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摸鱼指南 ...


  •   “听说了吗?那狗丞相好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死了吗?”

      “没死!祝卓良手下什么时候出过死人?半个月前就醒了,这几天刚能走动。想来也是,那狗贼把整个南越都给人家了,俍王当初派祝卓良去诊治时,我就知道老天爷这回指定收不了这条狗命了!”

      “啧,哎,可怜宋王后坚贞殉情,死相惨烈;偏着这乱臣贼子大难不死,还统帅一方,真是老天没眼。”

      “还不是被丞相护着,看着吧,要是哪天得罪了丞相,指不定被哪个仇家曝尸荒野呢!”

      “他这么伪君子的小人,怎么死都不为过......”

      “我听说他当初还.......”

      “......”

      祝朗面露尴尬,在茅房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在厕所讲别人坏话呀,这到底是什么百分百听墙角技能出发点真的是。

      楚越抿着嘴盯着外面的人,看他出来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挑挑眉,抱着臂靠在一边看着他。

      祝朗轻轻清了一下嗓子,拿出别在腰间的扇子,很自然地走了出去,头都没有回一下,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身边人。

      那几个议论的士兵安静了下来,别别扭扭地喊了句“祝夫子”就匆匆离去。

      楚越目睹着一切发生,低着头没说什么,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到楚越回到营帐里的时候,祝朗正装坐在桌案前面,对着一本书皱眉头,晃着笔试图写点什么,又还是停顿着。

      这已经是常态了,似乎没什么能影响到祝朗的心态,在他身上,楚越看不到失忆者的局促不安,更看不到一个寄人篱下、声名狼藉的人该有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因为被安排的工作是记录史册、编撰史书,所以就真的全身心地投入对史料的钻研之中,什么插曲都影响不到他。
      楚越不仅一次的怀疑,他到底失没失忆。

      “丞相大人说,蓟都民心浮动,很可能出乱子,让你不要随意走动。”

      祝朗点点头,回了句“知道了”。

      楚越找个椅子坐了下来,继续说:“他还说,由于忙着齐蜀之战的部署,军中将领没什么可用又信得过的人照顾你,让你跟着我,由我保护你。”

      祝朗一顿,面露难色,道:“呃,不好吧。”

      楚越歪头,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隐秘的戏谑,道:“哦?先生不愿意吗?莫不是觉得,我对先生怀着那样的心思,心生嫌恶,不愿与我为伍?”

      祝朗:“......”

      祝朗又想起他刚醒的那天,楚越坐在他旁边跟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自己,在看到自己醒了之后一愣,又在外面人进来之后转瞬换了一副面孔,端的一副深情款款小心翼翼,就差声泪俱下地抱着他互诉衷肠了。

      祝朗本来是被封在家里写论文,但是因为疫情原因,问卷样本狭窄,访谈受到限制,实验过程的推进受到千斤顶般地阻力,他在文献中沉沦试图补偿心中所痛的时候,一不小心过头了,也不知道是过劳死了还是睡着了,一醒过来就是在这个临时的营帐里,外头是一看就是刚刚经过血战数场的宫殿,几个人围着他跟西游记师徒四人一样,看得他浑身发麻。
      楚越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紧紧握着祝朗的手,带着哭腔说“先生,你可终于醒了”“是我没保护好你”“如果你出了事,我真的......”等云云废话。那演技比甄嬛扳倒安陵容的时候都做作,演的差不多了又故作羞涩来了一句“啊,是末将唐突了,先生莫怪。”

      祝朗脱口而出的你是谁让场面十分的僵硬,几个大夫转了好几圈,得出的结论是失忆,营帐里的另一个大人物,丞相大人,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师弟祝晓愣了一下,楚越那副戏精的面孔也是难得真实地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先生......我是楚越啊。”

      祝朗挑眉,一脸茫然。
      、
      楚越看上去真的受了挺大的打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晓也被他的悲伤氛围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祝朗床前,耐心地跟他介绍这些人,科普这里的世界观,祝朗这才知道,这是一个架空世界里的战场营帐,而他是一个刚刚亡国,被忠心的将军楚越冒死救出来的,如今正寄人篱下于盟军旗下的前朝丞相一位。
      这样看来这个楚越应该是救命恩人才对,为什么祝朗看着他总有种拳头硬了的感觉。

      据说楚越在战场上以为祝朗快要死了,当着好多人面哭着表白,抱得死死的,连分都分不开。

      祝朗看着眼前这个给自己留了一大堆功课的人,实在是代入不到半分的深情款款。

      楚越喜欢祝朗这事儿,除了祝朗似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祝晓不止一次地跟祝朗感慨楚越的温柔深情,义无反顾,听得祝朗十分割裂,难道楚越有精分吗?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半分这人喜欢自己?!

      祝朗咽了咽口水,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呃,俍王不是给你下了命令吗,你要带兵的,带着我一个拖累算怎么回事儿,我就在后面带带公子和公主,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我,我待会去跟卓良说,让他别麻烦你了......”

      楚越笑,说:“先生的事,怎么能算麻烦呢,先生跟着我,才让我放心,先生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才是我的麻烦。”

      祝朗听着是哪里都怪,但他还不得不跟着假笑,暗骂道直男装基。

      虽然不知道楚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祝朗作为被第一视角膈应到的第一人,深刻地意识到楚越根本是在演戏的这个事实。虽然他在旁人面前掩饰的很好,但是在自己面前,他似乎从不担心自己向外说些什么,陡然拙劣的演技除了嘲讽和恶心人的作用没有半分信服力。
      祝朗也的确没那个闲心和别人说什么,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自然不敢在这复杂的大环境下贸然做出点什么,免得穿越即死亡。而且可以说,这反而让祝朗安心了不少,如果身边真的时时刻刻跟着一个深情款款、舍身救人还喜欢着自己的人,祝朗可真是一个头九个大了——更别提那人还是个目测快一米九的大汉。
      祝朗穿越过来半个月,身边楚越也跟着养伤,两个人出自同朝、有关系不菲,自然成日外头里头的同进同出,祝朗已经习惯了和他这么外面和睦暧昧,里面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在没有言说的情况下,达成了一种持续性的默契。
      就连现在楚越这嘴上深情,面上戏谑的样子,祝朗都见怪不怪,半分不觉得违和,只道:“这可怎么好,回头我叫人给我画幅像送将军吧,上战场还是上茅房最好都带着,免得瞧不见我,再惹麻烦上身。”

      祝朗姣好的面容堪称人畜无害,却总是拿着一张嘴不饶人的紧,一本正经地挑衅旁人,堪堪是让人语塞又无奈。毕竟看着他那张称得上面若桃花的面容,男女瞧了都得心软几份,平时话也不算多,人多起来内敛迟钝,瞧着更是单纯无害,却生了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常是叫人哭笑不得。

      楚越似乎也很习惯了祝朗这不饶人的还嘴,道:“是个好法子,回头我便叫人帮忙画上一幅,只是先生绝世风采,哪个画师能画出二三呢?”

      祝朗斗嘴的胜负欲总是能被楚越轻易激起来,他握了握拳,皮笑肉不笑,说:“将军说笑了,世上能人这么多,再造一个我都有的。”

      楚越还要说什么,被祝朗及时堵嘴,他低头,强行结束战斗,将战场停留在在自己的主动上,在内心安慰自己说正事不和他争辩(不过这次小战场算是我赢因为我最后讲话,但他无言以对!),强硬转移话题,正经道:“先前我只听了个大概,对这场莅临宴只记得是要大开城门,请东齐燃王进来,然后呢,是要和谈还是......?”

      楚越挑挑眉,冷笑一声道:“和谈,倒是想的天真,如今这大批兵马暗度陈仓,蓟都城内兵将减少,城内风言风语陡然转向,先生不会看不出来吧?”

      祝朗沉了沉眼睛,说:“所以,俍王是要在城内设埋伏......”

      楚越看向他,歪了歪头,眼神试探,道:“先生没去问丞相大人吗?你们师门情深,想来他是没理由不告诉你的。”

      祝朗低头,道:“我只是个史官,战局将至,问太多也是无用。”

      楚越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看到哪了?”

      “前些时日知道了个朝代更迭的大概,现如今正在瞧近些年的史册,只是自从大赢分崩离析,进入春隶乱秋以来,战乱不停,更迭之间史册混乱难以避免。此外,虽说春隶乱秋各有二十年左右的太平日子,但打下来江山后,战火流离颠沛,保存下来的史册也不算完整,只能片段式的瞧些,具体查证,还是须得事必躬亲问之。”祝朗顿了顿,翻开手旁的书册,说:“花了些时日粗粗看了一遍,总计了些方才的缺漏之处。再有便是,我发现西蜀和南越史册保留算是翘楚,相对完整丰富许多,只是两国记载方式和特色有所不同,我打算再细细研读,方才读到西蜀关于俍王病愈归都,与丞相之女死生契阔这段,倍感有趣。”

      楚越耐心听他说完,挑眉道:“哦?先生如此热衷这般事吗?”

      祝朗假笑,道:“只是见俍王平日虽然温和宽仁,但是颇具天家威严,难以想象他与王后娘娘曾经竟是那般的神仙眷侣。”

      楚越藏起嘴角的讽刺,没说什么,只道:“挺好的,你继续看吧,莅临宴要准备的多着,我过两日要去接个人回来,到时候你便同我一起吧,我带你去事必躬亲,瞧瞧如今齐蜀对峙之下的......皇都。”

      祝朗没理由拒绝,点点头便算应了。

      楚越和祝朗实在是看着不太很熟、被迫营业的样子,楚越留在祝朗这这么半刻便倍觉无趣,起身便走了。

      祝朗觉得他真的心好累,他真的天天看书、夜夜看书,堪比高考了简直。他毛笔字写的比狗爬还要难看,天天竖着看字眼睛都要见阎王了,简直梦回图书馆里那些藏在一众现代书籍里的阴间排版,每日还有楚越捧来的许多书,他不在这里看着还好,一在这里看着,祝朗就连摸鱼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看着一本有一本的史书——说了多少遍,他论文是主攻世界史的!难道不知道主攻世界史就是为了逃避文言文吗!

      看来穿越之神没有听到他的呐喊,他不得不被迫啃着史书。不过好在今日楚越对他看书似乎没什么兴趣,出去的早,祝朗终于可以早早地摸鱼了。他站起来,再三确认楚越走远,长呼一口气伸了伸胳膊腿,瘫在椅子上摆烂躺尸。
      其实祝朗看书的速度挺快的,他是个文科生,从小就爱看书,还是全程九八五的本硕博,看书和处理理解文字的能力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但是他穿越之前已经27岁了,虽然一直在读书,但是也是有过丰富的社会经验的,摸鱼已经是他生存多年的必备技能了,所以即便是他三天就能看完,他也要拖到一周,给自己四天的时间发呆摸鱼才算平衡。
      祝朗闭着眼睛,掰着指头算着今天看完的量可以摸多久的鱼,想着想着就心安理得。昨日读南越的史书,楚越跟有病一样看了他一天,祝朗超额的工作量加上今天的,足以让他再摸两天的鱼!
      啊,摸鱼,真是想想就兴奋~这个世界的资本家都应该受到这样的欺骗与蒙蔽,人和人的虚伪和搪塞都是由一个个万恶的KPI和ddl组成的!

      在内心里痛骂了一场资本家的祝朗发现自己又有了些困意,到了古代,虽说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做,但是也是不至于只有睡觉这一宗的,祝晓给祝朗备了好多画本供他消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原身伤了身子的后遗症,祝朗总是很容易困倦——当然也可能是上班综合征,祝朗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扣上病人的标签,瘫在椅子上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恍惚之间,祝朗感觉到有人给自己盖了件什么,他挣扎着睁眼,却只觉得眼皮千斤沉重,真是人生处处是早八。祝朗放弃挣扎睡了个爽,再次醒来的时候,他那个大腿师弟正坐在他床榻边,面无表情地趁他没反应过来对着他扎针。

      祝晓看他醒了,轻声说了句:“别动。”

      过了一会儿,看着逐渐惊恐的祝朗,慢慢抽出长针,收起医药箱,说:“师兄还是不宜太过劳累,我给你开了几贴安神药,这几日晚上睡觉前服用,调理一下也就好了。”

      祝朗冒着冷汗点头,想撑着起身,祝晓扶着他坐起,没什么表情地叹了口气,说:“师兄,白日可以多做些旁的,不必成日待在帐帷里,白日睡得太多,晚上睡得不踏实,阴阳失调,于身子不利。”

      “......抱歉,我只是想补一下书册。”

      祝晓看了一眼他的桌案,道:“不急,我听楚将军说,他要带着你一同去接江御史,我想也好,你白日多走动走动,晚间睡得好些,身子才能好。”

      祝朗点头,心里暗暗吐槽他师弟长着一张美人脸,冷冰冰地像个老中医一样严厉唠叨。

      祝晓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漠道:“师兄嫌我烦我也要说,事关身子,我会叫将军好好看着你的,免得你总是在这方面阳奉阴违。”

      祝朗苦着一张脸,说:“别啊,师弟,你这我很尴尬的。”

      祝晓挑眉,道:“哦?你尴尬什么?看来找楚将军还是找对了,找旁的恐怕还是看不住师兄。”

      祝朗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他撇着嘴说:“师弟,我听你话听你话,你别让他看着我走动,我们,我们这个情况,很,很尴尬的。”

      祝晓似是带着点调侃,道:“当初把师兄救回来的时候,师兄晕的倒是死,可和将军抱得紧紧的,分都分不开,那时你醒,可没见觉着尴尬。”

      祝朗扶额,心道这原身心理强大关他什么事,他这十级社恐碰到这种事简直恨不得和门口的草互穿。

      “师兄晕的这两次,每次楚将军都冒死救您出来,还在外面等着您没事了才走,若不是他自小习武,身子底子好,恐怕早就撑不住了。”祝晓看着他,一副“碰到这种男人就嫁了吧”的样子,道:“师兄向来对他却是不冷不热的,想来将军深情一片至今,也不会太过逼迫师兄的。”

      祝朗哑巴吃黄连,他现在各方局势不算搞得特别明白,不敢贸然站队、乱说话,很多事情简直有口难言。他心想自己简直是命苦,又暗中宽慰自己,左右都是有所保留的演戏,楚越虽说欠揍,但是起码武力值很高,为了维持自己的深情人设也不会将他扔下;留下来若是他师弟一个不注意,他背后那位笑得让人连夜投奔贞子的俍王找机会把他做掉,他可简直有理说不出了。这样一对比,苟下来还是很重要的。

      “他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骤然失忆,许多事不确定,他待我如此情深义厚,我实在有些无所适从。”祝朗垂首,端的一副无措委屈,道:“想来确实是我太过扭捏,既然师弟都这样说了,做史料记载也确实需要多走走看看,我便跟着楚将军,君子之交坦荡荡,咳,自然不会有什么。”

      祝晓微微笑了一下,拍了一下祝朗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祝朗帮着他收好了东西,想着送他离开,祝晓按下他自己便走了,顿了顿留了句话:“对了,殿下明晚设宴,师兄记得带靖公子一起来。”

      祝朗一顿,应了一声。

      祝晓又道:“俍王殿下很是喜欢靖公子,公子也确实文武双全,年少有名,只是他毕竟年幼,师兄还要多多提点。”

      祝朗道:“好,多谢师弟提醒。”

      祝晓离去后,祝朗看着门口愣一了下,叹了口气,起身披了件衣服,喊了一句:“阿桓,什么时辰了?”

      沙哑难听的声音回应道:“回夫子,酉时三刻了。”

      祝朗垂了垂眼睛,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心里是复杂的不行。洛靖是南越遗孤,南越王室也就是原身旧主,有一子一女,儿子至今不过十一二岁,天纵英才,从小便文惊四座,智勇双全;还有便是今年刚出生的女儿,南越贤王被东齐大军一箭穿心后南越溃不成军,王后宋璎产女过后跳楼殉情,只留下了这么一子一女托付给了楚越和祝朗,还记得祝朗一醒便见到洛靖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盯着他,白着张小脸默默地哭,看的祝朗颇是心软。
      半月的相处下来,小姑娘乖巧不闹腾,小公子也懂事不让人操心,祝朗虽然对旁的都警惕疏离,对这么两个可怜的孩子实在是真心地担忧在意。
      祝晓说得对,俍王洛季确实颇为欣赏洛靖,不知道出于欣赏还是怜悯,前些日子甚至还封了一个王给洛靖,要知道俍王嫡亲的两个儿子都还没有一个能上朝堂能封王侯的,如今天下齐蜀争霸,东齐燃王骁勇善战、但暴戾不得民心,相反这位西蜀俍王温和有礼、颇具民意,谁不知道这被俍王封王意味着何种无量前途,一时间洛靖从寄人篱下变得众星捧月,堪堪是众矢之的,令人看不透、担忧至极。

      祝朗睡不着觉,穿上衣裳拾到拾到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人戴着面具抱着剑,见他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个影子一样不声不响。

      “阿桓,你现在外头等我,我去找楚将军说点事。”

      赵桓点头,抱着剑站在门口,不语。

      跟着楚越的侍从说,楚越正在演武场练武,祝朗看着黑透了的天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参差,便往演武场走去。

      楚越穿着便衣,银枪挥动有力,宛若长龙穿膛,看到祝朗后收了.枪,汗津津地喘着气,俊朗的眉眼染着夜色寒气,扎起的头发尽显少年意气。

      有点帅。

      毕竟是年轻啊。

      祝朗很自然地给他递了手帕,楚越愣了一下,看着祝朗神色如常,还是接了过来擦汗,道:“怎么?”

      祝朗瞥了一眼架子上的披肩,道:“快立冬了,把披肩穿上。刚刚师弟找我,说明晚俍王设宴,请靖公子,还叫我多多提点,你怎么看?”

      楚越看了一眼披肩和穿的和暖宝宝一样的祝朗,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道:“能怎么看,坐着看呗。”

      “啧,你是不是傻,俍王捧公子捧得太厉害了,我怕他有什么目的,万一......”

      “你操心什么,公子比你聪明多了,自然不会叫他得逞的,你该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才是。”楚越擦完汗,攥着手帕披上披肩,道:“俍王这场宴本来进蓟都那日便该开设的,拖了半个月,你猜猜是为了公子,还是为了你?”

      祝朗一愣,恍然大悟,道:“他是为了试探我?可我如今这幅样子,对他能造成什么威胁,何苦草木皆兵。”

      楚越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先生不记得,旁人还是记得的,南越祝朗,西蜀祝晓,当初你与如今的丞相大人并称智绝双兰。谁人不知这过去十年,南越祝朗推动南越从乱秋五霸最不起眼的地方成为最为富饶之地,北至蛮荒,南至海域,皆是南越民籍,皆有南越商贾,在这战乱之中简直可堪盛世,被誉古今第一相才,带动了全天下的民籍商贾策论改革。西蜀是当初第一个响应先生跟随改革的,想来俍王已经对您......好奇已久。”

      祝朗突然被塞了一个大光环。

      他头上冒出的问号简直比他现世的头发都要多了。

      他醒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告诉自己还有这么牛逼哄哄的设定。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颇具才能的前朝丞相,这简直怎么听怎么不安全。

      “天下仰慕先生的人比比皆是,先生实在不必妄自菲薄。”楚越说阴阳怪气地说。

      祝朗懒得理他的调侃,忧心忡忡,说:“无论如何传奇,皆是从前,自我奉南越玉玺给俍王,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之时,恐怕就实在不堪盛誉了。何况如今我记忆全失,身份尴尬,人人自危之下,到底是难逃此劫。”
      他摆了摆手,道:“罢了,这事且行且看便是。我还是觉得公子的事更为紧要,毕竟我如今实在是光环尽失,不过一个奸臣贼相;可是靖公子是南越嫡子,天纵英才,锋芒毕露,日后如何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况且我近日看了西蜀这些年的记载,俍王自幼体弱养在腹地,成年前未入镐京半步,却进了镐京短短两年内让政局大转,一跃成为五个皇子中最具声望的继承人,权倾朝野还颇具民心,实在城府颇深不可小觑。他如此不容得我,可见多疑多思,对待公子恐怕更是打算颇深,只恐是捧杀之计,内外忧患,实在堪忧将来。”

      楚越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道:“你倒是心疼公子。”

      祝朗觉得他有些奇怪,道:“公子年幼,父母俱损,依赖于你我,旁的我不记得,稚子无辜的道理我又岂会不知。”

      楚越垂眸,说:“先生说的是。”

      祝朗说:“你旁的心思我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我知晓你待南越忠心耿耿,才会拼死护着我护着公子和公主。我是想让你知道,虽然我很多事没什么心思,但是对待他们,我想我能尽力便会尽上些力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心思?”

      “嗯?”

      楚越站在原地,眼神晦涩不明,说:“我说,旁的心思,是什么心思?”

      祝朗知道这触碰了两人尚未点破的默契,说道:“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楚越看着他,良久后叹了口气,说:“无论真假,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根本什么都不懂。”

      祝朗皱眉,刚想说什么,便见楚越侧过身子去,说:“明日宴席我也会去,我与西蜀大将军唐信曾将相熟,又为西蜀立下了两桩战功,自会护着公子。我劝你还是多注意你自己,别赔了自己的命进去,别指望丞相大人为了你这个战败的师兄,和自己跟随多年的君主反目。”

      说罢拂袖离去,甩开披肩,抄起长枪重回演武场,力道霸道,瞧着像在发泄一般。

      祝朗看的简直一脸懵逼。

      他回头看赵桓,叉腰哽了一会儿,真诚发问:“他有病吧他!?”

      祝朗转身就走,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气,回来鬼鬼祟祟踹到了人家放.枪.的架子,确保楚越听到声音并看到之后,神清气爽地转身离去。

      楚越回头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被气得一笑,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气也消了大半,他捞起架子放回去,靠着架子席地而坐,拿出收起来的手帕,看着看着出了神。

      失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秉性,他想,但祝朗的秉性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楚越和祝朗认识了十多年,他们总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楚越记得祝朗身上的每一处变化、每一处细节,却从不敢说自己了解祝朗。
      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所有人都怀疑祝朗是南越的叛徒。楚越在外征战,乍归得闻噩耗,何尝不是悲愤交加,对祝朗降归西蜀的选择百般不解,可大局既定,他除了伪作愚忠以得保命,甚至没办法对任何人质问分毫——包括祝朗。

      他对祝朗总是没什么顾忌,但是又万分别扭。这到底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楚越攥紧手里的手帕,看着漆黑一片的天,沉默不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摸鱼指南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