!”冯波笑道,“要我说你们家最厉害的还是你妈,‘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啊!”
听到这丁莫有些烦躁起来。他妈向来溺爱他,从他爸身上得不到的爱好像都要从他身上找回来。但他又格外厌烦他妈这种懦弱的个性。“走,去打球。”
“好嘞,这回我一定要赢你。”
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学生都涌了出去。每逢晚自习下课,天都是黑尽了的,偏偏学校的路灯特别暗,远处看去人群都影影绰绰。
童楠就走在这些人堆里,她背着书包,手里还拿了一本书,心里默默背着什么,时不时边走边翻开看两眼。
回家的路程大概要走15分钟,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已经算住得远了。童楠往耳朵里塞入耳机,揣着书缓步走着。没一会儿她下意识觉得身后有人,顿住脚步回头看望了一眼,是两个身穿校服的男生,她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忽然耳机啪一下被扯下,一头连着手机,另一头已经垂在了地上。
童楠抬眼,正是后面那两个男生,“你们干什么!”她质问道。
两个男的都高出她大半个头,低头阴狠狠地对她说:“你惹到你丁爷爷了知不知道!”说着又推搡了她一把,这力道将她一下推倒在地上。
童楠瞬间明白是因为丁莫的事情,她踩了他的鞋。
“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我不是故意的,还要怎样!”童楠嘴上说着,心里也盘算着要如何脱身。
其中矮点的一个男生蹲下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扯,她的头只能顺着力道往后仰去。“挺倔的嘛,你对莫哥的鞋道歉了吗?嗯?!”说的同时手也在使劲,扯得她头皮生疼。
她看了眼四周,竟是没有一个路人,心里有些绝望,微微闭眼咬着牙,一声不吭。
忽然头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脸被人死死捏住,这感觉比被扯头发还要难受。
童楠睁大了眼睛,面前竟是丁莫的脸,捏住她两颊的手就是他的。
一阵风吹来,夜晚的风总是这样,要么不动声响,要么就是像积攒了好久要一次性把黑夜掀翻。
她披散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夹杂着洗发水的味道往丁莫鼻子里灌。这感觉让他莫名厌烦,“在学校还没人敢跟我作对,新来的让你长点教训。”
童楠嘴蠕动着想说什么,两只手握住丁莫的手腕,摇晃拍打着让他松开。
手腕上传来凉凉的触感,他低头看着她无用的挣扎,像个小鸡仔似的被捏在自己手里。终是松了手,盯着看她能说什么。
“我赔你鞋。”她明白了,要远离这样的混子,需要先藏好自己的棱角,不能以硬碰硬。再慢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出现在他的视线,安稳度过这最后的时期。“多少钱,我赔给你。”
丁莫挑眉,开口道:“限量款。”
一旁的两个男生也讥笑着:“瞧这傻帽儿,你丁爷爷会穿普通的鞋吗!?有钱都买不到啊!”
童楠顿时有些慌了,“那...我帮你洗干净。”
“你要我现在光脚走回去吗?”丁莫好看的眉头又皱在一起。
“哈哈哈洗,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哈哈哈。”矮个儿男生大笑起来。
眼见陷入僵局,丁莫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淡淡开口:“三千。”
虽然看到那鞋上显眼的大logo,就知道价格不便宜,但得知要三千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好。”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个字,周末做兼职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只有几百元,三千,她要怎么筹啊。“不过,我现在没有。过段时间给你可以吗?”
“一个星期,多一天算利息。”扔下这句话,他就大步走了。身后跟着那两个狗腿子男生。
童楠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沁骨的凉意袭来,她才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打开家门,依旧是熟悉的黑暗感。她爸在工厂上班,厂里包吃包住,一个月回来不了几次。
洗漱完已经是11点,按习惯她一般会背几个英文单词再睡觉。但今天怎么也没法集中精神,一想到那三千块钱,心里就毛躁。
管她爸要,不行。他就是个财迷,平时给个生活费就好像在抽他的血。
管她妈要...她没妈。准确地说,她妈自从跟她爸离婚之后,就没怎么跟她爷俩联系过。听一个亲戚说她现在的男人是成郡大学的宿管,有编制,退休了有退休金,比他爸强多了。
所以她想考到那个大学去。脑中的画面是,她高傲的从那个女人身边经过,带着轻蔑的眼神,绝不正眼瞧她一眼。
她如果真的变得那么优秀了,她会追上来主动亲热这个女儿吗?
看来只有多做几份兼职了。她打开微信找到“小申”的名字,发消息问,有晚上的兼职吗?
-有。是你做吗?
-是的。
我最近需要用钱。
-最近学业这么松吗?「龇牙」
有个便利店的,12块钱一个小时,说是我介绍的,可以给到15。
还有个影院的,观众走了之后负责清理下现场,可能会累点,不过时薪也高,25。
-那就去影院,明天可以上班吗?
-我问下啊。
明天可以上班,带上身份证啊,地址我等会儿发你。
...等等,你有身份证吗?
-有,刚办下来没多久。
-那就成。
-谢谢小申哥。
童楠躺在床上,悬着心稍微有了点着落。之前周末的兼职都是小申给介绍的,一般人找他,他会收中介费,但因为是跟她老家一个村的,所以没收她钱。
第二天她就随便跟赵胜兵扯了个谎,请到了接下来晚自习的假。赵胜兵知道她转来前的成绩不错,对好学生总是格外信任的,没多想就批了。
听了一上午的课,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大家都陆续去食堂吃饭了,只有她还在假装看书。直到瞥见后排那人已经出了教室,她才伸了伸懒腰,起身往外走。
一路上只有她是独自一人,其他同学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自上学以来,她不知转过多少学校,刚跟同学熟悉起来,就又要离开。可能前一天还约了周六一起拍大头贴,回家就得知第二天要辗转去另一个城市,来不及对那些青春说一声告别。
想到这些,她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于是她不再用力去经营同学间的关系,专心用在读书上,等她足够强大,什么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