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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是什么好话,别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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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吟给总监穿好衣服,扶到天台矮墙边,让她的身体靠在墙上。
年霆远背对她们,正在用打火机点燃嘴里叼着的烟。谭吟站在他身后说“谢谢。”
他没回应,昏暗的夜色下吐出的白色烟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半晌,他声音低低的,“如果当年爷爷没给你那笔钱,你还会跟我分手吗?”
她想了想,“不知道。”
年霆远回头看她,自嘲地笑,“你连骗我都不肯。”他将指尖的烟扔到地上,用皮鞋的鞋尖碾灭。
谭吟看到他手背两个手指关节处破了皮,想问问他疼不疼,想想还是没问出口。
他站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看着她,眼眸深邃,眼底似有暗流涌动。而她却移开目光,低下了头。
走之前,他说,“我不想再见到你。”语气一如刚刚重逢时的冷漠。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鼻尖发酸。她终究是弄丢了她的少年。
他们相识在十三年前。那时谭吟在清水镇读初三,在年霆远出现之前,她喜欢小霸王江河。
她和江河一起长大。他常常摸着她的头说,“我罩着你。”眼底有倾尽一切的热烈。
江河脸上身上常常带着伤,有打架留下的,也有继父酗酒家暴留下的。谭吟特地备了个医药箱,给他包扎上药。剪寸头的少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就是我的医生。”她闻言得意地笑起来,甜甜的笑容如春日暖阳下的桃花。
周五的下午,放学得比往常要早,谭吟跟着江河往台球室走。她因为吃得太慢,手里的甜筒化开,滴到她手上,她伸出舌头去舔。
见江河突然停住脚步,谭吟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倚在巷子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慵懒地抬眼看向江河,“我们打一架吧?”
这男生就是年少时的年霆远,长相精致帅气,皮肤白净,浑身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
年霆远走到江河跟前,两人身高差不多。四目相对间,硝烟四起。
一身名牌的少年低头解腕上的黑色手表,放进裤子口袋里。他跟江河说:“如果我赢了,以后不要再去烦我父亲。我要是输了,”他顿了顿继续说,“任你处置。”
江河笑起来,双手交叉活动手指,“哈哈哈哈!行啊。到时候你这个大少爷可别哭鼻子!”
年霆远一放学就从北安市赶过来,被父亲派来解决麻烦。江河是年霆远父亲的私生子。因为江河经常找亲生父亲要钱,亲生父亲觉得烦了。
谭吟并未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感到担心。江河打架的狠和猛是出名的,从来没人单挑能赢得了他。
江河将身边的谭吟往后推,“站远点。”
她听话地跑开,蹲在路旁的几株百合花旁,晚霞映衬下,穿蓝色校服的十四岁少女脸颊干净明媚,人比花娇。
江河起初轻敌,没把年霆远放眼里,并没使出全力,怎料年霆远拳脚敏锐,招招凶狠,一下子江河落于下风,胸口结实挨了对方一脚,后退好几步。
“江河,小心!”谭吟担心地大喊。
江河握紧拳头,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十几岁的少年,打起架来是可以不要命的,骨子里都关着野兽,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打倒对方。
江河把年霆远用力往墙上推,手肘钳制住他脖子。这种近距离的压制是难以逃脱的。江河笑得邪肆,“你输了。”
谭吟见江河赢,嘴角露出微笑,却眼见那男生说了一句什么话,江河笑容骤然消失,表情变得愤怒起来。
江河钳制他脖子的那只手握成拳头往他脸上打,被他偏头躲过。
一番打斗之后,情势转换过来,江河被他按在地上暴打。拳拳到肉,都往脸上打。
谭吟赶紧冲过去,跪在地上护住江河的头。她偏头看向年霆远,眼神刚毅果决,“打够了吗?”
年霆远收回拳头,看着她笑起来,“你TM真是好福气。”
话是对江河说的,他文雅的一张脸,吐出的脏字显得不太相符。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了,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宝马。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将腕上的表扣起来,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落寞地笑了笑。
谭吟问江河,“那个男生到底说了什么,你变得那么生气?”
江河闷闷的,没告诉她,“不是什么好话,别问了。”
后来她问年霆远,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时候我说的是——我想上那个女的。她听完红了耳垂,起身想走,却被他用身体抵在墙上,温柔地亲吻。
周三那天是江河的生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小雨。
上午谭吟下楼到七班找江河,他班里的同学说他今天没来上学。他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空空荡荡的。他又逃课去网吧打工了。
谭吟将透明伞收起来,湿漉漉的伞倚在网吧的红砖墙上。
网吧里上网的几个学生看到谭吟纷纷打趣叫她嫂子,谭吟让他们别瞎叫,心里倒是甜滋滋的。
吧台后面趴着吃泡面的是另一位黄头发的网管,不是江河。
“下午两三点钟时,江哥爸爸过来了,像是又喝醉了,跟江哥要钱,江哥没给。江哥爸爸就打了他一顿,”黄头发嘴里塞着泡面,口齿不清,“打得挺狠的,江哥一声都没吭,等他爸走了,江哥站了一会儿也出去了,不知……”
谭吟听他说话,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没等他说完,就往外跑。她知道江河在哪儿。
跑出网吧几百米,她才发觉没带伞,索性雨并不大,若有若无的像线似的连在天地之间。她背着书包,白色帆布鞋踩在潮湿的路面上,跑起来长长的马尾在腰间摆动。刘大婶从小卖部出来,看到谭吟跑得这么快,刚要喊她,人影已经窜过去不见了,“这孩子,伞也不打。”
她果真在后山那棵老槐树下面看到江河,他坐在石头上,脚边堆着几个凌乱的啤酒瓶。她走到他身边,“我妈做了好多菜,晚上让你到我家吃饭。”
江河仰头看她,天色昏暗,可是她的脸那么明亮,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仰望着她,可望而不可及。他点点头,应了下来。自从他妈妈去世,谭吟的妈妈就隔三差五弄点好吃的喊他过去吃饭。他也并不推迟,只是经常跑去谭吟家的小饭馆帮忙干点活。
谭吟在他身边坐下来,江河怕她位置不够,往旁边挪挪。
他将她湿了的刘海拨到耳畔,“怎么没打伞?”
“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谭吟看下面一片金黄色的麦浪,老槐树的叶子积了细雨将水珠滴到了谭吟的脸上,她赶忙抬手去擦,却被江河抢了先。
他的手掌粗糙,抚过她细嫩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红了脸颊,低头不去看他。他盯着她看入了迷,空气里瞬间充斥暧昧的旖旎。
他捡起地上的啤酒瓶猛灌几口,用手背擦了擦嘴。
“听说你们班的赵青青跟你告白了?”谭吟揪着校服的衣摆问他。
江河很爱看她吃醋的样子,笑着说,“是啊。”
“那你喜欢她吗?”谭吟问得很急切,又不甘心地小声说一句,“她长得挺好看的。”
江河逗她,假装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喜欢。”
谭吟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