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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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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讲了一个故事。
他是我念书时候的先生。我自小顽劣,不爱在诗书笔墨上花心思,可他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消看上一眼,大抵那些陈词滥调便不会无聊。
他是我父亲请到家里来的,那时候时局动荡,双亲不肯叫我抛头露面,便只能委屈他日日上门。多数都是他讲课,清冽的嗓音叫人无论听多久都不会厌烦,若是从前那些老先生听了这话,怕是要背过气去。
“沈小姐天资聪颖,一点即通,二位可以放心。”他头一次在父母亲跟前夸我,每每上课却总是板着一张脸。
我经常捉了虫子捉弄他,想看他失态的样子,他好似不在意,只是淡笑着:“稚子顽皮!”明明是个古板,可这副样子真招人喜欢,霁月清风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吧,那时我十四岁。先生姓陆,名字不详,念书时候我只认识这样的他。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陆先生不再来家里,父母亲也从未提起过他,好像那段时光不过一场泡影,风一吹就散了。
再次得知关于他的消息竟是在父亲口中,原来他投笔从戎,最后不幸牺牲,竟是连一块尸骨都没留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都是他教给我的,他终究还是走上了最想走的那条路。
我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清醒过,我踏上了去重庆的火车,彼时我十八岁。
其实辗转还是打听到一些消息的,陆先生真名陆湛,江水湛然的湛,牺牲时不过三十。我没再回家,只寄信说要在重庆扎根,为破碎的国土尽一份力。
人人都说新来了一位教书的女先生,女先生姓沈,名字不详,她不仅书教得好,人也长得清秀,只一点,不会说话...
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人做了一场梦。
时移世易,陆先生与沈小姐的故事传到我这一代或许有部分尘封在记忆的角落,可其中情意丝毫未减,我偷偷看着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祖母,似乎能从她脸上瞧出那时她义无反顾去找心上人的样子,一如她义无反顾抱起战火纷飞中的我。
少年时的遇见只需一眼便动心一瞬,而那时陆先生对沈小姐说:“作为先生,愿沈小姐做一个明媚的女子,一生恣意,自在不拘。”他并未掺杂男女情意,她却执拗地将这句话当做聘礼,孑然一身过了一辈子,老了也不肯放手。
沈小姐的一生,只动心了一次,却心动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