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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果我们差距不那么大 ...

  •   第二日一早,住在只与扶府相隔一条长河岸的代家二儿郎,听见流传的消息,都在说扶府千金,一月后,便要去东宫做太子妃,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婚事,扶丞相马上便会有一个乘龙快婿,真是好福气!少年代闻带着极大的极讶异便往扶府赶去,甚至于迟到了工坊的学习。他想听一听她的答案。

      尤其,是她会对他说不过一句传言而已。他急切的想得到扶笙的答案,他现在感到手,不,甚至自己的一切神经都在为此传言颤抖着。

      一切举动皆使少年的心思,不言而喻。

      说起代闻来他家世世代代皆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从养蚕到成衣,有一系列流程,经过几代先辈的苦心经营,终于将“代福坊”的字号渐渐发扬光大。如今到代闻与他哥哥代衾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传人,虽在大康商人地位总是不高,不过胜在他家靠着自身产业,在京城也混得风生水起,是户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不过其实他们家族原是在吴州起家,后来看重了京华的市场,便举家迁移至此,说来也不过才两年而已。

      所以,代闻认识扶笙,也至多不过两年。

      “你好!莫府吏!我想……我想来找一下你们扶笙小姐。可以吗?”代闻此时从桥对岸风尘仆仆来到,他没有顾得额上点点汗渍,而是恭恭敬敬向扶府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吏作揖问道。

      “代公子,扶小姐现在尚在睡梦中,不便见人,昨夜的中秋宴小姐同老爷,皆是快月落西梢之际才回到府上。”府吏冷敷回道。

      “这么晚才回来……”代闻失神喃喃道,而后又问道“那想请问扶笙小姐已经于太子殿下定亲一事,事已确凿了吗……?”说完他心中便不由一阵苦涩,他心里也渐渐是她已经与太子定亲为上风,只是残存的一线希望幻想,又让他不听到确切的消息,不想罢休。

      “这个……我见小姐昨夜回来时兴致盎然,想即便坊间却是有过激的流言流传,也怕是八九不离十的。”府吏仍是冷冷地语气回复着面前的锦衣儒雅的少年。

      也从而打破了他最后的念想。

      “我……我可以在这里,就在这门的外面,家父使我来为小姐得一个好姻缘贺喜……如今消息已经确定,我便在这个,也好完成父亲的嘱咐……”

      “那公子自便。”说完侍卫便不再讲出任何话语,继续昂首挺胸,满面肃穆与荣光地守候着一派庄严的扶府。

      只有此刻少年心如死灰,他对自己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不已,但就是这蹩脚牵强的理由,竟也使府吏信服,或者说那府吏就是以如此的方式,来羞辱他,这个对谁都是一副笑面温顺的少年,以及他那敏感又自卑的自尊心。

      他便这样一副浑浑噩噩神态地,缓缓而微微地坐在扶府最最旁侧的阶梯一隅。他的坐姿同他的说话语气一般,都是极为恭敬老实的,他的爹娘曾一直教育他,作为一个商场中的生意人,最简单明了的一条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当下对商业愈来愈抑制的今天。

      而他似乎总是将这个信条做到一种极致,导致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世上总有人如此刻薄。

      不过令他最难受的事情,还是要当属迟迟不见踪影的扶笙。

      他等呀等,等到朝阳渐渐毒辣,等到府中下人换班时,窃窃私语,对他小声指指点点,说他们代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不过区区卑贱市贾而已,还妄想同丞相府攀上关系。

      少年听见了,他却容忍着,他家确实与丞相府相比,差距甚远,他也知道不是任何一番羞辱,受害的一方都能回予霸气反击,太少了,少到他只能逆来顺受。

      可只有他的清秀瘦削的脸颊,却无法不因这不堪的话语灼烧的滚烫发红,直至耳根。

      他忽是望见自己的脚下一株无名野草,如今被瑟瑟秋风拂击的失去最后生机,它的叶黄了,根枯了,它生的卑贱,死时,也一样不受待见。

      “我在你眼中也就像这草儿一样野杂吗?”……

      他喃喃自语,在心里暗暗数着倒计时的数字,从十到零,她没有来,重头再开始,她仍是没有出现“这便是”命数罢……”他绝望而不禁自嘲“公主会嫁给穷书生的传奇,怎么会在现实中实现呢……”幻想最终破灭的一塌糊涂。他终是默默的离去了,清瘦的身子,宽厚的衣裳,无限寂寥。

      而有时又就是这般巧合,代闻走后不久,扶笙起了榻,一番洗漱后,仍是睡眼惺忪,有种凌乱美的憨态。她出了闺房,望见丫鬟与侍卫聚于一起私聊着什么,便随口问道:“鹊儿你们在一起讨论什么呢?”

      “哎,小姐好!”鹊儿朝扶笙俏皮福了一身,神神秘秘道“小姐您不知道,不久前,对岸做丝绸生意代府的二少爷来找过您!后来听说您即将要嫁与太子为妃,便嫉妒的走了,秋生大哥都是这么传的呢!”

      “代闻为何要嫉妒于我?”扶笙听地不明所以。

      “这还不简单,我的小姐,自然是那代闻公子,见您即将飞黄腾达,毕竟邻里了这些年头,心中多半难以接受。您呀,现在已经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啦!也不要放在心上。”鹊儿其实自己也不大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听守门的大哥讲的些碎片零星。不过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听风便是雨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戏谑着。

      “我见代闻他平日里也并非这样性子的人,原来……”扶笙轻易地信了丫鬟的话,连连叹息摇头。

      鹊儿见状,便连忙上前安慰“小姐,人心隔着皮,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也便不奇怪了。”

      扶笙心中感到些许奇怪,她其实并不曾怪过他,她只是觉得些许失落,为何代闻对自己的定亲之事,竟是如此而自然地,很是无动于衷,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去想,但失落感反反复复。

      其实他们平日的交往只是淡淡的,也只有节日时互道句祝福的喜庆话,或者她去“代福坊”挑新款衣裙时,代闻在一旁细心温声地介绍她流连过的每一件裙裳,不松懈半分。

      他们的关系似乎就如描写的那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扶笙总在心中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是有特别之处的,她在选服饰时,对他不经意间说的喜悦或是沾上哀伤的话语,他总是以最真挚地语气回予她,而且总是可以在心灵高度上,与她达成一致。

      所以,导致了很多压藏于她心最深处的秘密,她连最亲密的侍女鹊儿都没有提过半分的事情,而遇见他后,总是自然而然的便同他分享了出来,连扶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记得有一回,她对代闻倾诉说她的心中,一直爱慕思恋着一个皇宫里的贵族青年,自她七岁那一年,第一次遇见青年时。代闻听于此,一直是不只地怔神,连那眸中原明亮的色彩一瞬黯淡失光,却仍不忘回一声被小姐思慕着的某个皇子殿下,一定很幸运。

      扶笙见到他的怅惘神情,笑着道他是一个傻角,他只讪讪地笑,而将自己无法对她言语的苦涩,尽数咽进喉中。是啊,便这样也很好,扶笙甚至不用知道他喜欢自己。

      后来,代闻也曾讲述过他自己的理想,一个无法实现的理想,他想同与一般的良家子一样,可以参加科举,可以做官实现自己的爱国抱负,可一张又一张从皇宫发布出的告示无一不在对他打压,“身为商人市贾的后裔,他没有资格,他不可以科举,不可以当官,他更不可能实现他那如天方夜谭的治国理想。”他愈轻描淡写地对扶笙讲述着,血滴在心口的速度愈快。

      扶笙听完后,她的确十分替他不平怜惜,但,仅此而已,她不会感同身受,甚至于受现时的社会风气与主流影响,她更多觉得他痴心,因为商人的身份,在重识农耕文明的大康王朝本就不受欢迎,且商人中多突然的爆发门户,更是受这个受农作物踏实而缓慢地成长影响的社会,鄙视非常。不过她还是柔声对他言了几句安慰,这样的话题便因此不了了之。

      以至于扶笙自己都没有发觉,纵使温和体贴如自己,也皆从未将代闻同自己放于一个平等的关系中,或许便因如此种种,即是她并不是很看重门当户对的婚姻关系,却终究是将她年少时倾慕的皇宫青年,作为成亲的第一理想君郎,以至于,她便这样,轻而易举忽视了,那个真挚纯粹喜欢着她的少年,甚至连同她自己的那方萌芽的情愫,一并泯灭了。

      “知道了,鹊儿,你去我屋里浇一下美人蕉的水罢,许多天未侍弄它了,勿死了可惜。”扶笙淡淡嘱咐了一声,她怀着浅浅不明情绪离开了这里,准备去正堂请安爹娘。

      半途,惊喜地撞见太子的贴身侍从泽上急匆匆来寻她,她从泽上这里得了消息,原是暮楚昀明日想约见自己,她听于此喜难自禁,竟是很快便忘尽了那商家的少年代闻,以及她自己那几缕因少年而起的忧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如果我们差距不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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