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85、第八十五章：用你的胭脂代替

　　马去引着巧玉出了玄武门，快步走到一辆马车跟前。荣井从马车里跳下来，哭着给巧玉行礼，巧玉没忍住也默默陪着流眼泪。
　　马去凑过来轻声提醒，“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去午门接殿下吧！”
　　巧玉赶紧擦了眼泪，轻声回答，“多谢公公提醒！”
　　马车载着三人飞奔到午门广场，直接停在了朱高燧的身后。守卫的统领认得马车是后宫专用的，快步跑过来。荣井率先跳下马车，紧接着马去也下了马车，巧玉最后一个出来，两个人一起护着她走了下来。
　　统领朝着三人恭敬行礼，马去不等他说话就亮出乾清宫的腰牌，冷着脸吩咐，“退下！”
　　“是，公公！”统领行礼后快步退走了。
　　马去走上前，朝跪着的朱高燧恭敬行礼，朗声说，“殿下，皇上命您明日准时上朝。”
　　朱高燧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恭敬叩首，“儿臣遵旨！”
　　马去传完口谕，行了礼，快步离开。巧玉朝着马去恭敬行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阙左门。
　　巧玉跪在朱高燧身旁强忍着伤心，柔声说，“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朱高燧也柔声回答，“好！”
　　荣井也跪下来，伤心地说，“王爷，您受苦啦！”朱高燧摆摆手。
　　巧玉心疼地问，“能站起来吗？”朱高燧点点头。
　　巧玉和荣井先起身，朱高燧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和双腿的麻木缓缓地站起来，荣井扶着朱高燧艰难地登上脚凳坐进了马车里，巧玉紧跟着也坐进了马车里。荣井坐到车夫身旁。车夫一甩鞭子，拉车的两匹马跑起来，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午门，朝着别院的方向飞奔。
　　马车很宽敞，最里面安放着一张小通铺，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褥子。巧玉坐在一偶，朱高燧把头枕在她的双腿上，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通铺上，身上盖着小西的那件宝蓝色丝绵披风。朱高燧从披风里伸出右手摸索着寻找巧玉的手，巧玉用自己的右手握住那只大手，朱高燧把巧玉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巧玉吃疼地嘶了一声。朱高睁开眼，抓住巧玉的两个手腕送到自己眼前仔细查看，巧玉的双手都有些红肿，两个虎口伤得很重，布满了黑紫的瘀血。
　　巧玉轻声解释，“鼓槌太重了，”
　　朱高燧把巧玉的双手举到嘴边轻轻地吹着，眼里有了泪花。巧玉笑着轻声打趣他，“神勇无比的王爷今日已经哭了两次啦！”
　　朱高燧坐起来，把巧玉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把她拥入怀中，右手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住她的双唇，巧玉默默地流着泪回吻他。
　　马车直接驶进了别院大门，停在了前厅的门外。荣井先跳下车和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点点头快步跑进前厅。片刻后，管家就折返回来，身后跟着四名小太监合力搬着一张竹床，管家指挥着他们把竹床放在了马车旁。
　　荣井走近马车，轻声告诉车里面的朱高燧，“王爷，您可以下车了。”
　　巧玉扶着朱高燧缓缓地蹭到车门，荣井从外面扶住他，朱高燧忍着疼痛，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下脚凳，坐在了竹床上。
　　巧玉抱着披风走下车，把披风盖在了朱高燧的腿上。
　　朱高燧被直接抬回了后宅自己的院子。福春从殿里跑出来，惊喜地看着众人，接过巧玉手里的披风抱在怀里。福春帮着掀起门帘，朱高燧在巧玉和荣井的搀扶下，费力地走进了西暖阁。荣井帮着脱掉靴子，扶着双腿坐进了暖炕里，巧玉站在炕边想给朱高燧倒茶，却朱高燧抓住她的手腕制止。荣井倒了杯茶递给朱高燧，朱高燧接过来一饮而尽。福春也给巧玉倒了一杯，双手捧着小心地喂巧玉喝了。
　　荣井轻声禀报，“王爷，厨房做了面汤，奴才这就去端来。”
　　巧玉抢着说，“公公，让福春去吧！公公也歇一歇！”巧玉转头吩咐福春，“再让厨房煮些姜汤。”
　　“谢谢小姐关心！”荣井感动得眼眶都红了。福春怕荣井还会哭出来，拉着他快步出了西暖阁。
　　朱高燧起身够到小炕桌，拉到自己身旁，又接连喝了三杯热茶，身上终于暖和了，拉着巧玉坐到自己身旁，捧着茶杯喂她喝了两杯热茶。朱高燧把巧玉拥入怀中，歉疚地说，“让你受苦了！”
　　巧玉轻松地解释，“本来就是一出戏，我卖力演好了，皇上很满意。”
　　“就这些？”
　　“就这些！”巧玉笑笑，凑近朱高燧轻声耳语，“你放心吧！这件事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等你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知道吗？”
　　“知道了！”
　　朱高燧确实累了，一直睡到戌时过了才醒。暖阁里没人，朱高燧轻声喊了句，“巧玉！”
　　巧玉听到呼唤，快步走进来，坐在炕沿上轻声说，“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现在用晚膳？”
　　“几时了？”
　　“刚过戌时。”
　　巧玉的双手都敷了药膏，药膏的味道怪怪地，朱高燧闻到了，轻声问，“是散瘀膏？”
　　巧玉把双手伸给朱高燧看，“出宫前小西姑姑给我的，用一个特别精致的银质圆盒子装着，我很喜欢那个盒子。”
　　朱高燧很有深意地说，“小西姑姑对你真好！”
　　巧玉看着朱高燧想了想，好奇地问，“这药很贵吗？”
　　朱高燧点点头，认真地回答，“是银子都买不来的！只有父皇和太子府才有。”朱高燧转念一想，‘确实没什么事了，要不父皇也不会允许小西姑姑给巧玉这么贵重的药膏。’朱高燧盯着巧玉轻声问，“现在能说了吗？”
　　巧玉笑着回答，“用了晚膳再说，”
　　朱高燧紧皱眉头，冷冷地说，“不行！现在就说！”
　　巧玉噘着嘴不情愿地说，“好吧！”
　　巧玉从昨日卯时小公公来别苑假传口信开始讲起，详详细细地一直说到他们三个人坐着马车去午门接朱高燧回别苑，但她刻意隐瞒了朱棣在乾清宫单独诏见自己的那段。朱高燧始终认真地听着，等巧玉说完了，轻轻地把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自己在心里又默默地回想了一遍巧玉的话这才彻底放心了。
　　第二日一切恢复正常，朱高燧还是寅时两刻就出门去上朝，巧玉依然过了巳时才起床。午歇后，巧玉带着福春去后园荡秋千。巧玉和福春背对着太阳并排坐在秋千上，这会儿阳光正好，太阳把两个人的后背都晒得暖暖的。
　　福春小声问巧玉，“小姐，您去告御状的时候害怕吗？”
　　巧玉语气夸张地回答，“开始挺怕的，后来远远地看到了王爷的背影就不怕了。”
　　福春吃惊地问，“王爷也在那呀？”
　　巧玉点点头，小声回答，“他在罚跪！”
　　福春想了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昨日下午王爷是被人抬回来的。”福春凑近巧玉小声说，“这大冷的天，罚跪得多难受啊！皇上可真是狠心！”
　　巧玉轻声制止，“傻丫头！这话是能随便说呀！”福春赶紧捂住嘴，害怕地瞧着巧玉。巧玉伸手拉掉福春的手，轻声安慰，“以后别再说啦！”福春害怕地连连点头。巧玉心里念着，‘皇上不是狠心，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没有偏袒自己的儿子！’
　　晚膳后，巧玉跟着朱高燧走进东暖阁。等朱高燧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巧玉绕过书案站到另一边侧，隔着书案认真地问朱高燧，“王爷，您能为我开蒙，教我读书吗？”
　　朱高燧好奇地看着巧玉问，“怎么忽然想读书了？”
　　巧玉难为情地说，“我也不能总是听不懂你说的话呀！”心里想着，‘幸亏昨日是配合皇上演戏，没人敢深究。大庭广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我真要是出了丑那就是给王爷丢了天大的面子！’
　　朱高燧轻声提醒巧玉，“本王儿时的夫子非常严苛，所以本王也会是个严苛的夫子。你可受得了？”
　　巧玉盯着朱高燧想了想，轻声回答，“那还是算了吧！”巧玉说完话就要转身离开。
　　朱高燧站起身隔着书案拉住巧玉，笑着哄劝，“我一定和和气气地好好教你！好不好？”
　　巧玉笑着点点头，挣脱朱高燧的大手退后三步，朝着朱高燧恭敬行礼，“学生见过夫子！”
　　朱高燧一脸失望地问，“这就算拜师了吗？”
　　“是呀！当初咸宁公主跟着我学习管理后宅事务的时候就是给我行了个礼。”巧玉不解得问，“难不成你还想要我沐浴焚香、三叩九拜？”
　　朱高燧赶紧制止，“又说胡话！那是迎接圣驾的礼仪！”巧玉害怕地闭紧嘴巴。
　　朱高燧从书案上挑了只专写小楷的毛笔握在手里，拉着巧玉快步走回西暖阁。朱高燧拉着巧玉坐到梳妆台前的长凳上，打开妆奁找到里面的大红色胭脂，用毛笔轻轻地沾了点胭脂，转头轻声告诉巧玉，“闭上眼睛。”巧玉乖乖地闭上双眼，脸上有了微笑。朱高燧轻轻地撩开巧玉额前的碎发，在她额头正中间的位置用毛笔点上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朱高燧退后半步看了看，快步走回来，用毛笔使劲沾了些胭脂，擎着笔手腕用力，在刚才的小红点上又点了点，变成了一个稍大的红点。朱高燧再次退后半步看了看，这次终于满意了。走回来，放下毛笔，轻声说，“睁开眼睛吧！”
　　巧玉听话地睁开眼，转头仔细地照镜子。朱高燧俯下身盯着巧玉瞧。巧玉往边上挪了挪，腾出半个凳子，朱高燧笑着欠身坐下来。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笑脸，朱高燧看着镜中的巧玉柔声解释，“开蒙的时候，夫子会为学生用朱砂在额间点上一个红点。在皇家只有父皇和太子能用朱砂御笔，所以我就用你的胭脂代替了。”
　　巧玉笑着看向镜中的朱高燧，甜甜地对着他说了句，“夫子好！”
　　朱高燧转身跨坐在长凳上，巧玉犹豫了一下，笑着模仿朱高燧的坐姿也跨坐在长凳上，和他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朱高燧认真地纠正，“是夫君好！”
　　两个人四目相对，巧玉羞涩地轻声说，“夫君好！”
　　朱高燧笑着凑过来温柔地吻住巧玉的双唇，巧玉把双臂搭在朱高燧的肩头，幸福地回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