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87、第八十七章：她是如何做到的

　　腊月十七日，朱高燧带着荣井早早出门去上朝了。
　　卯时正早朝开始，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色如常地接受大臣们的参拜。与此同时，熟睡中的巧玉突然从梦中惊醒，裹紧被子往外挪了挪，躺在了朱高燧的枕头上。枕头上残留有朱高燧独有的味道，巧玉闭上双眼贪婪地使劲闻着。过了会儿，睁开眼盯着枕头在心默默地念着，‘但愿今日不会应了你说过的那个词。’
　　巧玉又赖了会儿床才起身唤来福春。福春快步走进来，好奇地问巧玉，“小姐，您今日咱们起得这么早呀？”
　　巧玉难为情地解释，“我是被饿醒的！”
　　福春笑着说，“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早饭！”
　　福春伺候巧玉用过早饭后，巧玉让福冬领走了她。巧玉独自回到东暖阁，坐在书案前沉思片刻后写了两封书信。第一封信里只有八个正楷小子，‘好好活着，巧玉无悔。’巧玉从怀中摸出金叶子，又从书案最下面的账册里抽出朱高燧给的那张银票，把这两样东西和书信一起封进了信封里。第二封信是请朱高燧妥善安排福冬和福春。巧玉把两个信封并排放在朱高燧的枕头上，俯下身又闻了闻枕头上的味道，轻轻地叹了口气。
　　巧玉起身回了西暖阁，从大柜中取出朱高燧送她的那套天青色的纱罗衣裙，穿在了身上，外面套了件淡蓝色的棉质外袍。巧玉披上自己的淡蓝色披风，缓步走出西暖阁，在东暖阁门前默默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到殿门前双手推开两扇殿门坚定地跨出门槛。巧玉沉默着一直走到前厅，轻声吩咐迎上来的管家，“备辆马车，”
　　管家小心地问，“小姐，您不等王爷回来吗？”
　　“我现在就走，”
　　管家不敢耽搁，应了声就快步出了前厅去备车了。
　　不一会儿，管家就折返回来，告诉巧玉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巧玉致谢后，戴上宽大的风帽，快步出前厅，径直走出了别苑大门，坐进了马车里。巧玉隔着车帘吩咐车夫，“去玄武门。”
　　马车动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接近辰时的时候，马车停在了玄武门外。守门的统领带着四名守卫跑过来围住了马车。
　　巧玉从马车里走下来，朝着统领行礼后，恭敬地说，“我是赵王府上的，皇上诏我进宫。”
　　统领还礼后，恭敬地问，“您可有皇上的手谕？”
　　巧玉正不知道该如何做答的时候，小西从统领身后走出来，站到了她的身旁，轻声告诉统领，“皇上命奴婢来接她进宫！”
　　统领认识小西，笑着朝她恭敬行礼，“末将见过女官姑姑！”
　　小西轻声说，“请统领放行。”
　　“是！”统领带领着守卫们退后五步让出道路。
　　小西拉住巧玉的手快步走进玄武门，直到两人拐到东筒子小西才松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南走。四下无人，小西轻声问巧玉，“怕不怕？”
　　巧玉轻声回答，“不怕！”
　　小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轻声告诉巧玉，“咱们要去长阳宫。”
　　巧玉歪着脑袋轻声嘀咕了一句，“皇上怎么这么喜欢长阳宫呀？”
　　小西犹豫片刻，轻声反问巧玉，“要是我说长阳宫是留给我的，你会吃惊吗？”
　　巧玉想了想，轻声回答，“怪不得！”巧玉说完话，抿着嘴朝小西眨眨眼。
　　小西感觉到巧玉是话里有话但不确定有几重含义，很有深意地笑笑，转身继续走路。
　　临近春节大臣们上奏的公务不多，刚过辰时就散朝了。朱棣坐在龙椅上，语气冰冷地叫住朱高煦和朱高燧，“汉王和赵王在天街候着，朕有话要说。”
　　朱高煦和朱高燧同时停下脚步，朝朱棣恭敬行礼，“儿臣遵旨！”
　　朱棣起身带着马去快步绕过龙椅回了后宫。
　　朱高煦和朱高燧一前一后从协和门拐出来，快步走到天街外的景运门。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驶来了，两个人分别坐进各自的马车里安静等候朱棣诏见。
　　朱棣吩咐马去回了乾清宫，自己单独去了长阳宫诏见巧玉。

　　朱棣沉着脸坐在长阳宫正殿上首的椅子里，小西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巧玉走到正殿中央，朝着朱棣双膝跪地恭敬地行参拜大礼。
　　朱棣语气冰冷地吩咐，“起来吧！”
　　“谢皇上！”巧玉站起身，低着头安静等候。
　　一名小太监双手托着托盘，脚步很轻地走过来，恭敬地把托盘递到巧玉面前。巧玉盯着碗里的黑色汤汁沉默不语。
　　朱棣等了片刻见巧玉还在愣神，冷冷地质问她，“后悔了？”
　　巧玉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朱棣身后的小西若有所思。朱棣顺着巧玉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小西的目光，旋即转回头心虚地问巧玉，“严氏，你在想什么？”
　　巧玉收回目光，一脸疑惑地看向朱棣，“回皇上，臣女在想小西姑姑在皇上身边当差多年，她是如何做到的？”
　　巧玉的话如同一声晴空霹雳，炸得朱棣和小西的心都是一惊。
　　朱棣瞪着巧玉沉吟片刻，冷冷地吩咐殿里的众人，“全部退下！”
　　“是，皇上！”众人行礼后，脚步很轻地鱼贯退到殿外，只有小西站着没动。
　　朱棣镇定地回答，“她不计较名份！”
　　巧玉抢白道，“臣女也可以不计较名份！”
　　朱棣语气冰冷地质问巧玉，“赵王能答应吗？”
　　巧玉沉思片刻，双膝跪地朝朱棣行了大礼，朗声说，“臣女谢皇上圣恩！”朱棣和小西都面面相觑。巧玉直起身子，仰着头看向朱棣，恭敬地解释，“王爷说皇上最是疼他所以臣女斗胆猜测，皇上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既可以堵住大人们的谏言又可以使王爷心想事成！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您才会允许臣女陪着王爷过了生辰，还在前日赏了一件新的金丝软甲给臣女。”
　　小西听了巧玉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用袖子挡住脸背过身去。朱棣指着跪着的巧玉，轻声数落了一句，“真是个不省油的灯！”巧玉笑着看向朱棣。朱棣还不解气，站起身就要走下来。小西赶紧拉住他小声提醒，“皇上，您有气就撒在赵王殿下身上。您要是真打了下面跪着的那位，殿下还不得玩命儿！”
　　“他敢！”朱棣瞪着眼硬生生地忍住，不情愿地坐回了龙椅对着小西轻声抱怨，“你说说啊！这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把那混小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也就罢了！偏她还如此聪明，朕的心思全让她看个通透！朕的颜面何在！”
　　巧玉忍住笑，朝着朱棣又是一拜，朗声告诉朱棣，“皇上有治国平天下的文韬武略，臣女愚钝无法窥探。臣女都是些小聪明，臣女从慈父的角度斗胆揣测父亲疼爱家里小儿子的想法。”
　　小西轻声夸赞，“皇上，奴婢现在是彻底明白为何殿下会独独对她另眼相看！”小西快步走下来，双手扶起巧玉，笑着说，“你这丫头，怕是生了颗七巧玲珑心！”
　　巧玉笑着说，“谢小西姑姑夸赞！”
　　朱棣的脸色温和了许多，轻声问巧玉，“之前朕和小西已经帮你做了决定，既然你看透了这件事，那朕就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第一种，你今日可以不死，继续做太子妃的义妹，尔后朕会赐婚让你成为赵王的正王妃。”
　　巧玉沉思片刻，轻声问，“另一种呢？”
　　朱棣起身走下来，站到巧玉近前轻声说，“你今日诈死，朕对外宣布太子妃义妹以死明志。朕会安排妥帖的人送你回北平的银杏别苑，一直住到临近大婚再把你接回来。”朱棣停下来很有深意地看着巧玉。巧玉疑惑地看向小西。
　　小西轻声帮巧玉解围，“皇上，您快说完吧！”
　　朱棣把小西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巧玉的视线，郑重地告诉她，“明年五月初一，你将以黔国公沐晟第四女沐氏巧玉的身份嫁给赵王，做他的正王妃。”
　　巧玉惊喜地看着朱棣激动得红了眼眶，双膝跪地感激地说，“臣女选第二种！臣女谢皇上圣恩！谢小西姑姑厚爱！”
　　朱棣转头低声吩咐小西，“记得提醒朕下旨诏沐晟即刻出发，进京述职。”
　　小西恭敬行礼，轻声回答，“是，皇上！奴婢记下了！”
　　朱棣瞧着巧玉语气温和地说，“沐家四小姐，起身吧！”
　　“谢皇上！”巧玉站起身，用丝帕擦了眼泪，满脸带笑地看向小西，小西也笑着看向巧玉。
　　朱棣转身坐回上首的椅子里，小西跟着走回去站在了他身后。朱棣皱紧眉头轻声抱怨，“一会儿赵王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呢！”
　　巧玉想了想，轻声问朱棣，“臣女担心王爷会一时冲动，所以能不能告诉王爷实情？”
　　朱棣冷了脸断然拒绝，“不行！他若不悲痛欲绝，别人就会有所怀疑！朕为了你们的事情几次三番地筹划，这次必须成功！”巧玉刚要说话就被朱棣制止，“朕已有了应对之策。”
　　巧玉偷偷叹口气，恭敬行礼，“是，皇上！”

作者有话说

　　是‘七巧玲珑心’没错。《封神演义》在永乐年间还没有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