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同桌的那种》山苦茶

7、传闻

　　直至临近小道的尽头，言笑在一个狭小的车库前止住了脚步。

　　熟悉的方言声从车库中缓缓传出，迫使他再也抬不起那如注了铅的双脚。

　　“你说就这条件怎么继续念书嘛？”男子的声音又大了许多，“你要是垮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和小兰。”

　　“方方和其其怎么办？是不是他们不念了？”男子越发疲惫，“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嘛？”

　　虽然已经习惯，但是言笑的心还是猝然得被猛地一击。

　　还没听完，他便熟练地转身躲进了另一栋楼，一股气爬到了顶楼。

　　言笑无力地坐了下去，倚在石墙上，十指交叉捂住了双眼，大口呼吸着空气，心脏急剧跳动着。

　　一瞬间，类似刚才的话语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

　　……
　　“你靠洗盘子能挣几个钱？”
　　“娃娃这么大了，可以找活了。”
　　“咋读，谁供他？”
　　……

　　是呀，还读什么书呢？早就不该读了。

　　一股疲惫感瞬间涌上言笑心头，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纵使他心底早已做好了打算，可是……

　　可是他不想让奶奶失望，又不得不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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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奶奶不逼你了，你不愿意改就不改。”
　　“文科也行，咱们读。”
　　“奶奶供你，别担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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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笑，你爸把你带到城市里来是为了什么？”
　　“你是要逼死奶奶吗？”
　　“你给我好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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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得选，没得选。

　　言笑不停在心中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高考早点到来吧。

　　那样一切便都能结束了。

　　也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大片厚重的乌云，一下子遮住了傍晚时分那所剩无几的光，世界霎那间暗了下来。

　　等言笑回到家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关上门后，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屋外尚未彻底褪去的光线透过门缝及窗户照了进来，然而屋子里却依旧一片灰蒙蒙。

　　言笑越过隔帘，将书包搭在了木椅上，出了会神，而后拿出书本开始写剩余的周末作业。

　　晚上临近十二点时，言笑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开锁声，不一会，帘子那侧灯亮了起来。

　　终于，在轻轻的洗漱声中，言笑渐入梦境。

　　*

　　次日清晨，一如往昔，言笑早早地醒了过来。

　　“笑笑，你看下手机，我昨天看到有好多消息。”

　　奶奶的说话声伴随着炒菜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等下。”

　　洗漱完的言笑越过正在做饭的奶奶，进入了隔间，从奶奶床上拿起了手机看了起来。

　　嗯，原来是倪奇拉了寝室群。

　　大部分消息都是群里的，不过，还有三条好友申请。

　　不出意外，是他的三位新室友。

　　这是晏晏第一次破天荒地比闹铃醒的还早。

　　他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星期自己竟有了生物钟？

　　真是见了鬼了。

　　窗外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落了进来，伴随着清脆的鸟啼声，令人格外舒爽。

　　晏晏伸了伸懒腰，掏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十分。

　　要不睡个回笼觉？

　　正这么想着，他看到了一条消息，睡意瞬间全无。

　　言：我已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这个同桌总算通过申请了。

　　想起言笑平时的性子，他都要怀疑言笑是不是不打算通过了。

　　毕竟从倪奇那要到联系方式后，他等了将近整整一个晚上啊，有谁会一个晚上不看手机？

　　晏晏赶忙编辑了一条消息。

　　「同桌你等的我好苦。流泪jpg」

　　刚打完字，正要发送，晏晏想了下，停了下来，而后一个字一个字删了这条消息，只停留在了同桌二字后。

　　不一会，他重新编辑了一条，发了过去。

　　晏晏：「同桌，早上好呀。」

　　却没想到，更难熬的是，直到次日他才收到了回复。

　　言笑：「早。」

　　言笑：「抱歉，昨天没看到消息」

　　言笑:「有事的话下午回了学校，见面再说吧。」

　　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晏晏火速回了过去。

　　晏晏：「没事，没事。可爱jpg」

　　晏晏：「我这个数学辅导老师超严肃，被他嫌弃死了。自闭jpg」

　　晏晏：「受到了亿点伤害。哭泣jpg」

　　然后他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可是，自此又没后话了。

　　他同桌又消失了。

　　十点左右，晏晏趁着休息时间默默地点开了倪奇的对话框。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他同桌用的奶奶的手机，所以基本上根本不可能即时联系上人。

　　晏晏只好认命地放下手机，重新回归课堂。

　　*

　　转眼间，短暂的假期就结束了。

　　学子们一个个不依不舍地回到了校园之中。

　　天色渐暗，除了个别几个磨蹭的人，大部分人都已进入了班级。

　　班主任尚未到来，每个教室里的吵闹声依旧没有停下，尤其是女生之间的八卦更是谈起来没完没了。

　　“听说周五有个女生在校门口追一个男生。哭哭啼啼的，妾有意，郎无情，那场面跟演电视剧似的。”杨绵绵绘声绘色地向林玲描写着听来的传闻。

　　“真的假的。”

　　前面几个女生听了，火速凑了过来。

　　“谁呀，哪个班的？”

　　“啥时候的事，我居然没瞧到。”李玉欢一脸遗憾。

　　“不知道呀，听我那姐妹说，长得还挺帅，就是眼生。”杨绵绵回头打量了他们班的几个男生，压低了声音，“你们说会不会是咱们班的？”

　　而此刻，当事人正装作若无其事地翻阅着一叠资料，一副与我无关，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倪奇，倪奇，过来下。”杨绵绵半转身，把晏晏隔壁桌的倪奇喊了过来。

　　“怎么了？”

　　“周五那天咱们校门口的表白你知道不？”杨绵绵若有所指地看了眼晏晏。

　　“表白？”

　　见倪奇一脸困惑，杨绵绵算是知道了答案。

　　“你走吧，没你事了。”

　　“啊？”

　　倪奇本想追问，杨绵绵反倒是不理睬他了，又和几位小姐妹讨论了起来。

　　女生翻脸果真比翻书还快，倪奇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座位上。

　　看着晏晏一声不吭埋头写题，言笑忽感不适应。

　　仅仅一个礼拜，这人变化有点大。

　　尤其是今天，蔫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了苦学。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晏晏其实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像是敷衍学习，实际上是个热爱学习的人？

　　“你前天给我发消息，是有事吗？”考虑了会，言笑还是问了出来。

　　难得同桌主动来和他搭话，晏晏停下了手中的笔，烦躁的心情稍稍缓解。

　　“其实没什么事。”

　　晏晏少有地略显沮丧，“同学，我现在觉得自己学不下去了。”

　　本来补数学就头疼死了，结果他老爹听说了他认真学习的事迹，一口气给他安排了全科的老师。

　　洗心革面的他还没法拒绝这份好意，毕竟演戏得做全套，不然他迟得的暴露。

　　他现在都快要把时间按秒掰开用了。

　　晏晏表示，他心里苦啊。

　　言笑并不会安慰人，思索许久才挤出了几句话。

　　“加油，还有两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晏晏重重拍了拍言笑的肩膀，表现出莫名欣慰：“同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听得言笑云里雾里，他这算是安慰成功了？

　　*

　　周一中午的年级学委会议拖了一会，当言笑赶到操场时，一节体育课将近过了十分钟。

　　言笑抄近道往室内运动场地赶去，路过篮球场时，无意间看到了坐在路边石台上，捧着一叠资料低头圈划的晏晏。

　　夏末，午间的阳光依旧耀眼刺目，微风拂过，树枝摇曳，丝丝阳光不时透过叶缝打落在那人身上。

　　旁边是吵闹的球场，而晏晏却如独处一世。

　　走到门口的言笑停住了脚步，犹豫片刻，转了个方向。

　　“晏晏。”

　　晏晏正在看手中辅导老师整理的资料，一个人影忽然站到了他的身前，而后熟悉的人声响起。

　　他抬起头，对上了身前人那浅浅的笑容，只觉得如四月的风般，舒适温暖。

　　“哟，同桌。”晏晏放下资料，爽朗地笑道，“难得呀，居然能在篮球场看到你。”

　　“难不成，专门来找我的吗？”晏晏眼中放出莫名的光。

　　“刚开完会，顺路经过。”言笑平静回道，而后说出了来意，“你要不要去羽毛球场那边，有桌椅，方便些。”

　　晏晏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同桌邀请，当然是乐意至极。”

　　晏晏跟着言笑路过了几个室内运动场，只见各个运动场旁边的那几张小长椅上都挤满了人。

　　大部分人在聊天打闹，但也有许多人或是靠着墙阅览读物，或是蹲着，趴在椅子上写题。

　　晏晏随着言笑走上了二楼，拐角进了一间小房间，里面叠满了塑料靠椅。

　　“有时候会在室内运动场举办活动。”言笑解释道，“椅子不用的时候就堆在这。”

　　“我让白新帮忙占了椅子，现在估计没多余的了。”

　　晏晏正打算伸手去接言笑搬出来的椅子，言笑直接越过了他，“我帮你搬吧，你手里还拿着东西。”

　　两人刚走出小房间，迎面吹来了一阵大风，吹的他们衣袖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