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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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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尘一知道空变傻这件事,是在一个风不平浪不静的午后,他听说父皇醒了,拿着一大叠文书火急火燎找过来,心想可算逮着救星了,不料一推门看到的不是爹。
是爷。
空见了他就问:“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那么像?看我帅特意整容?”
尘一:“……”
他转头问魈这是怎么回事。
魈不太好解释,只能跟他说个大概,尘一悟性极高,顿时全明白了——父皇变傻了,这大好江山是他的了,明天就改换门庭。
《父慈子孝》
尘一‘哦’一声了然,接着对那边缩在床角的空温温柔柔道——
“我是你爹。”
魈:?!!!
没等魈捂住尘一继承自他爹的狗嘴,床上那厮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起,狠狠一拳砸中儿子鼻梁!
站旁边的魈清楚看到尘一脸凹进去了。
“我操!尘一!”
派蒙推门而入正巧看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尘一弯腰捂着鼻头连连后退,鲜血几乎是从指缝涌出来的,噼里啪啦滴在脚边,空则跃跃欲试,准备照着脸再来几拳。
“空!”魈经过半秒的怔神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扑上去拖住他,没料到这病号力气如此之大,当即沉声喝道:“——你发什么疯?!”
派蒙趁机扶住尘一,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对方递纸,一面相当疑惑:“你父皇要修理你不都是扔到试炼场吗?怎么还亲自动起手来了?”
“……”尘一冷脸抹去鼻腔下两条血流,口吻那叫一个不爽:“父皇失忆了,以为自己回到几百年前和母亲初遇之时,性情智力也回到16岁那年了。”
派蒙脸色变了变,作为伴君如伴虎的秘书,她接受能力还真不是盖的,短短顷刻就接受了这个诡异现实,不自觉朝空看去。
那厢被魈从背后拦腰抱着,暂时安分下来,但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敌意。
“不对啊。”派蒙忽然想起什么,对尘一道:“他16岁那年不正是……”
尘一猛地捂住她继承自主子的狗嘴,连拖带拽把人给拉出门了,临走前鼻血甚至还没擦干净,魈向他们投去一个抱歉的目光,下一秒门扉“咣当!”巨响,彻底隔绝尘一和派蒙,徒留空魈二人“甜蜜”独处。
空等俩人一走就愤愤不平:“他竟然敢侮辱我父皇!老师你怎么能拦着我?!”
魈默不作声松开他,紧接着手腕一紧,又被原封不动按回去了。
空依旧维持那个发火的表情:“再抱会儿。”
魈:“……”
派蒙被拖出好一段距离还捂着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一口尖牙利齿猝然啃上尘一食指。
“嘶……”尘一倒吸一口冷气,当即甩手挥开她:“你干嘛?!”
派蒙佯装无事发生,满脸严肃:“欸,你真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陛下16岁刚死完全族还没去璃月呢,18才到璃月寻求帮助,那段时间说白了也是利用魈上仙而已,何来真情实感?神智个性怎么也不能是个孩子吧?”
尘一表情阴郁,缓缓活动手腕,片刻后道:“记忆这种东西很难界定是真是假,人一旦陷入某种绝望,不自觉就会寻求出路,所以……父皇现在的回忆估计也是他自己幻想出来。”
“一段喜乐平安,膏粱文绣的童年。”
“一份情孚意合,如胶似漆的爱情。”
“一个团圆致祥,和和美美的家庭。”
说到最后,派蒙脸色已然变得无比难看,她盯着尘一久久不语,半晌都发不了声,最后勉强挤出一句话:“……那还能恢复吗?”
尘一态度有点事不关己的松弛:“恢不恢复都差不了多少,——不恢复,我顺便继承王位,恢复了,估计也是大手一挥去跟母亲过日子,我还是得继承王位。”
派蒙:“……你们还真是父子情深。”
尘一摸两把脸上干涩的血迹:“呵呵。”
魈虽不是城府颇深的聪明人,但有些事他看得透彻,例如空失忆这件事,他早早就产生过这种疑惑,也试探性问了几句,得到答复无一例外,都是各方面的幸福美满。
比方他问【你知道荧去哪了吗?】,空便会说他妹妹整天见不着人影,不是花钱就是打扮,连他这哥哥都嫌弃。
‘那你父母呢?’
‘天天催我学这学那,难得清闲几天,老师你放过我吧。’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天空岛的吗?’
‘我父皇特意从璃月请来的啊,降魔大圣的名号如雷贯耳。’
魈问不下去了,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知他真相,好几次为了了结天空岛之旅,也为了尽早回到璃月,差点全盘托出,然而一对上空那双纯澈无邪的眸子,魈顿时什么话都没了。
当年如果不是天理,空合该拥有一个美满人生与温柔本性,若那时相遇,没有心计利用,没有复国大任,他们会如何呢?
随即魈苦中作乐的想,要换做失忆的是自己,空定然会逼着他接受现实,那人一向利益至上,什么不择手段的刺激都敢用。
“老师?”
“老师!”
“老师——!”
魈猝然回神,面前一张贴近的脸,空正握住他双肩晃个不停:“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魈拍拍他手背,示意后者放开,随口答道:“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空坐在他对面,听到‘以前’这个词缓缓眨了眨眼:“哦……你说的是四位夜叉吗?”
魈蓦地一震,眼神有如实质瞪向空:“你知道他们?”
空莫名其妙:“当然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后,他们不是还经常送礼来着吗?就在那栋小木屋……”
他说到这儿戛然而止,神色忽然浮现一层层的怪异,那是种对自身真实产生的怀疑,虚幻梦境,残酷现状,往往都是一夕之间。
魈见空兀自定在那里,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然而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告诉真相吗?那空会不会又变回原来那样折磨他?
彻底隐瞒吗?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天空岛?
犹豫不决间,空猛地捂住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魈见状立即就要去扶他,然而那人骤然发出一声沉闷低吼,下一瞬以他为中心爆发出骇浪般的能量潮!
“空——!”
在这股巨大气流下,书桌床柜统统被掀飞,所有家具翻天覆地撞碰,魈极快构架起一道风遁,尽力将迸发出的力量压制在这间屋子里,好在空唱完这出就歇了,一声不吭倒了下去,以头抢地。
魈奔过去一把将他翻过来,接着瞅见两道鲜红鼻血,缓缓淌过脸颊。
魈:“……”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有点想笑,脑海立刻掠过‘天道好轮回’这个词。
好在魈的正经深入骨髓,他先拿袖口给空擦干净血,继而轻声唤他:“空?”
那人紧闭双目,眉心皱出一道纹路,连嘴角都死死抿着。
魈不清楚他这是做噩梦了还是深度昏迷,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反应,于是环顾四周,琢磨先把空挪到床上,可惜房间一片狼籍,凡是能坐的都缺胳膊少腿。
他沉吟片刻,起身打算另寻出路,然而就在他背过去的刹那间,腰肢蓦地传来一股巨力!
“呃……!”
下一秒天旋地转,魈被重重按在地上,近在咫尺的炙热呼吸扑在脸颊,紧接着一只膝盖轻车熟路顶进双腿,魈猛地一颤,倏然睁开眼——
一双与澄澈毫不相干的眼瞳顿时映入视野,望进深处犹如被湮灭的宇宙,广袤而黑暗,万千星尘与光芒都照亮不了它分毫。
那是魈最为熟悉的冰冷压迫,所有噩梦都拜这双眼睛的主人所赐。
“魈啊……你抖什么?”那人指尖抚上来,声线低哑:“和你相处几百年的明明是我,为何‘他’便能得你倾心,而我却只能让你畏惧?”
魈不答,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感觉抚在侧颈的指尖冰凉,蓦地别过头。
空附身靠近,挺秀鼻梁几乎埋入魈耳廓:“我又不会伤害你,这么怕做什么?”
——其实以空现在这副病躯,魈可以轻易反杀,然而一旦某种被压制的习惯根植,就很难再生出反抗的念头了。
魈视线发散在虚空某一点,喉结滚动片刻,颤声道:“……那你能放我走吗?”
交谈期间,空拇指一寸寸描绘着他脸部轮廓,力度不大,像抚摸久别重逢的珍爱之物。
“我这副样子,也维持不了多久。”空指尖滑到他下颚捏住,轻轻扳过来与其对视:“你想走的话,不是随时可以走吗?”
魈瞳孔猛缩,然而下一刻,空无声无息歪倒在他肩头,彻底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房门倏地从外打开,派蒙急吼吼闯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盯着交叠在一起的人影,眼睛微微发直。
魈当机立断掀开空,翻身坐起:“派蒙,空似乎恢复了一瞬间神智。”
“……”派蒙一个哆嗦回神:“哦、哦,恢复了……什么?!恢复了???”
尘一从政务堆里赶过来时天色已晚,他一把推开房门,瞧见魈和派蒙一左一右站在床边,中间躺着不省人事的空。
他面色复杂了一瞬,随即拂袖迈进门槛,一路来到魈身边:“母亲,这具体怎么回事?”
魈目光落在他翘起的鬓发上,抬手给尘一抚了下去:“刚才空恢复了神智,不过只有很短的时间,然后一直昏迷到现在了。”
尘一盯着魈的眼神触动半秒,继而转过头若无其事地问道:“父皇清醒时有说什么吗?”
魈忆起之前的零星片段,实在有口难言,遂模棱两可的:“他……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尘一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这副神态简直和空别无二致,魈立刻不适应了,心说要是谁被尘一喜欢上不会也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吧。
不过尘一这神色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紧接着说:“能清醒一回就能清醒第二回,直到彻底恢复,——听今天那响动,力量也在增加吧。”
魈无奈笑笑,还真是。
这时候派蒙忽然插嘴:“魈上仙,既然如此,你……你还是想走吗?”
什么叫一针见血啊。
若换做平时,尘一早封了派蒙这张嘴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个问题不摊开来讲一直是隐患。
于是尘一最终选择沉默。
魈眼睫煽动:“我……”
话音未落,床上人突然浅浅抽了口气,三人目光一齐扫来,只见空眉头又紧又松一会儿,慢慢睁开了眼。
——魈刹那间心跳如鼓,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哪一个“空”,但紧张和激动从未如此清晰过。
空迷茫看了会儿天花板,尘一往前一探,回头告诉魈:“是把我打流鼻血的那个。”
魈松口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空此时此刻还不是很清醒,尘一正想叫派蒙一起出去,魈却忽然拦住他们:“刚才那个问题我还没回答。”
尘一面色平静,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听魈压低音量:“我决定的事自始至终不会改变,还是要走的。”
派蒙极难过地询问他:“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尘一拍拍派蒙,示意她别问了,少顷率先走出门,临走时给魈一个侧脸:“我尊重母亲的任何决定,将来政事如果空闲,我会去璃月看望您的。”
魈五味杂全,心神不定间没注意到他说的‘政事空闲’。
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尘一要常驻天空岛处理事务,然而空那时候理应恢复记忆了,怎允许儿子谋权篡位呢?
“老师……”
床上人蔫了吧唧地叫他,魈暗自稳了稳情绪,坐到床边问:“可有不适?”
空呲牙咧嘴的:“我感觉浑身都不对劲,特别是头……好疼。”
魈束手无策,他静默片刻,说:“那我给你叫医官吧。”
“不用!”空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弹射起步四轮驱动,干净利落得完全不亚于篝火周围的丘丘人。
魈一声不吭凝视他:“……”
空在对方逐渐阴沉的眼神中愈发心虚,沉默良久后,尴尬一笑:“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要不你多陪陪我吧。”
魈还是这么盯着他。
空后背冷汗都给盯出来了,连忙讨饶:“我就是想让你待在身边……真没其他意思!”
魈沉默半晌,未了一垂眸:“你下次不能用装病欺骗我。”
因为这样只会伤害到爱你的人。
以空目前的智力,品不到他话里的深层次含义,只会一个劲认错点头:“我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就是……你别离开我。”
空拉住他胳膊,像是沙漠里要被渴死的人,急切寻求一滴水:“你不会离开我的吧,老师。”
魈舌尖发麻,动了动嘴唇,却给不了任何承诺。
空一看他这样,脸都急白了:“我做错什么都可以改的,你别离开!我以后也会按照你的教导成为善待百姓的好君王,你,你到底有什么难处?是不是璃月那边——”
“不是。”魈蓦地打断他,少顷为了压制情绪,深深叹了口气,“空,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空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始心算。
魈望着他眼睛,仿佛在透过灵魂对另一头的人说话:“我们认识了大半辈子,你抛弃过我,我也抛弃过你,都爱过也恨过对方,中途几番想终结关系,却还是藕断丝连。”
他顿了一顿,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遇见,不然这种双向奔赴,怎会落得两败俱伤?”
【你后悔遇见我吗?】
【后悔,可我还是想遇见你。】
空听不懂,神情隐隐不安:“你,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不是才认识几年而已吗?我也没抛弃过你啊……”
魈摇摇头,忽然伸手拉过他后颈,紧接着唇瓣轻柔覆了上去。
——?!!!
空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吻给整愣了,不过愣怔之后,立刻觉醒了自身体里沉睡的本能,当下扣住魈后脑反客为主,后者唇齿纠缠间无意识闷哼一声。
简直勾死人不偿命,这一声算是彻底点燃了燎原之火,空脑子里那根弦“啪嗒”一下断了,再清醒时他已经把魈按在了枕间。
魈喘息着勾住他后劲,声音透着微不可察的决绝:“……最后一次。”
魈想离开的心思也不是一两日了,这点尘一十分清楚,但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魈把他单独约到僻静处,尘一左右环顾,没发现空,于是半开玩笑似的说:“母亲,您不会给父皇下药了吧。”
魈微笑摇头,随即向着尘一抬手,后者迅速把脑袋蹭进他手心。
“我……想了想,准备离开了。”
尘一眼神从他衣领下的红痕撤走,闻言微怔:“这么快?”
“嗯。”
“那……他知道吗?”
“……”魈垂下眼,避开了尘一探究的目光,“他近日来清醒的时机越来越多,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尘一:“果然,您给他下药了吧。”
不然父皇怎会乖乖窝在房间里。
魈失笑道:“真没有,他又不是一整天都跟着我。”
尘一也笑:“罢了,做笼中鸟这么久,愿您回到璃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还得是儿子了解母亲,这句祝愿实打实说到魈心坎里了,他顿时有点不舍,然而尘一却一如既往,似乎分别对他来讲不是什么坏事。
尘一骨子里和他爹一样,不喜欢哭哭唧唧的生离死别,哪怕对方是他不可分割的血亲,于是最终告别时,尘一也没露出太大情绪波动,倒是派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魈没了。
魈回到璃月后,凝光已经把诋毁夜叉之人处理得差不多了,天理残党死的死伤的伤,没了兴风作浪的本事,哪能东山再起?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就跟老鼠一般,消干净是不可能的。
正如一张纸被迫点上一滴墨,哪怕日后无数次稀释,也只能减淡。
但魈本身就远离尘世,经此一役更是连和人类接触的机会都没了,所以这些流言蜚语也影响不了他,干脆不管了。
他这几年在绝云间清修,功力相较于之前虽略差一筹,但七八成是没问题的,而凡人日复一日的强盛,璃月港今非昔比,有时候魔物没冒出头,就被消灭了,根本轮不到魈出手。
当然,天空岛的消息也没落下,毕竟掌政七神的地盘,魈自离开后不久,就传出天空岛易主的传闻,听说先陛下空被天理残党杀了,新继任的帝王叫尘一,是先帝儿子,至于他母亲是谁,坊间各有猜测。
有的说肯定也是天空岛的人,有的说放屁,天空岛怎么可能内部消化,甚至有些离谱的说辞是尘一没有母亲,是空用某种元素力制造出来的。
总之就是众说纷纭。
每当魈路过酒馆,见他们议论纷纷就觉得好笑,听自己的八卦也算一件趣事。
就这么过了几年,魈照例出巡探查,看看魔神残骸有没有为祸人间。
其实出来前他就有某种预感,眼皮左右轮番跳,还不小心摔了茶碗——他住在从前和空呆的那间小木屋,回到璃月时木头早被风雨腐蚀,屋顶整个塌陷,根本不能住人。
于是魈亲自动手,一点一点把屋子修缮出个形,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走了不少弯路,但胜在肯花时间心力,这一年年的,眼见屋子从摇摇欲坠变得坚不可摧。
说回现在,魈拿着一杆白枪,和璞鸢早八百年被空生吃了,魈这人比较恋旧和痴情,也不想再找个专武,只好随便拿了杆长枪,也不嫌便宜,反正武者自身修为高,用什么武器都虎虎生威,反之,本身要是个绣花枕头,那再强大的武器到手里也是糟蹋。
然而,就在他去荻花洲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遍地是魔物的尸骸,而一杆通体莹光的翡色长枪赫然插在最高峰,中间系着一段紫缎,随风飘荡,犹如□□不肯倒下的战士。
和璞鸢消失太久,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他定定凝视良久,翠枪就一动不动的插在那里,似乎等待它的主人将自己取走。
魈手脚发软地向前几步,心底隐隐的预兆愈发清晰,一种模糊而不可言说的感情破土而出,在触到和璞鸢的瞬间迸发!
紧接着他一把抽出长枪,锋刃划过冷风还是熟悉的颤鸣,直至此刻他才相信不是一场梦。
然后魈凝神一看,发现上面系着的紫布条越看越眼熟,正当他觉得自己快回忆起什么时,伴随风声传来一阵轻笑。
“——老友重逢,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魈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声音。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然而却无法转动脖颈分毫,一时间连瞳孔深处都在微微颤栗,巨大的窒息感如潮水顷刻没顶。
“空……”
空从后面环住他,暖热的体温瞬间透过布料,魈仿佛被灼伤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发抖,然而他颤得越厉害,空抱得就越紧,直到交融似的被死死锁进怀里。
空侧过首,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魈耳尖,轻声问:“喜欢久别重逢的礼物吗?”
他说着,指尖缠起迎风飘扬的紫带,魈目光紧绷着下移,听到空说:“我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把你衣服后边飘的衣带揪下来,不过嘛……”
低沉沉笑声响在耳畔,魈偏头要躲,继而被强硬而不容置疑捏住下颌。
“不过之后你和我在一起,总是穿不了这身衣服的,我锁着你,关着你,你身上哪怕一件挂饰都是我赠予的,久而久之,我都快忘了降魔大圣曾经是何模样。”
魈溺水似的喘息,几乎要站不住,视线死死定在某一点上,好久才艰涩的挤出声音:“天空岛的君王……今日来,要怎么样?”
要把我带回天空岛囚禁吗?
空鼻尖蹭着他鬓发,动作幅度温柔而沉醉。
“天空岛的帝王死在了天理残党手中,我早已不是什么陛下了。”
说着,空一把板过他肩膀,魈猛然看清了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一如记忆里的模样,丰神俊朗,气质非凡,只不过少了身为上位者的蔑视与压抑。
他的确不是‘陛下’了,就连来见魈穿得衣服都一派朴素。
空勾起他下颚,近距离看着魈,微微笑道:“你是要哭了吗?”
“……”魈想挣脱开来,但手脚就跟灌了铅似的,牢固钉在原地,事实上他也真的在哭,没什么太大表情,可泪珠从眼眶里一颗颗的滚落,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的哀痛。
自打岩层事件之后,空很少见魈这么哭了,他五脏六腑跟着那泪珠压缩成一团,暗想自己以前真是做了很多缺德事。
思恋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热泪。
空叹口气,拇指挟过他眼尾:“老情人见面可不该露出这般我见犹怜的神色,我又不是来伤害你的。”
“……”
“你再这么哭,我会忍不住吻你。”
魈久久望着他不语,继而嘶哑的声音才从唇缝溢出:“……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空顿了顿,道。
“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