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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吕弦(5) ...

  •   南阳县令打着哈欠,带着人马慢慢吞吞地赶到了。那县令像个女人似的抱着暖手炉,在几个小吏的劝下,还不肯下轿子。
      几个力气大的男人们已经把那些尸首拖出来,横陈在后院外头。
      一个小差吏上前向县令悄声说道:“那二煞死了。”一听是二煞,那县令是又惊又喜,一想到那二煞星,想到毕竟是淮阳王世子养大的走禽,转而又担忧起来。县令半掩着面庞,一一看过那些翻着白眼的死尸,问道:“是谁干的?”
      大家都看向那身上还沾着血污的汉子,汉子刚要站出来,刘恒已经抢先一步站出来,说道:“是我。”掌柜的老头袒护道:“大人,老夫可以证明,是这些强盗乘着夜深,先要对这个年轻人谋财害命,才逼得他们动手的,你看,这年轻人还受了伤。”
      刘恒向那县令领道:“大人,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县令道:“你是什么东西,还要和我借一步说话。”
      刘恒微微一笑,走到县令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牌让那小吏呈上去,“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县令揉着惺忪的眼睛,定神一看,突然睡衣全无,仓皇地从轿子上手脚慌乱地跳下来,跪下连连喊道:“代王万福!”
      众人一时间没听清他喊得什么,都不知所措。
      刘恒命令那胆小的县令抬起头来,说道:“刚才的事就算了,现在我命令你,拿着这块银牌,把那伙强盗清理干净,不难吧。”
      县令像见了活神仙似地又一叩头,喊道:“代——”刘恒制止了他,说道:“至于我是谁,你就别在声张了,懂么。”县令立刻把头点的像个锄头,“臣受命,臣受命。”
      众人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方才还大模大样的县令大人怎么突然对一个年轻商人行起大礼来。
      这时候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那县令把不明真相的群众散了,和几个小吏殷勤地左右侍奉,迎着刘恒一行人上路。
      刘恒命令县令回去办事,只留下那汉子骑在马上一人送至大道口,走在马车前面,和刘恒并行,一路说着话。那汉子望着刘恒手臂上的伤口包扎,面露忧思:“代王,过了前面就能找到一个村口,需找个医生再包扎一番才行。”他把刘恒的匕首还给他,就要调转马头回去。
      刘恒拦住他问:“你原来姓甚名谁?”
      “吴晏。”他回答。
      “可否再送我一程?”
      “是,代王。”他的回答像是一声叹息,“代王,你到底是何时见过我的?”
      “当年,我去齐国拜访我哥哥齐悼惠王。齐王收养了一个少年,他向宾客们表演舞刀,技惊四座。”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当年,代王你还是……”
      “没错,当年我才十七岁,和你差不多大吧。”
      吴晏点点头,“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代王,你怎么会只身来到淮阳呢?”
      “我来祭拜我哥哥淮阳王刘友,所以我还要到长安去。”
      “淮阳王的事,我也多少有些听说。” 吴晏道,“代王,这年头,太皇太后坐着天下,吕家人当道,您多少也要小心些,不要像淮阳王一样被害到那种境地。像你这样只身出行,在我看来实在是太冒险了。”
      刘恒笑了:“这苦头我算是尝到了,不过多亏了有你相助。不过我真好奇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吴晏道:“我一见你的衣着相貌,就知道您一定不是普通人出身,也只有王侯家的女儿才会连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一张古琴吧。”
      吕弦突然撩起帘子说道:“我不是代王的女儿,我父亲是吕禄。”
      刘恒和吴晏被这突然伸出来的小脑袋逗乐了。刘恒道:“你呀,倒是好一套偷听的功夫。”吕弦脸一红,又躲进马车里了。
      刘恒道:“这丫头是淮阳王王后的侄女,托我带到长安去的。”
      吴晏道:“后来我看你出手大方,举手投足又不像平常人。后来我见那二煞不再烦扰,想必他们又有什么图谋,所以夜里我守在院后,果然等到了他们。”
      刘恒道:“幸亏幸亏。若你不及时相帮,以我一己之力,恐怕早就……”
      吴晏道:“不过,代王您坐下的这匹踏云马,实在太招摇了一些。”
      刘恒垂目笑了。这话里似乎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嘲讽。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刘恒心想,这人表面上不见波澜,其实虚怀若谷。即使在王侯面前依然能谈笑自如,不卑不吭,武艺高强,若能将此人纳为己用就好了。
      刘恒问道:“吴晏,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齐悼惠王家的人,为何会沦落到此呢……”
      吴晏打断他道:“代王,请别抬举我,我不是什么齐悼惠王家的人,我不过是齐王收养的一个奴隶。是齐王太过仁慈,对我施了太多的恩典了。”
      刘恒道:“看来你像是有什么过节,不谈也罢,若你跟我回代国,做代王手下的人,如何。”
      吴晏并不谢恩,勒马停住。下了马向刘恒跪下道:“臣诚惶诚恐,但是我不能接受。”
      刘恒忙让他起身,问道:“这是为何。”
      像是勾起了什么痛楚,吴晏低沉道:“一个被从齐国流放的人,不配做代王的臣子。更何况……” 吴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你快起来吧。”刘恒望着他道,“我不相信你从齐国流亡出来是由于一个正当的罪名。你救了我,就算你的腿瘸了,也不足以掩盖你的一身武艺投我代国。”
      那老车夫在旁催促道:“还不谢恩。快谢恩吧孩子。”
      吴晏有些颤抖着回答道:“谢代王。代王万福。”
      刘恒亲自下马,扶起他:“跟我去长安,然后再去代国,从此你就是代国的一员将相了。”
      吴晏顿时感激不尽。吴晏先去向驿馆里的掌柜和伙计道别,收拾了东西,又快马加鞭地在中午赶上了他们。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远处,深蓝色的天色下,家家户户里陆续点上了灯光,渐渐变成青灰色的天里透出晨曦的光来,好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路上偶尔路过说说笑笑,结伴而行的农妇,呼吸着白气,裹着棉袄,挎着篮子路过,有时放缓了脚步望向他们。好一个冬天的清晨,仿佛上昨天夜里的事情是昨晚的一个梦,在清冷的早晨破散了。
      吴晏领他们到前一个村里,请村医用最好的药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吕弦望着整条血淋淋的手帕被慢慢剥下来,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出了村,吴晏道:“代王,我看这伤口还挺深,处理不好恐怕要有炎症,您且别骑马了,坐到马车里去吧,有我在前带路就行了。”
      刘恒同意了,便同吕弦一起坐到马车里去。
      马车一路颠簸着,经过一晚上的劳累,刘恒也有些无精打采,略有些困意。吕弦见刘恒的手臂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脸色又疲倦,内疚道:“对不起,代王,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说着又掉下泪来。
      “傻孩子。”刘恒笑着,把小丫头拢到怀里,她就像一只温暖的小羊羔。
      吕弦道:“代王,你可能把那把匕首送给我。等我们在长安分别以后,我看到你的匕首,就能想到你。”
      刘恒笑道:“那么,以后有人向你问起这把匕首,你会怎么说呢。有一位叔叔与人搏斗,寡不众敌。”
      吕弦摇摇头,道:“不不不,我会说,从前我亲眼见到一个叔叔,以一当百。”
      他们一同笑了起来。吕弦笑起来时,那双眼睛像是两弯泉水,清澈见底。
      两天后,他们终于达到了长安。

      城门下,吕弦终于见到了已经四年不见的哥哥吕鑫。时间如梭,恍若隔世,四年过去,在她哥哥吕鑫眼里,昔日那个小丫头已经长高了好几个头,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吕鑫向刘恒道:“多谢各位亲自将家妹带回,请您到府上,我们应该要悉心款待才是。”
      刘恒道:“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办,下次再聚吧。”
      眼见刘恒要走。吕弦叫住他道:“叔叔。”脱口而出的不是代王,而是叔叔,一来她答应刘恒不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其实更多是这多天来的经历已经让年幼的小姑娘对刘恒产生了亲人的感情。她握着匕首按在心口的位置,这是她说好铭记不相忘的意思。匕首鞘被她的手心捂得热热的。
      刘恒温和地点点头,唤着老马车夫,掉转马头和吴晏说着话便走了。吕弦还留恋着不走,想说什么告别的话,又欲言又止;似乎这一刻要说的话太多了,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望着刘恒的背影,似乎这个告别也太仓促,太简单了些,似乎她在代王刘恒心里无足轻重似的;似乎他们共患难的经历是那样悲壮伟大,必须要用千言万语的告别似的。而全天下人的最后告别都无非是这简单的一转身罢了。
      迎着凛冽的风,吕弦的眼里又忍不住渗出泪水来。那些想说的话凝冻在嘴唇上,变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老车夫看出了吕弦的心思,唤她道:“姑娘,再见啦。”吕弦向老车夫笑了笑,这一刻,好像也只有共同经历过这些日子的老车夫能让她宽慰。她留恋地望了那肃立英俊的背影最后一眼,钻进了轿子里。
      马车行驶在长安的大街上,吕弦透过纱窗向外看,只见人烟阜盛,车水马龙。淮阳远远比不上长安的热闹非凡。她五岁时被过继给姑姑,八年间只回过两次长安,现在又回到故乡,眼前的场景固然生疏而令她新鲜。
      等她下了马车,已经到了吕府门下。看门的小厮早就拉开大门等着了,几个人忙跑来帮忙搬行李。
      跨着高高的门槛进去,在众多等候着的婆子婢女里,吕弦还来不及认清谁是谁,她已经被引进堂里。只见父亲和后母已经坐于席上。
      她的父亲吕禄,是吕后的侄子,惠帝逝世的次年,被封为胡陵侯。吕弦抬头一看,见几年不见,父亲已经比她想象中的要老些。额上已经白发丛生,两眼微陷下去,身形也远比从前削瘦,显出了老太,连双眼看上去还精力旺盛,像是玄机深藏。
      吕弦跪在团蒲上,躬身深深地行了个久别之后的第一个大礼:“拜见父亲大人。”
      见多年不见的女儿,这些年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越发像她死去的母亲,亭亭玉立,风流袅娜。吕禄不苟言笑的面孔上也稍许露出些慈爱的神色,见吕弦行礼,便道“起来吧。”
      吕弦又要向后母再拜。后母墨夫人已经忙着将她搀起道:“哎哟,姑娘一路上风尘仆仆,保守颠簸之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让娘看看,哟,斓儿,你快瞧,你姐姐不来倒好,她一来哪里还有你争气的余地。”墨夫人的女儿吕斓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也到吕弦面前拜了拜,娇声道:“见过姐姐了。”
      吕弦看着这对母女,听着墨夫人连珠炮似的一口恭维,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墨夫人体态丰腴,浓妆艳抹,举手投足还是尽显风骚,话语间放诞无礼。吕弦望了一眼吕斓,见她还像是三年前见过的模样,高高地抬着头,清高孤傲,丝毫不让的模样。她猜的出来,这次她回来自然是在家里抢了妹妹的风头。吕弦又要想吕鑫行礼。吕鑫忙扶起她道:“方才都行过礼了,在家里就免了吧。”
      墨夫人笑道:“这下可好了,千盼万前总算把大姑娘给盼回来了,我说斓儿真缺个一起做针黹的姐妹,我们正这么说着,姑娘就像是与我连着心似的,果然回来了。”
      吕禄道:“王后娘娘写信给我,要把你送回来,只字不提原因。我心里还奇怪,不过现在看你回来,倒觉得也好,你再大些总要回家来,只恐那时候因为早小不在父母身边,被姑母宠的没有规矩。”
      墨夫人道:“哪能啊。我瞧弦儿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哪能没规矩呢。再说毕竟她在淮阳王宫里长大,规矩见得可比咱们多多了。”接着,她又嘱咐仆人道:“快把姑娘的房间给收拾好了,把行李抬进去。”她拉过吕弦的手道:“以后你就和斓儿一起住在西苑里,也好照应。”
      斓儿又温吞水一般慢条斯理地答道:“以后就请姐姐多包涵妹妹了。”
      吕弦已经被这东一句,西一句给弄得没个方向了,吕弦咳嗽一声,说道:“爹,女儿请求,和哥哥同住。”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吕禄道:“怎么,刚回来就不肯住家里吗。”墨夫人道:“你哥哥那儿冷清,还是住这儿更热闹些。莫不是和你母亲妹妹有什么间隙,害的姑娘不肯住下?”
      吕弦道:“母亲你别多心,我小时候就和哥哥亲切些。再说我这个人运气不好,只恐会折损……折损父亲。”
      此话一出果然惹怒了吕禄。吕禄生气道:“你这丫头,说话怎么没规没距的。”原来,吕弦出生时,生母就因难产而死,迷信的吕禄请了先生来算命,算命师说这女孩儿命中克父克母,所以吕禄就在她四岁那年过继给刚刚嫁到淮阳做王后的妹妹。吕弦从小就对此怀恨在心,这话也一听就知道有所暗指。
      吕鑫见父亲动怒忙劝道:“爹,妹妹说话也并非存心,您别放在心上。”墨夫人也半真半假地劝道:“就是啊,侯爷,弦儿刚回来,她也累了,何必为这有的没的计较。”
      吕禄放下脾气,叹了一口气,心中正怜爱这女孩,就不再生气了,便说道:“既然她要和她兄长同住,也就随了她的心愿吧。等下叫人把行李抬到鑫儿府上便是了。我正想鑫儿府上冷清,有你妹妹作伴倒也好。”
      吕鑫应道:“父亲,有我在,我会教导好她的。”
      吕禄消了气,说道:“明天,鑫儿你带她去祭拜你们母亲吧。三年没回长安,也让她母亲看看她。”
      晚宴以后,大家便散了。原来吕鑫受吕后赏赐,在少府任职文官,并被赐予一套宅院。这倒给了吕弦一个逃离那阴森森的父亲的机会。
      兄妹俩一起坐着轿子回去了。大家在门口迎送。见吕弦刚刚上轿,墨夫人的满面春色瞬时间变成了阴天里的霾,她没好气地说道:“臭丫头,还王宫里来的呢。一点礼数都没有。好生和她说话,她哪句答应了。”吕斓又有气无力地接下去道:“就是嘛,娘,我跟你说,这坏就坏在她没娘教。”墨夫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进门里回去了。
      进了轿子,兄妹俩就丢来了拘谨,方才还敛声屏气,这下又接着之前在轿子上的笑语,聊了起来。吕弦说着这几天从淮阳到长安,一路上的趣闻,说道她走过的乡间小路,但一想到最后那晚发生的事,一阵心悸又涌了上来,她突然就变得愣愣地,沉默下去了。吕鑫望着妹妹一副放纵自如的模样,笑道:“你呀,第一天来就敢顶撞父亲,这倔强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侯爵家的姑娘哪能这样。”
      吕弦笑道:“哥哥你以后可当心些,我这克父克母的小煞星现在是日夜陪在你身边了。”
      吕鑫道:“我可不信这个。天下哪有个煞星这般蕙质可爱的?”
      吕弦无拘无束地放声大笑起来:“哎哟哟,我看你和墨夫人相处久了,说话间也学了一套了。”
      吕鑫佯装生气,看向纱窗外不理会她。吕弦便滚到他怀里,讨饶起来。
      吕鑫将她扶正,一边说道:“弦儿,我问你,那天送你来的,除了那马车夫,其他两个是什么人。”
      吕弦答应过刘恒和王后要保守秘密,便说道:“姑母手下的什么侍卫之类的人吧。”
      “哦。”吕鑫便信以为真,不再过问。
      到了她兄长府上,吕弦自由得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她尖叫着,雀跃着冲进了庭院里,简直就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她。这才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她终于脱离了牢笼般的王宫,脱离了阴森肃穆里童年回忆,来到了一片纯净自由的天地。
      四角烛台上的火光幽幽的颤动,庭院的青石地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吕弦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抹靓丽的颜色,绽放在这里。婢女男仆们都跑来,躲在柱子后偷看,惊喜地叹着这可爱的小姑娘到底是谁。
      她在吕鑫的带领下进了她的闺房。大家都躲在后面一路跟着,窃窃私语。吕鑫唤了一个叫绿儿的姑娘来,做吕弦的使唤丫头。吕弦见那绿儿看上去长自己几岁,模样静好,也十分满意。
      几个婢女忙着把吕弦的行李搬出来,在房间里布置好。吕鑫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她的房间说道:“若缺少什么,你尽管说便是。”
      吕弦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我需要一张古琴。”
      她的古琴在旅途的最后一晚被强盗一刀劈了。想起这点,吕弦又心惊肉跳,吓得心虚气喘。若她没有去小解,说不定被劈成两半的就是她了。吕鑫见她面色不安,说道:“一张琴而已。绿儿,去我房里把我的琴拿来放在小姐房里。”绿儿答应了,便去了。
      吕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弹琴对女儿家倒是修身养性的好事。” 吕弦道:“从前在淮阳的时候,王后娘娘亲自教我的。”才过去八天,似乎淮阳的一切,
      空旷的王宫,阴冷的长巷,王后幽怨而美丽的面孔,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她经不住开始早早地怀念起来,她如梦如幻的童年,就这么永远地与它告别。她隐约感觉到,总有一天,淮阳的肥沃的土壤,滋润的风土和一切事物的气味,都将在她的记忆力里慢慢遁形。
      在房内,她缓缓把手放到琴上,弹了一支淮阳的曲子。这民间小曲的调子模模糊糊的,她记不清了,曲末的音调她也寻不到了。
      半月后,淮阳王后被刺杀的消息传到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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