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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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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蒙左等右等,前盼后盼,从日出等到日落,从黄昏等到黎明,孤零零飘在岩层巨渊,就是不见深渊殿下的踪影。
寒风从西北刮到西南,她的鼻涕也从固体变成液体,对着岩石矿区望眼欲穿,身心状态只能用一个情真意切的草字来形容。
那时魈拼尽全力把他们挨个送上来地表,唯独自己没出来,派蒙扫了一圈,瞅人群里没魈就知道要坏,果不其然,空现场给他们表演了一番什么叫“你永远可以相信深渊的力量”“你不相信深渊你也要相信天空岛的陛下能干翻提瓦特大陆”“单手干翻绝不多动一根手指”。
总之,空消失得相当迅猛,夜兰眼见他徒手撕开了一道裂缝,然后顿也不顿冲了进去,全程连个标点符号都没交代。
虽然他们对降魔大圣的敬重与担忧没到岩王爷那地步,但好说歹说也是璃月子民,然而一看深渊殿下过去,夜兰和烟绯乃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场但全程没戏份的阿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夜兰一行人想请派蒙去璃月吃喝,派蒙摸了摸自己烂透的良心以及并长出来道德感,决定留在原地等空。
“这一遭险阻重重,你光是在这里等,那要等多久啊?”烟绯劝她人贵自重对自己好点。
派蒙摇摇头,坚定的拒绝。
“看不出来啊飞行堇瓜,你居然还挺讲义气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派蒙失去高光的眼睛硬扯出一个弧度,哈哈两声,口吻里不知有多少心虚——没错,她并不是为了义气等空,不过要说原因也很简单。
空是她上司,掌生杀大权的那种上司,派蒙从空还是一无所有时跟着他,眼见那人一步步登坛拜将,杀回天空岛,血洗朝纲,天理等一众随臣的脑袋挂在广场整整半个月,一度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这种暴君你跟他是亲近不起来的,再近也会感觉隔了层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阴晴不定,深不可测,单纯用一个词概括就是注孤生。
所以他才会把魈抓得那么紧。
空12岁亲手杀了妹妹和族人,韬光养晦六年,随即被遣往璃月,途中路过蒙德,偶然救下派蒙,从此二人以君臣相待。
派蒙看着憨憨实则心眼跟个漏勺似的,不然也不会在空推翻天理时掌权,可以说那边的情报全靠派蒙通信,她对空简直有种天生的惧怕,但要说忠心没人比她更赤诚。
啊不过此时此刻,她只是怕自己一走没人迎接她家陛下,空面上不说什么,但回去后铁定跟她算账。
“啊——嚏!”
派蒙缩脖驼背,尽力把自己弓成一个球形取暖,她心里简直一阵阵翻黑血,派蒙大概能猜到空到地底下会对魈做什么,然而她没料到……
陛下您隆体康健啊!!陛下您体力怎么那么好啊!陛下您往上瞅瞅啊一天了他妈的——!打桩机这么干活儿都要被投诉的!!
空,年轻,遂,力壮;派蒙,估且错之;故而天凝地闭里,筋骨瑟缩,冰霜惨烈。
但自己选的君主吐血也要跟完,派蒙含泪饮恨,拿着根小树枝儿吭哧吭哧钻木取火,可惜岩层巨渊的气温阴晴不定如深渊某个人,小火苗维持不到一秒,噼里啪啦被雨给打灭了。
派蒙:“……”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分悲愤,当下冲天空一嗓子:“岩王爷啊——!我改信佛了求您赐我一堆火吧!”
轰——
倾盆大雨中的火堆噌得跳出一股烈焰,丝毫不受水汽影响,跟他妈的无视物理定律一般烧得焮天铄地。
派蒙目瞪口呆,正是三观碎裂之时,她听到有人踩着水洼走近,继而脸上乱砸的雨滴也不见了。
“你在这儿乱叫唤什么?”空怀里抱着魈,站在派蒙身后指尖一勾,熊熊大火减弱了点:“连火都生不起来,可见给你的讲师都白请了。”
他周身空间不受地理因素束缚,因而没有瓢泼大雨来淋他,派蒙沾了光,所以没成为落汤鸡。
她一脸麻了的表情打量过去,只见魈整个脸埋在空的肩颈,露出一小片冰白流畅的下颚线,魈无论骨相皮相都是顶尖上乘,哪怕看不到全脸,凭借这方寸之肌也知道,此人铁定是个大美人。
只不过大美人现在变病美人了。
仙人似是昏迷不醒,他被披风严丝合缝的裹着,瞧空那意思是从头到脚都想给包起来,然而还是有两条小腿裸露着从中垂下,软趴趴的没一丁点力气,随着空走动一晃一晃的。
派蒙咕噜一下,不知怎么评价这事后感极强的画面,半晌挤出几个字:“殿…陛下您身体还好吗?”
其实派蒙想问的是降魔大圣还好吗你没把人家给弄死吧,但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插手未来皇后的事。
空不管她内心的小九九,掂了下横抱着的魈:“叫不惯陛下就算了,这里又没人看,而且这称呼怪老的。”
派蒙:“呜呜呜殿下你总算还有点人情味我在这里等你一天了还没吃饭呜呜呜呜呜呜我要饿死了……”
空皱了皱眉,熟悉的聒噪声声入耳,他这才真切感到自己回到地面上了。
“别叫了,把这个拿回天空岛。”
派蒙手忙脚乱接住空扔给他的东西,定睛一看,汗毛都炸起来了:“——太威仪盘?!”
空漫不经心嗯了声,这时候倒没怪罪派蒙嗓门大,他似乎根本不担心吵到魈,或者说,吵醒魈。
派蒙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心底暗惊,殿下不会真把璃月大圣给……过去了吧?!外交方面可咋办啊!
派蒙怀里抱着仪盘,看向空的目光愈发惊恐,空面无表情回视过去,一句话不说靠着威压把派蒙赶去了天空岛。
空的命令是三日到达,细软盘缠给足了双倍,只要派蒙能在这期间回天空岛,她在路上怎么挥霍都行。
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空抱着魈站在悬崖最高处,衣摆和披风翻飞拂动,他若有所思望着岩层巨渊的中心,一动不动。
殿下那眉眼相比几年前深邃了不少,面相也彻底长开了,贵族皇胄通婚首要条件就是好看,如此一代代传下来,在长相这方面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空更不用提了,这位纳妃如果按自己这张脸的标准,那全国恐怕都没几个能入选。
夜雨染成天水碧,有些人只是站着,便能成就一场惊鸿。
魈的呼吸开始紊乱,空收回目光,知道仙人要醒了,于是再次提了提手臂,抱稳了些。
魈歪头靠在他肩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继而睁开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魈一张口喉咙就泛疼,声线干哑得不行,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霍然出现了一种羞耻与难堪交织的愤怒。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打趣他:“你到最后都没声了,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璃月仙人就这体力啊。”
“……”魈冷冷望着他,然而他那被狠狠疼爱过的狼狈样没有丝毫威慑力,空甚至呵呵笑了两声,接着就见魈一言不发别开了头。
“需要我送你回望舒客栈吗?”空问他,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立马说:“哦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不如你眨眨眼,我好知道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魈一声不吭闭上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空横抱仙人这么久,手臂依旧稳稳当当分毫不动,甚至有闲情逸致用拇指摩挲摩挲他肩膀:“你这是闹脾气还是跟我撒娇?”
魈淡淡掀起眼皮,眸中那意思很明显——谁跟你撒娇啊?
民以食为天,空一向在吃饱喝足后比较好说话,所以现在也有耐性哄哄上完床翻脸不认人的小情儿。
他一转身,衣角被风带起,在空中旋了个弯,慢腾腾向璃月港的方向走,他似乎很享受抱着魈这种感觉,明明能瞬身法移动过去,却特意遛弯似的迈腿。
空口吻慵懒,道:“反正你现在也说不了话,干脆就安安静静听我发牢骚吧。”
“……”魈偏头靠在他肩膀,缓缓眨了眨眼。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没爱过你,到璃月是回心转意也莫名突然,回去后想了想,明白了,其实百年前就动了心。”
倾盆大雨转为绵绵细丝,空抱着他走在僻静山路,两边丛林腾起雾霭蒙蒙,草叶露尖,听小雨打在枝桠轻响,与深渊殿下磁性的声线相得益彰。
“你记不记得,我当时想和你要一个孩子,金鹏一族濒临绝迹……你本不是受孕体制,在我三番两次要求下,你去寻了药……”
魈在他怀里猛地抬头:“你…咳…知,知道?咳咳……”
“自然。”空轻轻往上一掂,方便使力抱人:“我知道你瞒着我去寻药,不过没阻止,因为我当时的确需要一个孩子,不过原因不是什么夫妻间的正常诉求。”
魈五指无意识抓紧披风,感觉空胸口热得发烫。
空语气很平静:“为了打败天理我研究过很多邪术,由我的血脉加仙人,这样的□□是铸造铁器的必要条件。”
魈瞳孔骤缩,一瞬间都不知道拿什么表情去面对空。
当年他苦求寻药,要不容易得来一丸,吃了下去骗空说其实自己能诞下子嗣,只不过之前觉得孩子麻烦不想要罢了。
但空并没有如他预料般高兴,相反,那人若有所思地盯了会他肚子,说自己不要了。
“我和你相处算久,那时候虽是为了利用,但我也了解你,把亲生骨肉投入炼炉这事……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放弃了这个计划。”
“……”魈狠狠闭上了眼,嗓音嘶哑:“那你抛弃我,就不怕我不原谅你吗?”
空闻言并不理亏,有条不紊的解释:“因为你是个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我拿你自己威胁,你什么都不怕;但我若拿你关心之人威胁,你便溃不成军,我伤害你本身还有回旋余地,可是我当时若拿孩子炼剑,那是底线问题,你永远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
魈知道他说的没错,许多未解之谜终于在今天抛开,然而魈却没有如释负重的感觉,他理解空,但不想恨也不想原谅,除了叹息以外,给不了殿下其他反应。
“魈。”空问他,“你后悔遇见我吗?”
雨声愈演愈烈,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作响,魈静静靠在他肩膀上,扪心自问了一下,发觉自己貌似并不后悔。
空不指望魈回答,又问:“你觉得遇上我是错吗?”
“……”
空笑了,把他抱紧了些,开口时正巧走出树林,阴云忽而散开,月光如水淌下人间,把空俊美无双的面容映得雪亮。
“我觉得是错的——遇见你是个错,爱上你是一错再错,离开你是错上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