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齐筠芜

6、正式演出

　　在演出前，他们将学校一贯的红色丝绒幕布换成了白色纱质的，灯光都撤走，只留了孤独的一盏，像是魏晋唐宋元明清的那轮月，他们相信这一轮月长长久久，载的动那许多愁。
　　来看演出的人很多，此刻都在台下静静等着。
　　纪菡的琴声响起，琴声哀婉，如断线的珠串，又如女子妆奁上尘封已久的花钿，泛着微弱的光但早已蒙尘。
　　许攸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熙宁八年，隆冬，是雪，苏轼出任密州”
　　身着松青色圆领大袖的宋弋坐在台上的书几前，痴痴的望着那轮“月”，又低下头，提笔书写什么。
　　姜砚穿着素色衣裳从幕后缓缓走出，她为更贴合王弗，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清冷的如枝头的雪，风轻轻一吹仿佛就会消散。头上并未有装饰，只是一根木簪绾起头发。
　　宋弋仿佛感觉到什么，抬起头，虽然排练了无数次，但他在看见姜砚的时候还是怔了一下，微光落在她的肩上，像是雪落在她肩头，眼前的人一身素衣，这种素不是高山白雪那样刺人眼目，而是柔和的泛着光晕，犹如皎月，可望，却还是不可及。
　　姜砚眼里蓄着泪，她此时感知不到别的事物，看着有几分像苏轼的宋弋，泪珠滚落，视线开始模糊，宋弋看着她瘦削的身影，那滴泪滚烫，滴在他心上，氤氲在心湖，泛起一阵阵涟漪，此刻他好像就是苏轼，面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
　　“嗒”一滴泪砸在了地板上
　　缘是近乡情更怯，有话千字却梗在喉头，两人只是静静对望，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苏轼知晓此恨无关风月，可是每当明月照耀千里，他还是黯然，明月不谙离恨苦，他的伤口不轻易示人，可每当月色穿户，他的愁、悲、忧、戚全都避无可避”
　　“每个明月夜他都辗转再难安，一闭上眼便是她眉眼盈盈的模样，月淡淡，揽镜观，可镜中人却非故人，正是如花美眷似水年华，十年已过，斯人已逝，他也不复从前模样，倘若两人真的碰面，只怕也认不出自己了，他早已鬓发斑斑，不复此前少年郎”
　　“他把她藏在心里，不敢忘，手植青松三万棵，独对轩窗思发妻”
　　“也许他想过千百种重逢的方式，可没想到是一个大学夜，彼时屋外漫天飞雪，他的内心也开始飘雪，这种小心翼翼、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几欲泪下”
　　“二人执手，他转身欲拿自己最近的作品，转回身后却是人去影成空，还是一样的陈设，一样的明月，却再也没有那位伊人，正是思妻念妻不见妻，碑旁青松已舒枝。”
　　台下已是抽泣声一片，饶是老师，也有哭到动情处掩面而泣的，也许这个时刻他们才明白中式文化的魅力，哪怕只有一个眼神，一个旁白，也能让人体会到其中的离恨苦，不需要冗杂的服装，不需要太多的台词，也能让人体会千百年前古人的所思所感。
　　谢幕后，姜砚却久久出不了情绪，哭到失声，妆早已花了，头发也散了下来，宋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拿了瓶水拧好盖给她，他的声音有点哑，眼里也是通红一片。
　　“喝点水吧”姜砚仿佛漂泊的船终于找到停靠的地方一样，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宋弋僵了僵，但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砚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没了声，只是抽噎着，
　　“谢......谢谢你啊”
　　宋弋只是一笑，“应该我谢你，让我深刻体会到女性力量啊姜老师”。
　　姜砚破笑为涕，然后想了想开口：“还是应该我谢你，你不计前嫌还来安慰我，我之前不是故意那么大力的不好意思啊。”
　　“姜老师觉得我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吗？”
　　“宋老师英明神武，我对您的钦佩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两个人并肩走着，宋弋被她逗笑了，这人明明刚刚哭的惊天动地，下一秒依旧和个蜜罐一样，真是让人摸不透。
　　宋弋和她家靠的很近，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没有再送，远处橙色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像是颗跳动的心脏，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很静，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最后还是姜砚先开了口，“谢谢宋老师，就先送到这吧，我先回家了。”
　　宋弋点了点头
　　“明天见，姜老师，拜拜。”
　　“嗯，拜拜。”
　　黑暗被满天的星光冲淡，这一夜她睡的很安稳，彼时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朝霞缓缓洇开、弥散，搅在一起，流的四处都是。
　　慢慢的，太阳升起来了，有白鸟驮着碎碎的斜阳飞过，幸福又安谧。

作者有话说

　　高能啦，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也是改动过的版本，希望以后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