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红尘不到

1、何似在人间

　　一.翩翩起舞

　　悠扬的乐曲，舞池中小姐们翩翩的裙摆，礼堂中央华丽的吊灯，贵族们昂贵的首饰。

　　舞池正中央的年轻钢琴师指尖飞扬，奏出的乐曲却略显平板。不过舞蹈的人们并不在意这些美中不足。

　　礼堂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独独这一次，声音在巨大的礼堂显得尤为突兀——琴声骤停。

　　众人停下了舞蹈，随着钢琴师的目光望去，便是移不开了眼。

　　少女站在那里，不需要笑也不必说什么，俨然如画中走出一般。

　　其他乐器的声音忽略了消失的琴声，气氛重归热闹，但钢琴师步伐匆匆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少女面前。

　　“盛——咳…小姐。”

　　盛亭十分惊喜，语气不禁带上几分笑意：“好巧呀先生，原来你是今晚宴会的钢琴师。”

　　桑榆笑了笑。她就知道今晚能在这种豪门世家的宴会上遇到盛亭——盛家的千金小姐，她的学生。

　　每一周，桑榆会去盛家三次，教盛亭钢琴。

　　一周就只能见三次，才不够……桑榆暗暗地想。

　　虽早有预料，但真的见到了盛装出席的小姐，桑榆心里还是欢喜得很，以至于见到她的第一眼差点就叫错了称呼——她不应该喊她的全名，只能喊小姐。

　　“我亲爱的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么？”

　　“百般乐意。”

　　“荣幸之至。”

　　指尖相连，裙摆翩翩。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那一支舞还是没能跳完，盛亭被盛夫人拉走了，“亭亭，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该与之相处的只能是上流人和富家子弟。”

　　盛亭被交到了一个少爷手中。

　　桑榆依然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的方向，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回到钢琴前。

　　后来那乐曲分明变得更加活泼而生动，像是沾染上了某个人的美好。

　　二.琴掠君心

　　夏天的脾气喜怒无常，常在晴空万里时骤雨突至。钢琴课的那天，暴雨倾盆。

　　桑榆赶到盛家时，衣服湿了半边，然而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少女明亮的眼眸。

　　眸中夹杂的焦急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的上半身探出二楼的栏杆，朝下面的她喊：“桑榆！”

　　她不想让她等了，便急忙上了楼。

　　“怎么都淋湿了呀？”盛亭皱起了眉，“下这么大的雨先生还特意过来给我上课……”

　　说着，盛亭递过来一方绣着花的手帕，桑榆有些愣，她能收小姐的东西吗……

　　哪知盛亭见她不接，便自己上手给桑榆擦起了额前的湿发，嘴里还念叨着：“先生莫要生病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分不清是手帕的还是面前这个凑的很近的人的。

　　“小姐……”

　　“嗯？”她应着，眉眼淡淡如画。

　　“我与小姐同龄，小姐可以不必称我先生，唤我的名字便好。”这样是不是不会显得那么疏离，也不会时刻提醒她身份地位差异的存在。

　　“好呀，那你也叫我盛亭吧。”

　　“今天教我什么曲子呀？”

　　桑榆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湿了一点的曲谱，念出上面的名字：“《Flower Dance》.”

　　打湿的乐谱像雨中起舞的玫瑰。

　　她的手覆上她的手，悠扬曲调倾泻而出，动了谁的心。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水满过了低矮的石阶，思绪也要溢出了心田。

　　你就是我心中盛放的玫瑰。

　　三.高塔之舞

　　“桑榆，你带我走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桑榆……救救我。”

　　“桑榆……”

　　“他们要我嫁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

　　“以后你不用来了，我会给小姐找新的钢琴老师。”

　　“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也配？”

　　“桑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呢。”

　　“你不要我了吗。”

　　那年寒冷的冬夜里，这是桑榆做过最多次的噩梦。

　　她总能听见盛亭的无助：“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嫁人。”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没办法带你走。我们也无处可去。”

　　这是当初她的回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的情感早已变得不一样。可她们一个被困笼中一个在外流浪，钢琴课取消后，想见一面都难，于是盛亭常常趁父母不在家时偷偷跑出来与桑榆会面，在一座高塔之上。

　　她们在那里看过盛夏耀眼的骄阳，吹过深秋萧瑟的微风，望过初冬温暖的落日。

　　唯独不曾等到暖春的花开。

　　“不知道去哪，就逃离这个世界吧。”

　　她的眉眼还是淡淡的，眸中却是残忍的向往。

　　“我们一起逃。”

　　这是后来她的回答。

　　拂晓时分，桑榆上的了那座承载着她们无数回忆的高塔。

　　黑夜无边，风冷的刺骨。

　　这边一片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所以才成了她们见面的好地方。高塔也已经废弃了很多年，连防护栏都没有。

　　桑榆坐在平台的边缘等了很久，她双腿悬空，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她还是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桑榆垂下眼，“她是后悔……”

　　“桑榆——！”

　　人生总充满惊喜，就比如当你一回头她就在你身后。

　　“我来了。”

　　我来找你了，亲爱的。

　　桑榆抱住她，在盛亭的耳畔边红了眼眶，她轻声道：“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盛亭的指尖下滑，握住了她的手，并不理会这句话。

　　盛亭：“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我们没有跳完的那一支舞吗？”

　　桑榆：“记得。”

　　盛亭：“那我们继续吧。”

　　桑榆：“好。”

　　那是一场没有伴乐的舞蹈，高塔之上，身影翩翩。

　　盛亭轻轻哼着桑榆曾经为她演奏过的曲调，她说：“你看，我特意穿上我最喜欢的裙子。”

　　桑榆低头吻吻她的发顶：“嗯，很漂亮。”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她们落到这片光明绚烂中，跌进一世的春暖花开。

　　吾与吾爱皆亡于高塔。

　　君与君心皆留于盛夏。

　　四.玫瑰盛开

　　桑榆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印入眼帘的是有些老旧的课桌、穿着校服的同学和写满板书的黑板。

　　可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华丽的舞厅、绣花的帕子、湿了边角的琴谱。

　　黑白的琴键、绚丽的日出、十指相扣的温暖。

　　刺骨的寒风、落叶的忧伤、冰冷晶莹的泪光。

　　漂亮的裙摆，那人明亮的眼神，高塔之下白雪中血红的两支玫瑰。

　　猝不及防的，她的眼泪直直掉了下来。

　　可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于耳畔。

　　——“诶？阿榆？你怎么哭了呀？”

　　桑榆愣愣地抬头。

　　说话的女孩拿出纸，轻轻拭去她的泪。

　　“我在呢，别哭呀。”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如同不知多少年以前那样，轻轻擦着她额前的湿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