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神星》羽落天际倾

2、暗夜的通知书

　　十三年后，科技位面首都云科市，实验中学的红砖教学楼在风里静默矗立，墙面上爬满的爬山虎被狂风撕扯着，叶片翻卷如无数只颤抖的手掌，徒劳地抓着斑驳的砖缝。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呜呜地撞在玻璃上，像有谁在外面不停叩门。阴云像浸了墨的棉絮，一团团往天上堆，把原本就暗淡的天光压得更低，连西边那轮弯月都被啃成了细瘦的银钩，正一点点被灰云吞掉 —— 那云仿佛活物，边缘蠕动着、贪婪地舔舐着月的银辉，没多久便将最后一点光亮彻底吞没。
　　宿舍 201 室早已熄了灯，黑暗里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白雪凌却没睡，她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银白长发垂落肩头，发梢随窗缝漏进的风轻轻颤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一眨不眨盯着窗外 —— 狂风卷着枯叶在楼下打转，像被无形的手驱赶着狂奔，落叶与地面摩擦的 “沙沙” 声，竟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在追逐。
　　今天上课铃响时，天就已经阴得吓人了。铅灰色的云低低悬着，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压得人胸口发闷。她总觉得这诡异的天象跟自己有关，像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睁着眼睛，那沉甸甸的压迫感，是不祥的预兆吗？
　　“咔啦 ——”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云层，像天神挥下的银斧，将浓云砍出一道狰狞的裂口，瞬间把宿舍照得如同白昼。楼下堆着的扫好的树叶被狂风猛地掀飞，漫天乱舞，像是千万只受惊的蝴蝶在仓皇逃窜，又像是在催她赶紧躺下。白雪凌深吸口气，蜷回床上，刚拉过被子，宿舍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
　　一个身影贴着门框滑进来，鞋底碾过地面的沙砾，发出极轻的声响。来人没开灯，摸索着躺到对面床铺，床板发出轻微的 “creak” 声。白雪凌眯起眼，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看清是林梦然。
　　“轰隆！”
　　震耳的雷声炸响，仿佛天空破了个大洞，有巨人在云端擂鼓，声波撞得窗户嗡嗡发抖，几乎要掀翻屋顶。紧接着，“咔啦” 一声，宿舍门被风猛地撞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哗 ——” 倾盆大雨骤然落下，雨线密集如帘，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倒像是谁在外面泼下了一整个湖的水。白雪凌瞟了眼床头的电子表，荧光数字显示 9:32。雨声像温柔的催眠曲，她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坠入了梦乡。
　　“几点了……” 张千华的声音从被窝里钻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一头黑发乱糟糟地翘着，像顶着个鸟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正顺着窗帘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带，像谁遗落的绸带。
　　“6 点 55 了！再磨蹭就要被老班堵在楼梯口了！” 王樱儿的尖叫划破宿舍，她扎着粉色短发，不用梳子捋也乱得有章法，此刻正手忙脚乱地套校服。窗外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在湛蓝的天空划出几道凌乱的弧线。
　　“啊！” 张千华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嘴里还塞着半块面包，一边跑一边含糊地喊：“等等我 ——” 总算在预备铃响的最后一秒，连滚带爬冲进了教室。走廊里的阳光斜斜铺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笨拙的小狗跟着他跑。
　　“第一节课上语文，老班要抽查背诵。” 林梦然抱着课本，淡淡提醒还在揉眼睛的张千华。窗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水珠，阳光照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哦……” 张千华有气无力地应着，脑袋往桌子上一磕，差点又睡过去。
　　一节课在老班的粉笔灰里溜走，下课铃刚响，张千华就盯着宿舍地面的水痕皱眉：“昨晚下雨了？怎么宿舍里有水渍？” 窗外的风掠过操场，吹得国旗猎猎作响，像谁在半空挥舞着红绸。
　　林梦然正擦着眼镜，闻言顿了顿：“我昨晚出去办点事，回来时正好赶上暴雨，可能带进来了些。” 她说完就低下头，手指在镜片上反复擦拭，不再说话。远处的篮球场边，几棵柳树被风吹得弯腰，枝条垂在水面，像姑娘在梳理长发。
　　白雪凌看着林梦然袖口沾着的草屑，心里的疑团悄悄散开 —— 昨晚林梦然确实出去过，衣角还带着湿气，想来雨就是那时下的。
　　“叮铃铃 ——” 上课铃催命似的响起来，几人拎着课本往教室跑。太阳正从云层里挣扎着爬出来，像个刚睡醒的金娃娃，把光线泼洒在地上，树影被拉得老长，又随着日头升高慢慢缩短，像被无形的剪刀一点点剪短。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食堂里闹哄哄的。张千华扒着米饭，突然撞了撞王樱儿的胳膊：“你昨晚说…… 看到林梦然没去厕所，在走廊里？” 窗外的蝉不知何时开始鸣叫，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像在为夏日的喧嚣伴奏。
　　“嗯，” 王樱儿啃着鸡腿，点头如捣蒜，“我起夜时瞅见的，她站在走廊尽头，旁边好像还有道白光一闪，然后人就没影了！” 食堂外的花坛里，几朵月季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碎钻。
　　“怎么回事？” 白雪凌端着汤碗走过来，刚喝了一口就被这话惊得顿住。
　　王樱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白雪凌差点把汤喷出来，咽了半天好不容易顺过气：“她、她是活生生的人啊…… 怎么会突然凭空消失？”
　　王樱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这时林梦然端着餐盘走过来，三人赶紧闭了嘴，假装专心吃饭，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叮当声在沉默里打转。窗外的云飘过太阳，在地上投下移动的阴影，像谁在追逐着光斑奔跑。
　　晚上，白雪凌又站在窗前。雨停了，天空像被洗过的蓝宝石，星星密密麻麻缀在上面，像撒了一把碎钻。远处的路灯亮了，光线透过薄雾晕开，像一个个温暖的光球。她望着那片光晕，心里乱糟糟的 —— 一个星期后就是中考，她不怕考试，怕的是考完试要回那个 “家”。
　　模糊的记忆里，总有刺眼的白光，父母倒在地上的身影，还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 醒来时她就在姑妈家了。姑妈姑父眼里只有那个小儿子，对她永远是冷冰冰的。所以初一那年，她毫不犹豫地选了住校，这四年，她甚至没再回过姑妈家。晚风拂过树梢，叶子 “沙沙” 作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吱呀 ——” 门开了，林梦然回来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几块硬纸板。她见白雪凌还站在窗前，吓了一跳，手往口袋里缩了缩：“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读。” 说完就躺回床上，呼吸很快变得均匀，像是睡着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白雪凌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到一个穿黑袍的影子在门口放下什么，脚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黑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极淡的檀香，那香气像有生命似的，在空气里盘旋片刻，便悄然隐没了。
　　隔壁 101 宿舍，男生们还没熄灯。秋叶息趴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齿轮拼成的小玩意，短发被枕头压得乱糟糟的：“你说的‘特殊情况’到底啥啊，周志程？” 窗外的夜蛾扑向灯盏，翅膀扇动的声音像细小的纸片在翻飞。
　　周志程靠在床头，神秘兮兮地笑：“别急，睡一觉就知道了。” 远处的工地传来塔吊转动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像巨人在夜里踱步。
　　突然，宿舍灯 “啪” 地全亮了，刺眼的光里，一道黑影从窗边闪过，快得像一道烟。
　　“刷 ——”
　　整栋楼突然断电，黑暗像墨汁泼进玻璃缸，瞬间漫过脚踝、胸口，带着潮湿的寒意。201 宿舍里，阴森的气息顺着门缝往里钻，像无数冰冷的小蛇在皮肤上游走，几人吓得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林梦然猛地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色魔杖和一张闪着微光的卡片。她指尖在卡片上飞快划过，唇间溢出一串晦涩的音节，像是古老的咒语。“刷” 的一下，淡金色的光芒从卡片上炸开，像一朵突然绽放的向日葵，照亮了整个宿舍，那股阴森感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雪凌盯着地上 —— 不知何时多了四封信，信封上用银粉写着她们四个人的名字，在微光里闪烁，像星星落在了地板上。她捡起自己的那封，拆开一看，字迹工整而华丽：
　　“白雪凌女士：
　　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您已被云影幻形学校录取。请于 7 月 30 日前备齐校服及相关物品，乘坐 8 月 1 日的专属航班前往我校报到，机票附于页后。
　　云影幻形学校教务处”
　　白雪凌愣住了，抬头看向其他三人。张千华和王樱儿捧着信，一脸茫然，只有林梦然嘴角带着笑意。
　　“没想到，你们都有天赋呢。” 林梦然的声音里藏着兴奋，“竟然会让科技位面的人去魔幻位面。”
　　“什么科技位面、魔幻位面啊？” 王樱儿皱着眉，把信翻来覆去地看。
　　这时，宿舍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淡金色的光芒也跟着闪烁，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林梦然的脸色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汗，她咬着牙道：“等…… 等来电再说。”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还好几秒钟后，电灯 “啪” 地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林梦然脸色苍白，显得格外疲惫。“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喘着气说。窗外的月光又亮了些，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墙上投下晃动的碎影，像跳动的音符。
　　“你没事吧？” 白雪凌赶紧扶她。
　　林梦然摇摇头：“没事。”
　　张千华举着信，眼睛瞪得溜圆：“这到底是啥啊？”
　　“录取通知书。” 林梦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云影幻形学校，是魔幻位面日辉帝国最好的中级学院，那里有魔卡 —— 一种能释放强大魔法的媒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课间，秋叶息堵在教室门口，朝白雪凌扬了扬手里的小玩意：“给你看个新鲜的 ——”
　　张千华在旁边推了推林梦然，小声说：“给他讲讲那封信呗。”
　　林梦然把信的事跟秋叶息说了一遍，他听得眼睛都直了。
　　“叮零零 ——” 上课铃响了，王樱儿拍了拍桌子：“过几天就中考了，先好好复习行不行？”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上排成一排，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讨论什么开心事。
　　林梦然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都保送了，急什么？难不成考砸了，云影幻形还能把你退回来？”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课桌上，把 “中考” 两个字照得金灿灿的，却没人注意到，林梦然的指尖悄悄划过课本封面，那里正隐隐浮现出一张卡片的虚影，像一片叶子落在了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